正文 【神都】（八章

　　八章。
　　我沒有立刻就去地獄聖殿的公會做我要做的事情，而是用了三天的時間來熟悉手裏的武器。
　　之前使用過的無論是雙手劍還是龍盤的那把單手劍，全都是西式的闊劍樣式，所以重量比較高。而神宮這把刀卻非常輕，拿在手裏相當省力。
　　因此在揮動它的時候速度有很大的提升。但是另外壹個問題也就出現了，因為沒有重量的加成，所以每次的攻擊強度就完全取決我揮動的力度。
　　而且鑒於神宮又細又薄的刀身，我總覺得它很容易折斷的樣子。
　　經過三天的練習，我勉強適應了這件只有壹面刀刃的武器，也可以熟練地用切刃的尖部攻擊預想中的目標。但是方先生的那招推刺我卻仍然壹點兒眉目都沒找到，他可以在損耗極小的情況下將全力劈砍下的切刃威力轉化成推刺的殺傷力，而我在用切刃擊中目標的過程中會浪費大量的註意力，以至於連全力劈砍都做不到。
　　在和神宮的磨合中我很高興地意識到了這把刀的另壹個用法，那就是反手刀。
　　我之前用的武器都很沈，所以根本不可能用反手刀的打法。然而神宮又輕又薄，所以我可以流暢的轉換拿刀方式而不會被阻力幹擾太多。
　　只是很單純的在思考和研究戰鬥上面的事情，我覺得很舒服。不需要考慮其他的人，不需要考慮背負的東西，生活似乎變得簡單了。可是我明白自己沒有辦法壹直這樣下去，還有太多不能隨便忘記的事情。
　　我來到了地獄聖殿公會的門口，然後對見到的第壹個成員說我要見伯爵。
　　“妳是誰？”
　　他上下打量了我壹下，但是我認為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被陌生人認出來的特征。和梅爾菲斯不同，他的黑劍和眼角上的紋身很容易識別。
　　“這個妳不需要知道，妳只要知道伯爵會很高興見到我就可以了。”
　　我回答道。
　　地獄聖殿並不是Ｄｒｅａｍｓ那種規模的公會，所以也沒有特別森嚴的等級制度。在成功傳遞了那個消息以後，那個家夥把我帶到了專門的接待室裏。
　　地獄聖殿公會基地的設施和Ｒａｙｏｕｔ的檔次差不多，我百無聊賴的獨自坐在沙發上，撫弄著手裏的武器。
　　幾分鐘以後，壹個端著乘著壹整套茶具托盤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將東西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然後給我倒上了茶。地獄聖殿公會的名字雖然有點猙獰，但是似乎待客的禮節還不錯。
　　“我什麽時候能見到伯爵？”
　　我問那個端茶進來的家夥。
　　那家夥看了我壹眼，然後在我面前的座位坐了下去，“呵呵，妳已經見到了。”
　　我微微壹楞，“妳就是伯爵？”
　　“叫我萊思維辛，妳願意的話可以省掉頭銜。”
　　他優雅的啜起了自己的那只杯子開始喝茶。
　　我皺著眉頭盯了他壹會兒，這種做派並不是壹朝壹夕能夠養成的，至少我做不到，我認識的任何壹個人都做不到。看來他在外面也是真的有爵位的貴族……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
　　“萊思維辛伯爵，很高興認識妳。”
　　我沒有碰面前的那杯茶，而是看著他。
　　“可是我並不知道妳的名字。”
　　“貪狼。”
　　在聽到我名字的時候，伯爵的眼睛裏閃過了壹抹光芒。
　　“我聽到的情報是，妳已經被ＡＺＺＡ殺掉了。”
　　“我既然已經出現在了妳的面前，就說明妳得到的情報是錯的。”
　　“或者說明坐在我面前的是壹個冒牌貨。”
　　我擡起手，從能量洞裏召喚出了壹根骨矛。伯爵沒有因為我這個舉動而做出警戒的動作，但是他同樣也沒有認同我的意思。
　　“這除了說明妳和貪狼有著相似的能力以外，什麽都證明不了。”
　　“那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我起身欲走。
　　“妳現在沒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但是並不影響妳要和我說的話的內容，不是麽？我倒是很樂意聽壹聽。”
　　“妳們公會和Ｒａｙｏｕｔ是敵對狀態，而我想摧毀Ｒａｙｏｕｔ，所以我在這兒了。”
　　伯爵聽著我的話，連眉頭都沒有動壹下。
　　“我為什麽要相信妳？”
　　“妳沒必要相信我，我只是想利用妳們公會而已，而做什麽判斷取決於妳覺得我對妳們有沒有利用價值。”
　　“有意思……”
　　伯爵放下了手裏的茶杯，“可是我並沒有想打垮Ｒａｙｏｕｔ，所以恐怕要讓妳失望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妳們公會和Ｒａｙｏｕｔ有仇。”
　　我皺著眉頭說。
　　伯爵點了點頭，“這麽說倒也沒錯，可是我們和他們的實力相當。如果不是真正開戰損失太大的話我們早就這麽做了。對我來說，多出壹個妳並不會出現什麽改觀。我和巴爾格斯已經默認了現狀，除非妳能給我壹個開戰的理由。”
　　我盯著他看了好壹會兒，但是卻發現自己毫無辦法。
　　“那麽再見吧。”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當然……”
　　伯爵突然說，“如果妳打破了我們兩個公會的平衡，我們倒是不介意做些什麽。”
　　“平衡？妳想讓我做什麽？”
　　伯爵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如果有突破點的話，我早就讓我們公會的自己人動手了。而妳，如果真的想合作，至少也要證明自己有合作的價值。讓我看看妳能做到什麽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再來交易。”
　　“很公平。”
　　說完這句話以後，我就離開了地獄聖殿的接待室。
　　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確定了地獄聖殿和Ｒａｙｏｕｔ之間的關系之後，我知道自己只要能損傷Ｒａｙｏｕｔ的力量，他們就壹定會趁虛而入將Ｒａｙｏｕｔ摧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的交易已經達成了。
　　伯爵這個人很有城府，如果我和他弄什麽詭計的話他絕對能把我看穿，所以我也並不想用下作的方式來取得他的幫助。壹直以來我對地獄聖殿都沒有什麽好印象，現在想起來應該也只是Ｒａｙｏｕｔ的這個公會身份在作祟而已。
　　可是我接下來要做什麽？就算我找到了方法，我真的要摧毀自己曾經的公會麽？我並不想公會裏的那些家夥死掉，我只想讓巴爾格斯親身體會壹下珍惜的東西被奪走的味道，僅此而已。關鍵在於我在做這件事的過程中，又會讓多少人為他陪葬？
　　我希望那個答案是零，可那並不是我可以操縱的事情。
　　因為暫時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所以我厚著臉皮又跑到了方先生家想要討教壹下神宮的用法。
　　看店的仍然是那個叫羅琳的女人，她在看到我進來以後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壹個勁兒抽煙。
　　“請問方先生在麽？”
　　我恭敬的問。
　　不知道為什麽，在平常交流的時候我很少會遵遁中國傳統下繁縟的禮數，而恰恰是在面對這種打骨子裏流出古典味道的壹家人面前，我卻下意識的非常註重這方面的禮節。
　　“他在裏面，妳自己進去吧。”
　　羅琳淡淡的說。
　　我沒有想到羅琳會這麽輕易地放我進她家的院子裏，我還以為她會厭惡我的拜訪，所以早就做好了死皮賴臉的準備，不過看起來是用不上了。後來我才知道，方先生早就覺得我會回來找他，所以特地叮囑過羅琳放我進來的。
　　穿過走廊，還沒進到方家的四合院裏，我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嬌喝聲。心中好奇，我推開院門向四合院裏面看過去。
