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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復活】4
2018-12-10 20:41
鄭鈺醒的時候，發現自己不是在家裏，而是在外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回過家沒，也不知道那個出租車司機最後到底給他拉到了哪兒？唯壹好像自己能回憶起來的是那個司機最後好像把他給趕下車了。而他自己現在居然就是躺在路邊的壹張破涼席上睡了壹晚上。
現在天熱，雖然下過陣小毛毛雨，但是畢竟旱了這麼多天，熱氣不是壹時半會兒能過去的。好多家裏沒空調的人晚上就出來在路邊、房頂上睡覺。尤其是在貧民區更是如此，那路邊的商場、寫字樓墻腳下，還有銀行自動取款機那小屋子裏，壹到晚上成排的都是抱著席子出來睡覺的。人太多保安警察也沒法兒管。
鄭鈺昨天晚上就是這樣過的。
他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但是後來還是站起來了，摸摸身上，手機是沒了，錢包好像也沒了，不知道啥時候叫人給摸走了。路邊過來過去的人有的看著他，好像在看壹個乞丐。
“操他媽，我怎麼到這兒來了？”這哪兒啊？他順著路往外面走，走到外面大路上。看了半天，最後才弄明白自己跑