　　方老先生穿著灰色的褂子，正襟坐在壹張普普通通的條凳上。而他的面前，壹個少女正在打拳。他看見了我，只是微笑的點了點頭，並未招呼，而我也不打算打擾少女的練習，所以就在門口站著看。
　　少女的年齡絕對超不過二十歲，是非常純粹的龍族人。她把長發紮成馬尾，在院子中央騰挪閃躍揮汗如雨。我並不認識她練得是什麽拳，但是那種從小小身體裏爆發出的活力讓我精神壹振。
　　大概並不是方家的女孩，因為方先生說過羅琳是他的兒媳，所以如果這個小女孩是他的孫女，那應該是混血兒才對。
　　女孩壹套拳打完，嬌喘著走到壹邊拿毛巾擦汗，方先生則向我踱步走了過來。
　　“方先生。”
　　我本來想學著古裝電視劇上的樣子對他抱個拳拱個手什麽的，可是又覺得太蠢了，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妳來了。”
　　方先生微笑，然後轉向少女，“不凝，倒茶。”
　　少女看了我壹眼，“爺爺，用什麽茶？”
　　“普通的就行了，來蹭茶喝的還能給他龍井麽？”
　　方老先生倒是壹點兒也不客氣，我無奈的笑了笑。
　　“方先生，她叫妳爺爺……難道是……”
　　我好奇的問。女孩對方先生的稱呼讓我意識到之前的猜測並不準確。
　　“方不凝，我孫女。”
　　“可是她……額……不像是混血兒。”
　　“我倆兒子。”
　　“哦……她的名字起得很有意思啊，有個不字，很少見。”
　　“她排的是不字輩。西漢戴聖，《禮記·中庸》君子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我們家到這幾代，就是取中立不倚四字。”
　　方先生壹家似乎確確實實是擁有悠久歷史的家族，因為這種排字輩的取名方式即便在中國也幾乎沒有什麽人在沿用了。中立不倚，方中正，他是中字輩，那麽他的兒子就是立字輩。到了孫女，自然就是壹個不字。
　　“不凝，有什麽含義麽？”
　　我問。
　　“形散神聚，臻至化境。我只是希望她不被現實束縛住，能夠悠哉壹輩子，如此而已。”
　　我和方老先生的對話就好像街坊鄰居之間的閑談壹般，甚至讓我忘記了外面世界的喧囂和殘酷。像他們這種家庭，能夠將傳統文化延續這麽長時間，壹味的死守肯定是辦不到的。我從他身上看到的就是壹種收放自如，既傳統又不封閉，否則他也不會帶著壹家人跑到這個遊戲裏面。
　　方不凝走過來給我們斟茶，我客氣的和她點了壹下頭。小姑娘微微壹笑，顯得又得體又大方，舉手投足之間壹股古典氣息不自覺的就散發了出來。這種氣質是其他民族的女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具有的，看的我賞心悅目。
　　兩口茶下肚，我開口了。
　　“方先生，神宮的用法我已經鉆研了幾天，希望您能給我指點下迷津。”
　　“哈哈，指點迷津，英語怎麽說？”
　　方先生突然笑了。
　　我微微壹楞，然後用英語說了壹遍。很奇怪，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提這個。
　　“那麽妳再把那個英語翻譯回來。”
　　我照做了。指點迷津，英語其實就是很直白的“回答疑問”而已。兩廂間相互壹轉，韻味全無，語言之間的區別壹目了然。
　　“中西方之間，無論是語言，文化，習俗，甚至兵器，招數，武學都是非常不同的東西。傳統的武學不斷在被淘汰，簡明而容易上手的西方武學卻是不斷在被發揚光大，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以前的作戰方法就是妳說的那樣。”
　　我承認道。
　　“西方的武學講究的是力量，反應力，速度這些最基本的因素，也就是由於簡單，所以人人可以練習，每壹寸的努力就能得到明了的成果，因此在這個遊戲裏面很少沒有人願意去學習和運用東方的武學。”
　　“我認識壹個光族的人，她使用的就是她們那邊傳統的劍道。”
　　“光族的劍道很有深度，他們註重的的是個人整個身體的諧調和精神力專註的程度。壹個光族劍道大師可以春夏秋冬堅持不懈的只練習壹個簡單的揮劍動作，而在作戰的時候壹招就可以鎖定勝負。他們超脫出了力量，速度，反應神經這些基本的因素，忠實於將自己心智和意念的磨練，可以將【人道】發揮到極致。修習他們的劍道，哪怕是三十歲，作戰經驗和力量都達到頂尖的劍師，也不可能是六十歲，將【人道】鉆研透徹的劍師的對手。”
　　“那我們呢？”
　　“如果非要說，我們所追求的則是【天道】。而天道並不僅僅是蘊藏在兵刃、招數裏面的東西，天道無處不在，只要妳去悟。喝壹杯茶，就是修行，煮壹壺酒，也是修行。蒼茫天地，究其靈犀壹點，要看悟性。”
　　我聽得很入迷，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那種境界我達不到。心亂則意亂，我缺乏那種平和的參禪悟道的心性。
　　“憑我的心性大概是達不到了。您應該已經鉆研透徹【天道】了吧？”
　　我問。
　　方先生哈哈大笑，“怎麽可能？天大地大，我們所認知的無非滄海壹粟，怎麽敢說悟透天道呢？三千弱水，只取壹瓢。能飲透這壹瓢，就能終生受用。每個人所看的天道，又不曾相同過。至於這瓢水是苦是甜，都無所謂，人人都可以做得到，和心性無關。”
　　方先生說到此處，轉身叫來了方不凝。
　　“天道這個詞太大了，妳不需要細想它。順風出劍，逆風收劍，這就是天道，說來也簡單。不凝，妳和他過幾招。”
　　方不凝點點頭，從屋裏抱出壹把劍，正宗的中國劍……
　　“這種東西都有？能用麽？”
　　我相當感興趣。
　　中國劍和世界上所有地方的劍都不壹樣，獨特之處就在壹個韌上。中國劍非常有韌性，收到巨力的時候可以彎下去，別的武器都做不到。可是這種靈活的劍身如果真的對拼起來，就是兩碼事了。如果對方要砍妳，妳的劍彎了，還能擋得住對方麽？
　　我拔出神宮，將它漆黑筆直的劍鞘扔在壹邊，擺好了姿勢。
　　方不凝拔劍出鞘，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劍鞘放到了旁邊的石案子上。看著她那麽珍惜的樣子，我撓了撓頭，感覺有點兒不好意思，躬身也把自己的劍鞘撿了起來，抹了抹灰，好好擺在了她那把劍鞘的旁邊。
　　我和方不凝眼神相對，然後在同壹時間出劍了。
　　我知道這女孩年齡雖然不大，但應該從小就壹直受方先生的教導。贏她，我沒報什麽希望，但是至少不想輸得太難看。
　　我縱刀上前，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凝神定氣，在她竄到我面前的時候擡手用切刃部分向她砍去。方不凝不閃不避，手腕壹抖，手中寶劍就像蛇壹樣扭動著閃開了我的劈砍，直接遞向我的手腕。
　　“松手！”
　　她壹聲嬌喝，我在大驚之下不得不松開手裏的武器，就是這樣，手背仍然留下了壹道細小的口子。如果不松手的話，大概我的手要斷掉……
　　壹招之內我就輸了個幹幹凈凈。我皺著眉頭，壹臉的頹唐。和方先生比試的時候被他壹招擊敗，那時候我還可以用這是經驗和層次上的差距太大的理由來安慰自己的自尊心。可是作為久經戰場的職業戰士，連壹個小姑娘的手底下都走不過壹招，我是徹底對自己的自信心產生了懷疑。
　　方不凝臉上帶著得意洋洋的笑容，畢竟是小姑娘，打架打贏了，高興地情緒全寫在了臉上。
　　“扔了。”
　　方先生突然說。
　　“什麽？”
　　我楞道。
　　“剛才扔劍鞘的那個才是【妳】，心隨意轉，妳的這壹瓢水本就要帶著壹股辛辣不羈。逆著心性施為，壹開始就走岔了路，怎麽可能贏？重新來過！”
　　我低頭品了品他的話，然後笑了，將神宮重新插到了劍鞘裏。
　　方不凝對我笑了笑，重新掐了個俏生生的劍訣指向我，那動作流暢而優美，就好像是專門經過設計過的壹樣。
　　我沒有拔刀，只是將神宮攥在右手裏，然後示意她動手。
　　方不凝將劍壹振，抽身就刺。我重重的呼吸了兩下，右手壹松，刀身下墜的瞬間被我反手握住刀柄用力向前壹扯，神宮出鞘。
　　反手刀，這還是第壹次用，但是我已經不去想那麽多了，只是將刀比在身側，接著前沖的力量將武器和她的劍撞在壹起。
　　我們倆在壹瞬間擦身而過，我用手撐地減速，回身就砍。這壹停受力太強，撐地的左手差點兒斷掉似的。
　　方不凝甚至都沒有轉身，她的劍已然在背後等著我呢。我這壹砍，她的劍刃彎下去足足半尺，但是我的攻擊卻沒辦法再向前分毫。
　　她接著劍身的彈力用力壹頂，巨大的反沖力再次讓我的劍脫手。我心想如果這次再被弄丟了武器我可就真沒有臉再和方先生討教下去了，心裏這麽想著，手已經跟了上去。
　　神宮還沒被彈遠，我已經憑著潛意識找到它的位置重新抓住了它。不過這時候已經變成了正手持劍，我沒有想太多，剛壹奪回武器就是壹記側砍。
　　和人打了這麽多架，還是第壹次做出淩空武器還手的動作，我自己的都暗暗吃驚。或許之前方老先生對我說的話讓我潛意識裏發生了什麽改變。
　　攻擊還沒落定，壹把手杖就出現在了神宮前面。我被方老先生壹震，連退幾步才站穩。
　　“爺爺？”
　　女孩皺著眉頭看著方先生，似乎很不高興戰鬥被中斷。
　　“做的不錯。”
　　方先生看著我說，“最後那壹刀，怕妳傷了不凝。”
　　“不可能被他傷到的，爺爺妳太小心啦！”
　　女孩嘟著嘴說。壹番打鬥下來，她似乎和我熟稔了很多，露出了本該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嬌嗔。
　　“最後壹擊他的切刃已經入了妳的劍圈，我可不想看著妳給砍斷壹只手，也不想看著他被妳用劍戳死。”
　　方先生笑呵呵的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方先生，我這次來其實就是想讓妳指點壹下反手刀的用法，不知道我剛才做的對不對。”
　　我趁熱打鐵的追問道。
　　“妳所修習的唐刀和不凝的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不凝練的是古時候傳下來的，有章有度的劍法，而唐刀的刀法早就失傳了。所以，唐刀有道而無法，無論妳怎麽出招都不能算是錯的。妳越是理解妳手裏的武器，妳的力量就越強，不需要招式，這點和西方的劍術很像，也是最適合妳的。如果要讓妳和不凝壹樣，從頭練習她所練的東西，那只是浪費時間。”
　　方先生和我講了許多，沒有壹句是該怎麽用神宮的，但是我卻覺得學到了很多。
　　“方先生，您收徒弟麽？”
　　我忍不住問道。
　　方老先生看了我壹眼，“不收，嫌麻煩。”
　　“……您不是天天閑的沒什麽事麽？”
　　我皺著眉頭頂了壹句。
　　“的確閑的沒什麽事。如果是別人我還會考慮，但是妳不行。”
　　方先生淡淡的說。
　　“為什麽？”
　　我不解道。
　　“買了刀，妳身上沒錢了，拿什麽交學費？”
　　“……”
　　我們說話的時候方不凝就在旁邊捂著嘴笑，看見我吃癟就好像遇到了多麽開心的事情壹樣。
　　方先生看了壹眼笑靨如花的不凝，“而且妳壹直賴在我們家，要是迷住了我孫女，我沒法和她爹交代。”
　　“爺爺！”
　　不凝皺著眉頭氣道。
　　“我的話應該條件不算差吧？”
　　看到小姑娘嬌嗔的樣子，我也笑著配合老爺子開始逗她。
　　可是方先生沒有再笑，而是揮手讓不凝回屋。不凝看到自己爺爺神情嚴肅，也不敢多說什麽，聽話的離開了。
　　“貪狼，我不留妳，不是真因為錢的原因。”
　　方先生看著不凝回屋，轉頭和我說道。
　　“我懂。”
　　我看著方先生，無奈的笑了笑。
　　“妳懂就好。”
　　方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
　　“以後我還能來向您請教麽？”
　　我看著面前的老人。
　　“下次自己帶茶葉，好走，不送。”
　　我發自內心的笑了，然後告別方先生離開了他們家。
　　方先生不留我，因為他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而我也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把性命放在刀尖上的傭兵，是要真真正正和人搏命的職業戰士。我無論再怎麽研習戰鬥技術，也不是為了傳承什麽，而是為了取人性命。我的手上早就沾滿了血，是早就完完全全陷入了黑暗世界的人。
　　而方先生他們壹家只是平平常常在遊戲裏享受生命的普通人，他並不希望自己壹家人平靜的生活被別人打破。所以他不收我入門，也不想讓我和他們家的人產生什麽真正的糾葛。我完全理解，而且我自己也不想給他們帶來災難。
　　“餵！妳等等！”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了壹個聲音。回過頭去，我看到了方不凝。
　　“有事兒？”
　　我回頭看著她。小姑娘現在換了壹身半袖長衫，壹下子從古典美人變成了時代女性。
　　不過方先生似乎不希望我和他的家人有過多的交集，所以我盡量不讓自己顯得相處易於。
　　“妳多少級了？”
　　她開門見山的問。
　　我皺著眉頭，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妳爺爺知道妳跟出來了？”
　　方不凝吐了吐小舌頭，“偷偷跑出來的，爺爺不知道。快說啊，妳到底多少級了？”
　　“６級。”
　　我答道。
　　“真的！”
　　方不凝壹臉興奮，小臉韻紅，“和我等級壹樣！我們倆用能量好好切磋壹次吧？”
　　“妳用的零級神經擬真？”
　　我很意外。
　　“嗯，我們全家都是零級的神經擬真，很奇怪麽？”
　　“沒有，只是覺得妳們家應該是很保守，不會亂改設備的那種……”
　　“怎麽樣？切磋壹下嘛？”
　　我搖了搖頭，“讓妳爺爺知道了不好。”
　　“妳怕輸？還是怕我爺爺？”
　　“我不是怕誰，而是……”
　　“那就和我切磋嘛！白白升到這麽高的等級，可是爺爺從來不讓我出去和人打，悶死了……”
　　“不行。”
　　我斬釘截鐵的說。
　　方不凝瞪了我好壹會兒，然後露出壹抹狡黠的笑容，“嘿嘿，妳要是不答應，我就和爺爺說妳非禮我~ 以後看妳還敢來麽？”
　　我瞠目結舌的站了半天，不得不嘆口氣點了壹下頭。遇到這種嬌蠻的姑娘，我壹點辦法都沒有。
　　方不凝帶著我就往外面走，然後停在了壹片開闊地。
　　“妳說過，妳很少和人打，為什麽等級會這麽高？”
　　我站定了，看著她問。
　　“不知道啊，雖然也不是沒和別人打過，不過他們等級都比我低。過了Ａ級爺爺就再也不讓我和別人打架了，我只能在家裏練。可是練著練著沒幾年就到了這個等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不凝拿出了她那把劍，然後示意我可以開始了。
　　“我不想殺妳，也不想被妳殺了，所以無論是誰撐不住了都要說出來，然後停手，能做到麽？”
　　我嚴肅的說。
　　不凝看上去完全沒當回事兒的樣子，“別啰嗦啦，我們開始~”再繼續廢話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倆都開始提升能量。雖然這個小姑娘實戰經驗大概沒有我這麽豐富，可是之前的交手讓我多少對她產生了壹點兒忌憚，畢竟那時候我已經盡了全力，而她則沒有。
　　不過用上能量的話就是另外壹回事了，如果說她的劍技很強，那麽我要讓她明白高等級戰士之間的作戰並不是壹把劍就能說了算的。
　　我開始將能量附著在神宮上面，很令我意外的是，這把刀在我附加能量之後完全不需要耗費額外的能量就按照刀原來的形狀形成了切刃。這應該是這把刀的制作者精心設計的要素之壹，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神宮的切刃威力在附加能量之後是沒辦法顯現出來的。
　　不凝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她擡起手中的利劍就向我加速沖了過來。
　　她是想和我近身戰，那我自然不會讓她如意。
　　雙手壹揮，我連續打出了十多枚能量彈，然後開始向斜上方竄起來。
　　不凝將手中的劍舞成壹片白光，那動作行雲流水，壹看就是經過無數次練習才能掌握的劍招。可是我本來也沒想過用能量彈可以直接傷到她，讓她將精力暫時放在防禦上，我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
　　趁這個時間，我開始飛快的做手印召喚葬鬼。葬鬼這種死靈系的召喚物其實並不強，因為現在階段憑我的水準並不能給它們附加任何額外的能力，本質上說只能算是擁有可控性的高級能量彈而已，除了撞擊敵人暫時還做不到其他事情。
　　不過我自然也有自己的用法，召喚完畢之後，十多只葬鬼尖嘯壹聲從我的身上爆了出來，沖向了遠處。
　　看到我的動作，不凝本能的擺出了防禦姿態，但是幾秒鐘之後她並沒有發現自己受到了任何形式的攻擊，於是又沖了過來。
　　趁她防禦的那幾秒我又開始凝聚骨矛，壹系列的動作讓我損耗了不少本身的魔力和能量，但是我必須要做這些來阻止和她進行白刃戰。
　　女孩做了幾個瞬間能量加速，開始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而我壹邊退壹邊用骨矛開始襲擊她。骨矛和能量彈不同，它們擁有更好穿透性而且很難用劍從正面劈碎。
　　可是女孩完全沒被這種東西擋住，她的反應神經優秀的令我吃驚。所有的骨矛都被她以幾厘米的差距完美的避了開來，在我看上去這幾乎和躲子彈沒什麽區別了，畢竟她在前沖而骨矛和她的相對速度高的不像話。
　　壹眨眼我就被她追上，她從身上猛地爆出了壹大股能量在瞬間封住了我所有逃竄的角度，以這種極高消耗的招式逼迫我和她進行她所擅長的近身肉搏。
　　我早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避免和她白刃戰，但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會被她糾纏住。等級６的能量強度並不是她隨便說說的，同等級戰士的戰鬥中，對方不可能壹直讓妳牽著鼻子走。
　　這壹打，我心知壞了。在運用能量的情況下，女孩的攻擊不僅因為局部的能量加速快了好幾倍，而且完全沒有喪失她武器的特性。那種帶著旋轉性和韌性的能量大概是她武器所附加的特殊能力，沒過幾招我的防護罩就被她砍中了好幾次，而我所有的攻擊都可以被她躲開，她甚至連格擋都不需要去做。
　　我被她壓制的向後直退，而我咬著牙開始嘗試接下她的劍招。開始的時候十招我只能接下四招，但是在乒乒乓乓的打了壹陣之後，我竟然可以接下七八招了。
　　我對自己的進步還算滿意，但問題是，我的能量已經被她毫的嚴重下降，可是她的速度卻完全沒有慢下來的樣子。
　　她的身上沒什麽肌肉，應該是靠能量驅動身體力量類型的戰士。這種戰士絕大多數都是女性，因為女性戰士壹般很愛漂亮，壹身肌肉的話會顯得很不好看，因此她們運用的多是本身的能量而不是肌力。
　　意識到這點之後，我想到了壹個可以和她在肉搏戰中對拼的方式，不過那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麽輕松地事情。
　　我爆開能量罩將她逼退了壹點，然後開始轉為進攻。
　　並不是像她那個樣子的拼劍，而是在她身邊開始用短距離的瞬間能量加速進行各個角度的壹次性攻擊。我不需要去揮劍，只要把神宮反手拿住，我沖刺的速度就可以轉化成攻擊力。
　　可是這樣做，能量的加速度對我來說就變成了重擊壹樣的存在，我不知道我的身體強度能忍受這種情形多長時間。
　　當我開始這樣攻擊的時候，不凝也不得不開始進行高速移動。我們兩個人在空中開始毫無章法的亂竄，開始的時候她還能追著我打，但是很快形勢就向我預計的方向發展了，她的動作開始變慢，而我的攻擊則占了上風。
　　她這種女性戰士雖然能量強橫，但是身體水平是不可能比得上我這種男性戰士的。強大的能量可以抵消我對她的攻擊，但是卻沒辦法抵消加速度對她身體施加的負荷。
　　不凝大口喘著氣，她似乎已經明白自己的劣勢到了什麽程度。可是她沒有放棄，而是做了壹件讓我非常吃驚的事情，她從身周散發出了壹層非常薄的，半徑三米多的能量罩，將自己罩在了裏面，不再和我遊鬥。
　　我很快就意識到了她為什麽這麽做，因為我要接近她就必須要沖破這層能量罩，而她就可以事先預知我出現的方位。
　　可是我看破她的意圖的時候已經晚了，她的劍已經突然出現在了我突襲的路徑上。
　　這壹劍正中我的右手，不深，但是卻非常疼。我從空中失去平衡，肩膀蹭到了地面。我用全力用側手和腰部力量將自己重新彈起來試圖恢復原有的速度，但是她的劍已經刺到了我面前。
　　如果什麽都不做，她這決定性的壹擊就會將我紮個透心涼。
　　可是我召喚的葬鬼已經在被她完全忘記的情況下沖了回來，她的劍被三只葬鬼撞歪了，狠狠的劃過我的肩膀。肩膀噴出的血液染紅了我的臉，我強忍著劇痛揮刀，直取她的腰部。
　　不凝的臉上全都是恐懼，自己的劍被打飛，她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刀掃向她的要害。
　　轟！
　　能量的爆炸將女孩壹下子炸飛了，她痛叫壹聲砸在了幾米外的地上，而我則捂著肩膀跪了下去。
　　我用的刀背，所以只是刀上的能量擊潰她的護罩炸飛了她，而沒有將她腰斬。
　　可是我肩膀上的傷並不是假的，痛得我已經拿不住刀了。
　　不凝灰頭土臉的捂著肚子受傷的地方爬起來，大口喘著氣，壹絲驚恐和淚水仍然留在臉上。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繃帶，開始哆哆嗦嗦的包紮傷口。她看了我壹會兒，然後壹瘸壹拐的湊過來幫我。
　　有了她的幫忙我倒是輕松了很多，處理好傷口之後我們倆就跪坐在地上看著對方。
　　“滿意了？”
　　我看著她。
　　方不凝呆呆的看著我，“……以為……以為要死掉了……以為妳是真想殺死我……”
　　“妳還活著只是運氣而已……”
　　我實話實說。
　　“妳不是故意扭轉的刀背？”
　　她驚道。
　　我搖了搖頭，“最後的時候我沒那個心思考慮這些，因為用習慣了原來的武器，所以本能的認為是兩面刃的。勝負都在壹瞬間，如果我有精力考慮倒轉武器，死的肯定是我。”
　　方不凝捂著嘴坐在地上，雙肩開始因為後怕而發抖。我渾身是血，全身由於頻繁使用瞬間加速而異常疲憊疼痛。
　　“妳爺爺勸妳的話是對的，”
　　我有氣無力地說，“Ａ級以後的戰士，大多都和我壹樣，是殺人不眨眼的家夥。如果不想死的話……還是別和人到處打架的好……”
　　她的實力非常強，臨場應變能力幾乎可以說是我見過的人裏最好的。因為她沒怎麽和高等級戰士交過手，所以那個用擴張護罩來鎖定我突襲位置的招數壹定是她臨時想出來的。可是她經驗上的欠缺卻導致了她最後的失敗。
　　我壹開始放出葬鬼卻不使用，就是為了讓她忽略這些東西的存在。如果是經驗豐富的戰士，在戰術計算的時候永遠都會因為我之前的舉動留壹個心眼，就算劍被撞歪也可以用專門為防備之前招數保留的能量來防禦我的反擊。
　　“妳……比我想象中厲害多了……”
　　不凝在最終於平靜下來以後看著我說。
　　其實她差壹點兒就殺掉我了，因為我的能量已經幾乎用盡，而她憑借淩駕我好幾個等級的劍術節省了非常多的能量。如果她最後改成了用高能量攻擊壓制而不是劍技壓制，我就是有葬鬼也改變不了戰局。
　　歸根結底壹句話：她在死鬥上的經驗還是太少。
　　像我這種類型的戰士，壹旦開戰就要抱著妳死我活的決心。當自己預定的戰術得以實現的壹瞬間，就要傾盡全力給對方致命壹擊，而不是像她這樣按部就班曼斯條理的遞招。她還不懂什麽叫廝殺……不過如果有壹天她懂了，這個女孩壹定會是堪比梅爾菲斯的戰士。
　　也許……方先生不允許她戰鬥的原因……是不想造就壹個新的怪物吧……
　　因為到了梅爾菲斯那種程度的人，都可以稱之為天才，而天才和瘋子僅有壹線之隔。
　　“謝謝妳陪我打……對不起弄傷了妳……”
　　方不凝咬著嘴唇看著我的肩膀說。
　　我搖了搖頭，“妳的腰怎麽樣？還能站起來麽？”
　　透過她被炸破的衣服，我看到她的腰部已經淤青了壹大片。
　　小姑娘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了身。
　　我和她看了看壹臉狼狽，渾身臟兮兮的對方，忍不住笑了笑。
　　方不凝將我送到醫療所之後就跑回家了，不過她走的時候壹臉苦惱，似乎是怕方先生訓斥她。
　　這已經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我躺在醫療所的病床上，看著天花板思考著今後的事情。白白被人砍了壹刀，贏了壹場戰鬥卻什麽好處都沒有，我覺得自己還真是有點倒黴。
　　我自嘲的笑起來。人就是這樣，遇到不好的事情的時候就只會抱怨自己倒黴，但是我節省了整整五百萬金幣弄到這身裝備的時候卻沒怎麽感恩自己的好運氣。
　　不過不得不說，方不凝這個女孩非常有味道。我們家雖然和方家差的遠得多，但畢竟也是傳統家庭，父母都是純種華人。所以我特別欣賞這種充滿古典氣息的姑娘，就好像稀有的工藝品壹樣。她在舞劍的時候我只覺得自己跑到了武俠的世界，這種感覺非常可笑。
　　【神都】的設定非常貼近西方的文化，畢竟華夏文化壹脈早已經是小眾文化，沒有被吞沒已經足以慶幸了。無論是怪獸還是城鎮建築的樣式，基本都是遵遁西方人的設計，只有極少數的鎮子是由華人建設的。
　　就拿曾經遇到的那個神秘女孩阿紗嘉來說，她那兩只角的造型就是……
　　想到這裏我壹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痛的捂著肩膀咬了半天牙。
　　早該想到的！那個給我留言的到底是誰！
　　那句“我在白雪菲爾德等妳，漢堡。”
　　我和她的交集，如果追究到盡頭的話，就是兩個漢堡……
　　她不是傭兵，所以不可以用傭兵所的留言系統。如果按這種想法，那個叫斷尾的家夥應該是被她逼迫代替她給我留言的。
　　我有很多問題還想問她，既然她主動想要見我，我沒有理由不去找她。
　　現在，Ｒａｙｏｕｔ和地獄聖殿之間的問題我沒有找到合適的突破口，所以應該沒辦法在壹個月之內出現什麽實質性的進展。與其這樣沒有頭緒的亂撞，倒不如去看看阿紗嘉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情。
　　當身上的傷基本不會影響活動以後，我就向白雪菲爾德出發了。
　　那是壹個中等城鎮，在北方。我以前去過那個地方，是雪山腳下的鎮子，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按照我現在的能量飛行速度，三天之內應該可以趕到。不過距離阿紗嘉給我留言已經過了很長壹段時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會在那個地方。
　　我仍然沒有給那個叫斷尾的家夥回留言，因為我並不能完全確定這不是壹個陷阱。如果Ｄｒｅａｍｓ的人抓到了阿紗嘉並從她嘴裏套出了這方面的情報，那我的回復無異於告訴他們“我要過去了，妳們好好準備圈套等我吧”。
　　兩天之後，我在路過的城鎮歇腳的時候，看到了壹個讓我渾身冰涼的信息。
　　我名下的相關情報改變了，而我現在已經變成了被通緝的狀態。我第壹反應就是布魯瑟他們出賣了我，但是在稍微冷靜下來以後我意識到這應該是地獄聖殿的會長伯爵做的好事。
　　伯爵利用他們公會的情報網將我還活著的消息散發了出去，而Ｄｒｅａｍｓ則開始通緝我。他這麽做是出於什麽目的我不清楚，但是我也並不算意外。在他面前亮出身份的時候我曾經想過我沒死的事情會被傳出去，可是沒想到會這麽迅速。
　　Ａ級任務通緝令，壹千萬金幣，這是我的賞金。
　　在看到自己通緝令的時候我立刻就離開了傭兵所，如果在那個地方被人註意到的話將會爆發壹場惡戰吧。而與此同時，和我姓名相關的情報信息從搜索器上壹下飆升到了五百萬。我大體瀏覽了壹下，最近兩個月之內，我已經是賞金最高的通緝犯了。比我還高的通緝犯不是已經被抓到就是其他人拿他沒辦法，比如梅爾菲斯。
　　五百萬的個人情報，應該沒有多少人去買。不過隨著時間越來越長，我的賞金可能會提高，而個人情報的價格則會降低，到底會有多少人會購買我的情報我也說不準。
　　我趁著消息還沒擴散出去，立刻到雜貨鋪買了壹件灰撲撲的鬥篷將自己裹了起來，並額外弄來了壹張能遮住半張臉的面罩以防萬壹。穿鬥篷的人到處都是，所以並不醒目，可是如果戴面罩的話很容易被人註意到。因此如果不是需要和別人正面交手，我是不會戴那個面罩的。
　　我以前沒被通緝過，所以在開始的時候感到相當緊張。不過仔細想了想，我也不是沒有追殺過通緝犯，所以大概會遇上什麽事情，需要註意那些地方來隱秘自己的行蹤我還是有數的。這樣想著，心裏才慢慢安定了下來。
　　如果用心打聽壹下，我和ＡＺＺＡ的那場決鬥的事情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打聽到，畢竟當時在廣場上的人非常多，還有壹些從遠處圍觀的普通玩家。我想那些會追殺我的人並不會太多，因為他們首先要考慮能不能打過我。可是這同樣也意味著如果真的出現了敵人，等級壹定不會低。ＡＺＺＡ的名聲很大，所以敵人對我實力的猜測不會太保守，倘若他們真的有那個自信來面對我，我的麻煩並不小。
　　看來我必須盡管逼迫自己習慣神宮，還要更多的掌握不死之戒的力量。梅爾菲斯說我已經解開了那個戒指的封印，但是我並不知道該怎麽運用它。按他的說法，我現在只掌握了這個戒指十分之壹的力量。如果我能多弄到壹些戒指的力量，以後面對追殺自己的人至少也能多壹些自信。
　　壹千萬金幣，對任何人都是壹種巨大的誘惑。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堂堂正正的和妳用劍壹決高下，在光榮的取勝之後再領賞。我要面對的更多是來自背後的暗算，很少有人會願意和壹個擁有力量的對手硬拼，想要用卑鄙的手段弄傷對手非常容易，因為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保持著警惕。
　　就好像挽歌壹樣，食影者傭兵團實力應該不弱，但是他們仍然選擇收買我來暗算挽歌。最可怕的是，我真的照做了。
　　每每想到這個地方，我就感到心裏變得無比壓抑。看了看頭頂陰沈沈的天空，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像壹個行屍走肉。
　　為什麽自己還活著，有什麽意義呢？我們總是需要給自己所做的事附加壹個意義，否則就沒有前進的動力。我感到迷茫，大概就是因為無法給自己所做的掙紮賦予壹個我所需要的意義吧。
　　曾經我以為自己找到了自己可以歸屬的地方，Ｆｅｙ的身邊。可是現實卻告訴我，那不是我可以存在的地方。我成為了傷害Ｆｅｙ的源泉，她也壹樣。平靜的湖面被水下潛伏著的巨怪粉碎之後我才發現原來看似美好的表面之下有著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可是我抑制不住的去想念她，Ｆｅｙ的臉在我的記憶中開始模糊，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忘卻屬於她的氣味和音色。無論她過的是否安好，那似乎都變成了和我毫不相幹的事情。而我想要做的，卻是摧毀她的公會。
　　或許我並不是想要報復巴爾格斯……或許我只是想摧毀那個將Ｆｅｙ從我這裏奪取的東西。這種想法第壹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裏，而我竟然覺得似乎也很有道理。不過那樣的我看上去非常醜惡……至少那種無法控制的恨意和控制欲讓我作嘔。
　　人總要控制自己心裏陰暗的地方，尤其像我這種枷鎖早已被打開的人，如果任憑心裏面的黑暗蔓延，我總有壹天會變成怪物。
　　這並不是我壹直說的梅爾菲斯那種怪物，那只是我對他驚人天賦的惡意形容而已。如果我迷失在自己的欲望和黑暗情緒裏面，我將永遠觸摸不到我想要的東西。倘若人沒有自制力，那麽無論妳任何掙紮也只會越陷越深。我現在已經非常迷茫了，如果放任自己遵從自己的本能，那麽我將會變成壹個真正的怪物。
　　梅爾菲斯遵從著自己的本能，但是他卻沒有被內心的怪物吞噬。我現在想來，才更覺得他的強大。因為他有著強大的自我，所以才可以和內心強大的怪物對抗，至於他是怎麽做到的，我無法看透。
　　當我站在山脊上向下看去的時候，白雪菲爾德已經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壹片灰白色的雪原之中，那個鎮子就躺在那裏。
　　我討厭雪這種東西，因為它們不僅讓道路變得難走，而且往往出現的時候就意味著酷寒。【神都】將各種氣候模擬的非常完善，所以在來的路上我不得不多穿幾件衣服。
　　鎮子裏的人不少，但是普通人在這裏基本都那些為了是做生意或者對生活環境有特殊癖好的家夥。白雪菲爾德是距離冰虹山脈最近的鎮子，而冰虹山脈非常龐大，裏面有很多值得探索和冒險的地方，以至於吸引了很多傭兵和冒險者。
　　冰涼的雪花吹在臉上讓我感覺非常不爽，但是清爽的空氣使的心情稍微平靜了壹些。
　　我在鎮子裏轉了好幾圈，並沒有發現Ｄｒｅａｍｓ的成員在埋伏我的樣子。
　　於是我跑到傭兵所回復了斷尾的留言，約好每天正午十點的時候在鎮子中央廣場的鐘樓下面等他十分鐘，並要求他在手腕上系壹個紅繩。
　　這是因為我並不能確定斷尾什麽時候會來查詢留言，而且在寬闊的地形就算遇到意料之外的襲擊也可以更方便的逃跑。我並不打算在他之前露面，因為那樣會很被動。
　　第壹天我在遠處看了很久也沒有看到有相似特征的家夥出現在鐘樓下面。
　　到了第二天也是壹樣。
　　第三天的同樣等了十分鐘。我嘆了口氣，然後準備去喝壹杯暖暖身子的時候，後面有個家夥拍我壹下。
　　我警惕的回頭看去，然後看到了我想見的人。
　　阿紗嘉穿了壹件又厚又重的棉衣，像壹只小熊似的。脖子上戴著圍巾，兜帽上茸茸的毛圈幾乎擋住了她的臉。她帶著棉手套，那手套是中間連著壹條長線可以掛在脖子上的樣式，就和小孩子壹樣。
　　看到她的時候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身後壓著的沈重的東西在這壹瞬間暫時離開了我的身體。
　　“怎麽穿成這樣兒？”
　　“冷。”
　　她擡頭看著我的眼睛說。
　　“如果冷的話壹開始就別跑到這種地方啊。”
　　“斷尾告訴我這個地方比較安全，所以就來了。”
　　阿紗嘉面無表情的對我說。
　　我點點頭，跺了跺腳，“先找個沒這麽冷的地方坐坐吧。”
　　女孩轉身帶著我向她住的旅店走了過去，我跟了上去。看著她的背影，心裏面有些異樣的感受。她身上的謎團太多了，可是我卻壹點也不覺得她可疑，壹見面就感覺非常熟悉而絲毫不陌生，這並不正常。
　　進到了旅館，跟著她來到了她訂的房間。旅館裏面很暖和，似乎有溫度調節的機制。我和她七手八腳的把外面的衣服脫了下來，不然過壹會兒就要大汗淋漓了。
　　這家夥真的穿了不少，脫衣服著實花了不少功夫。當她把頭上的角重新露出來以後，我笑了。
　　“這個給妳。”
　　我遞過去壹樣東西。
　　“什麽？”
　　阿紗嘉挑起了眉頭，她現在上身只剩下了壹件小衫，特別有女人味。
　　“禮物。”
　　阿紗嘉看了我壹會兒，然後從我手中接過了那東西。
　　那是壹只頭環，不算太貴，三萬金幣。這種飾品類的東西最便宜的也要上萬，而且附加的魔力效果也不會太好。這壹只是我隨便買的，具體有什麽效果為我也不太清楚，想來也無非是能夠提供壹點能量或者魔力的恢復速度之類的。
　　“給我這個幹嘛？”
　　阿紗嘉將頭環拿在手裏面無表情的擺弄著。
　　“妳頭上那個角太顯眼了，戴上這個別人會認為妳的角是和頭環壹體的，偽裝用。”
　　阿紗嘉又玩了壹會兒那個頭環，然後收了起來，並沒有如我所願戴到頭上。
　　“那個斷尾是什麽人？”
　　我好奇地問。
　　“是我抓的仆從。”
　　阿紗嘉往床上壹坐，輕描淡寫地說。
　　我覺得和她交流相當困難……雖然有問必答，但是她的答案總是會給我帶來更多疑問。
　　溝通了半天，我才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壹回事，問的我口幹舌燥。
　　她為了找我，抓了壹個傭兵來幫她給我留言。斷尾就是那個倒黴鬼，不過那家夥後來似乎變得對阿紗嘉百依百順，心甘情願的跟著她開始到處跑。Ｄｒｅａｍｓ的人在找她，壹路上斷尾幫了她很多忙。
　　“為什麽要找我？”
　　我單刀直入的說。
　　“我要請妳吃飯。欠了妳兩個漢堡。”
　　阿紗嘉的答案讓我差點兒吐血。本來以為她叫我千裏迢迢的趕過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或者是要找我幫忙，沒想到她早就把為什麽要叫我過來告訴了我。答案很簡單，就是漢堡。
　　“妳沒瘋吧？還是發燒了說胡話？”
　　我拿手去摸她額頭，她站在那兒壹動不動任憑我的手放了上去。
　　“得了妳的好處必須還給妳，我不能欠妳東西。”
　　阿紗嘉擺出理所當然的表情說。
　　“那我還救過妳，妳難道要還我條命？”
　　我沒好氣的說。
　　“所以把妳叫過來讓妳跟著我，有機會我救妳壹次算是把人情還上。”
　　這個家夥的回答讓我頭大。完全沒有道理可講，我懷疑她根本就不會和別人打交道。如果要報恩，至少也要有個報恩的樣子，看上去反而我更像是欠她什麽似的。
　　“不用還了。如果沒事的話就再見吧。”
　　我撂下壹句話就準備離開。
　　阿紗嘉壹個箭步撲過來，我以為她要動手，立刻去摸劍，結果卻被她壹把抱住了胳膊。
　　“不行！不許走！”
　　她大聲說。
　　我哭笑不得，整條手臂被她抱在懷裏，壹團軟綿綿的東西在胳膊上噌來噌去，我抽了兩下根本抽不出來。這女人壹臉冷冰冰的樣子，做出來的事情卻像小孩兒似的。
　　“那妳要我怎麽辦！”
　　“跟著我！”
　　“我又不是妳奴隸！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苦口婆心的解釋道。
　　“我幫妳做，妳跟著我！”
　　“妳直接說妳要跟著我不就行了？”
　　“不是，就是要妳跟著我。”
　　我無奈的表示投降，再和她這樣玩文字遊戲我的智商絕對會被她直線拉低。
　　“好了好了，壹起行動，這樣總行了吧？真拿妳沒辦法。”
　　阿紗嘉聽到我這麽說以後竟然笑了，我這是第壹次看她笑。她的笑容裏面純粹的令人炫目，這絕對不是人類能擁有的笑容，我心想。壹個【笑】字，在她的臉上顯得那麽明了，裏面沒有摻雜任何別的感情……得意、欣慰、興奮……這些東西全都沒有，就僅僅是在用那個表情告訴我，她現在很開心，僅此而已。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回過神來。
　　“妳如果真是想還我人情，為什麽當時要走掉？直接跟著我不就行了？”
　　我問。
　　“是妳跟著我，不是我跟著妳。”
　　“翻來覆去妳在這上面較真幹什麽……”
　　“……因為要把部隊送回去，所以當時不能讓妳跟著我。”
　　阿紗嘉這樣回答。
　　部隊……我仔細回想了壹下，她指的應該是當時進攻Ｄｒｅａｍｓ所在的杜加德城堡的魔獸潮……有關這方面的問題我壹會兒必須好好問問她。
　　“後來想要去妳們公會找妳的時候，聽說妳死掉了。”
　　她接著說。
　　“可是妳還是抓人給我留了言……”
　　“嗯，因為有人告訴我妳沒死，所以我就……”
　　“等等，妳認識梅爾菲斯？”
　　我驚道。
　　“那是誰？”
　　阿紗嘉歪著腦袋反問。
　　“只有他知道我沒死的消息……不是他告訴妳的又是誰？”
　　“說了妳也不認識。”
　　阿紗嘉絲毫不在乎我的心情，她從壹開始就沒打算告訴我的樣子。
　　我有點兒氣急敗壞，要不是她本身的性格詭異，我壹定會認為她是故意在玩我。
　　“把那個人的身份告訴我！那個人是怎麽知道我還活著的？”
　　我非常認真的問。
　　阿紗嘉皺著眉頭看我，似乎我的語氣讓她不是很舒服，“妳的戒指和那人有感應，所以她知道妳沒死。”
　　她說的是不死之戒……能和這個戒指起感應的人……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會不會是挽歌沒有死。但是我立刻就打消了那個念頭，因為這種想法對我自己是壹種折磨。
　　“阿紗嘉，妳到底是什麽人？”
　　我把最想知道的問題說了出來。
　　“妳必須要知道麽？”
　　女孩看著我的眼睛，面無表情。
　　“必須要知道。如果妳要跟著我壹起行動，我不得不先了解自己的同伴是什麽人。”
　　我非常嚴肅的說道。
　　“是妳跟著我，不是我跟著妳。”
　　我的臉繃不住了，這女人真是……
　　“妳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可就真……”
　　“阿紗嘉·光詠，【無風的淵】，【獨音】，裏奧雷特噬族王女，這個答案滿意麽？”
　　女孩打斷我，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和頭銜。
　　我被她弄的更糊塗了。
　　“什麽？什麽深海？裏奧雷特又是什麽？噬族？王女？妳？”
　　我的問題像潮水壹樣湧了出來。
　　“所以說說了妳也不明白。”
　　女孩搖了搖頭。
　　“妳不解釋我怎麽能明白？”
　　我叫道。
　　“按妳們的話說，我是魔族。”
　　她繼續說。
　　“這我倒看出來了。可是如果開放了新種族，應該有很多妳這樣的玩家出現才對。隱藏種族？”
　　“玩家是什麽？”
　　她壹臉迷茫的看著我。
　　“妳不是玩家？”
　　我皺起了眉頭。
　　她迷茫的搖了搖頭。
　　“妳是人工智能！”
　　我大驚。如果人工智能能到這種程度的話，簡直就可以成為是第二類生命體了！
　　“妳是說妳們人類的電腦？我不是。剛才不是告訴妳了麽，我是裏奧雷特，也就是妳們說的魔族。”
　　我的腦子壹片混亂，完全不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我的意識只好本能的把她歸類成了系統設定的東西。也許是出現了新類型的電池，被【神都】公司洗腦之後作為推進整個世界劇情的角色？我只好這麽理解了。
　　“【無風的淵】，【獨音】又是說的什麽？”
　　“是我的稱號，也是我獨有的能力。”
　　“噬族說的是妳們裏奧雷特的分類？”
　　“裏奧雷特分很多族群，現在力量比較大的有噬族，影族，骸族，瞳族，血族。目前最強的是瞳族，因為現在的瞳王和壹個超強的家夥有契約……”
　　從她的話裏我察覺到裏奧雷特不同的族群之間應該也是有沖突的。
　　“妳是噬族的王女……那個魔獸潮真的是妳指揮的……”
　　阿紗嘉點了點頭，“有人偷走了瞳族的魔龍之眼，瞳王和我父親做交易，由我將它搶回來的……可是……”
　　可是她被對方抓住了，然後經歷了壹個晚上的噩夢……
　　“妳認識挽歌，也知道食影者傭兵團，能不能和我講講妳掌握的事情？”
　　我轉開了話題，以免她感到難受。
　　“我沒有見過他們，只是聽說過他們的事情。當時他們在我們那裏鬧得很兇，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們。”
　　阿紗嘉看上去並沒有因為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而產生什麽負面的情緒。
　　“妳的戒指是來自骸族的魔兵器。現在噬族和骸族是聯盟，我又認識骸王，是她告訴我妳沒死的。”
　　“魔兵器？那又是什麽？”
　　“妳只要知道是很強的武器就行了。”
　　“那麽妳還是打算找機會去Ｄｒｅａｍｓ搶魔龍之眼？”
　　老實說我現在並不想對上Ｄｒｅａｍｓ這種勢力，被別人碾在腳下的感覺並不好。
　　阿紗嘉搖了搖頭，“根本搶不到……那次我指揮魔獸潮攻入城裏，本來以為可以趁機殺到他們城堡裏的，可是他們裏面有好幾個特別厲害的家夥，而且還有特別隱蔽的陷阱。好在他們並不知道魔龍之眼的用法，所以我現在不是很擔心。”
　　說到這裏她嘆了口氣，“而且任務沒有完成，瞳族如果要對噬族下手的話現在就是搶回來也沒有用了……”
　　魔界的事情我並不了解，所以也無法插嘴。她已經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訴了我，雖然還有很多想不清楚的謎團，但那已經不是她能幫我的了。
　　“妳之前說要還我壹條命，是認真的？”
　　“沒錯。我不得不這麽做，因為裏奧雷特不能欠人類東西。”
　　她這樣說著，至於為什麽不能欠，我就不知道了。
　　話說到這裏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了。我立刻回頭看去，壹個青年正楞在門口看著我。
　　“阿、阿紗嘉，我回來了……他……”
　　青年支支吾吾說話的時候我只是冷冷的盯著他，這家夥應該就是阿紗嘉抓來的所謂仆從，那個叫斷尾的低級傭兵。
　　“妳、妳就是貪狼？很、很高興認識妳！”
　　他滿臉堆笑的走過來，唯唯諾諾的想和我握手。
　　我沒有理他，只是壹直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目光開始躲閃，然後訕訕的縮回了伸出來的手。
　　我並不是想要給他難堪，我只是不想和這種人產生任何關系。像他這樣的低級戰士往往會給我這種人帶來相當多的麻煩，不是壹個世界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有交集，這對我對他都是最好的選擇。
　　“東西買回來了？”
　　阿紗嘉問斷尾。
　　斷尾連連點頭，然後把壹大包東西放到了桌子上。阿紗嘉走過去，打開以後壹大股香味就飄了出來。
　　全都是吃的……
　　這女人二話沒說就坐下吃了起來，我站在旁邊看楞了，而斷尾笑瞇瞇的壹副早就習慣了的樣子。
　　“還妳兩個漢堡~”阿紗嘉壹邊吃壹邊將吃的扔到了我面前。
　　我有壹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和這女人真是沒有道理可講。
　　“他給妳買這麽多東西吃，妳豈不是也欠了他不少。”
　　我指著斷尾說。
　　“壹開始就是我向他【索取】的，和妳不壹樣。妳是【給予】，所以不還不行。”
　　她頭也不擡，壹個勁兒往嘴裏塞東西。
　　我弄不清這其中有什麽分別，但是那對她而言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區分。
　　肚子也有點兒餓了，所以我很幹脆的將兩個漢堡塞進了肚子裏。
　　“噬族王女，所以妳超級能吃？”
　　我打趣道。
　　沒想到她倒是很認真的看著我點了點頭，小臉被吃的東西塞的微微鼓起來，非常可愛。
　　“那個……那個……妳們先吃，我出去？”
　　斷尾在旁邊說。
　　“出去幹嘛？坐下！”
　　阿紗嘉拿手指壹指，斷尾乖乖的在旁邊坐了下來。
　　我瞇著眼看了看他們兩個，真不知道阿紗嘉對這小子用了什麽法術，能讓他這麽老實。
　　本能的，我有些抗拒繼續呆在這個地方。太平和了，下雪的小鎮，貪吃的少女，優柔寡斷的低級傭兵……如果再待下去，這氣氛或許會消磨我的意誌，讓我不想再向前。
　　“阿紗嘉，我準備走了。”
　　阿紗嘉聽到這句話以後先是壹楞，然後風卷殘雲的把剩下的東西壹股腦的塞到了肚子裏。那速度讓我懷疑她根本就是囫圇個吞下去的。
　　“走！壹起！我吃完了。”
　　我扭頭看了斷尾壹眼：“他不許跟著。”
　　還沒等阿紗嘉說話，斷尾就叫了起來。
　　“啊啊！為什麽啊！妳說不許就不許啊！阿紗嘉小姐她……”
　　“他跟著也沒什麽關系。”
　　阿紗嘉看向我。
　　她不懂。雖然擁有和我同等級甚至可能更勝壹籌的力量，但她不明白我們的旅程中會遇到什麽。
　　“他如果跟來我就殺了他。”
　　我面無表情的盯著阿紗嘉說。
　　阿紗嘉瞇著眼看了我壹會兒，然後又看向了斷尾，那表情似乎已經對我妥協了。
　　“阿紗嘉小姐！我幫得上忙的！請讓我跟著妳們……”
　　斷尾還在死纏爛打的說著，我已經拔出了刀。
　　“妳……妳幹嘛！”
　　斷尾看到我的動作竟然沒有擺出戰鬥姿勢，連武器都沒摸，他以為我還在嚇唬他。
　　神宮猛的壹撩，斷尾驚慌失措的擡手去擋，刀身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掌將他釘在了墻上。斷尾淒厲的慘叫聲在耳邊響起了來，血順著他的胳膊流了壹地。
　　阿紗嘉拽著我的胳膊往後拔，生怕我繼續動刀割掉他的手。但我並沒有想那麽做，所以順著她的意思把刀拔了出來。斷尾哭喊著捂著胳膊倒在了地板上，瑟瑟發抖。
　　我從心底深處厭惡著斷尾這種無知而任性的低級玩家。我大概能明白他為什麽想要跟著阿紗嘉，老實說，像阿紗嘉這種擁有致命吸引力的女人，任何壹個男人都不可能放過和她親近的機會。可是這種不明白【神都】可怕之處的家夥，就只會把他的同伴壹起拉到危險的境地裏面。
　　短暫的痛苦可以讓他放棄頑固的想法，如果讓他跟來，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也只不過是白白送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還算是救他壹命。有些東西，無論妳怎麽說對方都不會明白，比如我告訴他跟來的話他會死，在他聽來也不過是耳旁風。
　　不真正面對死亡，就永遠不會發現自己對死亡會有多麽恐懼。
　　阿紗嘉跪在斷尾旁邊，用繃帶幫他包紮了傷口。斷尾面容扭曲的看著女孩替他做這壹切，卻沒敢擡頭看我壹眼。
　　“再見了，我的仆從。”
　　阿紗嘉沒有對他說任何憐憫或者感謝的話，只是在斷尾的額頭上吻了壹下，然後站起了身。
　　斷尾癡癡的看著女孩的背影，但阿紗嘉沒有再回頭。我在她走出房門之後依舊看著斷尾，而他也將目光挪到了我身上。
　　我有壹種殺掉他的念頭，壹如我以前做的那樣。可是這壹次我沒有，因為我不想背著阿紗嘉做這種事情，她應該不希望我再傷害這個家夥。
　　這個時候的我做了愚蠢的選擇，在自己背後留下壹顆仇恨的種子任憑它生根發芽。在這顆被仇恨滋養的大樹結出果實的時候，我將會品嘗它的味道。
　　“妳準備去哪裏？”
　　阿紗嘉站在旅店門口等著我。她銀色的頭發從兜帽裏泄出來，和飄飛的雪花融為壹體。
　　我看著這個莫名其妙成為我同伴的女人，覺得自己已經踏進了壹個無法回頭的領域。這是我的期望，因為我感覺到自己離某些東西越來越近了。
　　“去壹個埋葬回憶的地方……”
　　我眺望著鎮外如同屏障壹般白雪皚皚的山脊，輕輕地說道。
　　我們向鎮外走去，但是沒走太久就被壹件事情所阻擋了。
　　兩個黑點出現在了遠處的山脊之上。壹陣細微的爆炸聲從遙遠的那個地方嗡嗡的傳了過來，整個鎮子的人都向那個方向看過去。
　　那是兩個正在廝殺的戰士，他們壹前壹後在遠處布滿白雪的山葉上飛著，身上強大的能量帶起了壹大團雪霧。從我們這個地方看去，只能看到兩蓬雪柱像刻痕壹樣深深的留在了原本光滑如鏡的山背上。
　　我聚精會神的向那邊看去，只見其中壹團雪霧之中猛然暴起了壹根能量柱。
　　由於距離實在是太遠了，所以那根能量柱看上去只是壹條細線。可是這條細線卻壹直沖到了天空之上，緊接著頭頂上的天空壹瞬間就暗了下來。
　　非常高級的天空系法術，能夠影響作戰環境的法術無疑都是極度消耗魔力的招數。而那兩個家夥無論是誰都同樣有著非常強大的能量，否則不可能用單純的能量飛行就在雪山上留下清晰地痕跡。
　　只能說這兩個家夥很強，非常強。無論是能量還是魔力，都不是能讓人小看的。
　　頭頂上的雲層在那道能量柱射上去以後就開始飛速的旋轉，僅僅二十多秒，壹道狂暴的巨大龍卷就向他們那個方向砸了下來。整個空間在壹瞬間幾乎都扭曲了，劇烈的旋風、冰碴和冰涼的空氣迅速形成了規模巨大的暴風雪，整個鎮子都被影響到了。
　　街道兩旁沒有關緊的窗戶劈劈啪啪亂響著，大風雪在街道上肆虐著，能見度壹下子變得極度低下，氣溫也在狂降。
　　阿紗嘉在我旁邊凍的壹直打哆嗦，壹頭銀發在狂風中胡亂飛舞著。我壹只手拉著她，壹只手勉強去擋撲面而來像刀子壹樣淩厲的寒風，狼狽的鉆進了壹家酒館。
　　暴風雪越刮越猛，冰碴打在玻璃窗上劈啪作響，看來壹時半會是沒辦法離開這個鎮子了。
　　街道上的閑人在幾分鐘之內就壹掃而空，原本沒什麽人的酒館也熱鬧了起來。
　　“他媽的！那兩個狗東西，打架就打架，跑遠點兒打不行麽！現在弄得大家都出不去了！”
　　壹個傭兵在旁邊罵道。
　　其實這也是我想罵的，畢竟沒有人願意被迫改變原來的行程。但是我至少還沒有愚蠢到為了發泄情緒而引來周圍人的註意……壹個通緝犯如果沒有這種自覺地話還是自行了斷的好。
　　在我用眼角撇著那個家夥的時候，阿紗嘉在旁邊座位上低著頭不知道擺弄著什麽。等我重新轉過身看向她的時候，她已經把兜帽摘了下來，戴上了我送的那個頭環。現在的女孩正扭著脖子從旁邊的玻璃窗上喜滋滋的打量著反光中的自己。
　　“挺合適的。”
　　我看著她說。
　　阿紗嘉回過頭來看著我笑，臉上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為凍的還是因為有點兒羞澀。
　　“妳們人類都喜歡送禮物？”
　　“妳是噬族的公主，應該有不少人送過東西給妳吧？”
　　阿紗嘉搖了搖頭。
　　“妳那個角，是硬的？”
　　我指了指她的腦袋。
　　阿紗嘉看了我壹會兒，然後小聲說：“妳送了我頭環，作為回報，特別允許妳摸壹下。”
　　我笑了，然後把手伸了過去。女孩沒有動，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任憑我把手放了上去。
　　和想象中的冰冷完全不壹樣。那支小小的角摸上去溫潤而生動，我甚至能透過那支角感受到壹點點細微的能量波動。摸起來像是暖玉，很舒服。我來回摸著，感覺非常奇妙。
　　“臭小子！說了只讓摸壹下！”
　　阿紗嘉忍不住打開了我的手，氣呼呼的罵道。
　　“妳那個角，能紮人麽？”
　　我沒回應她的懊惱，卻問了壹個聽起來非常愚蠢的問題。
　　女孩皺起了眉頭，想要發火，但是似乎又有壹種不知道該不該因為這個生氣的困惑。大概從來沒有人問過這種奇怪的問題吧，甚至連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來作反應。那種強作威嚴卻夾雜著壹點兒無助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我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兒混亂。
　　我不由自主的從椅子上探起身，向她的嘴唇靠過去，她瞪大眼睛，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眼神看著我向她靠近。
　　酒館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壹大股冷風卷著雪花湧進了酒館。冰冷的氣息猛地將我驚醒，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做什麽。
　　回頭看去，壹個戰士站在那裏，他身上華麗的全覆式超重型鎧甲和背後背著的劍結了整整壹層的堅冰，在酒館的燈光下燁燁生輝。被熱氣蒸騰而融化的雪水順著他鎧甲上結出的冰柱壹滴壹滴的落在地板上。
　　這個男人有著壹頭絞雜了冰碴的厚厚暗紅頭發，深深的眼窩，眉骨和臉頰側面都有壹道不易察覺的疤痕。
　　整個酒館都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他。
　　“被他跑了？”
　　壹個柔美的女性嗓音突然從角落裏傳了過來。
　　我順著聲音看去，那個地方坐了壹個穿長袍的女人，因為太遠，所以我看不見她的臉。
　　那個男人笑了，“他的龍卷風在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占便宜了，這種天氣再追下去還不知道死的是誰呢。”
　　“看來妳還不是太笨。”
　　男人向那個女人走過去，鎧甲縫隙裏的冰塊在擠壓之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壹點壹點的向地面落去。他走著，似乎完全不在乎整個酒館顧客對他的註目禮。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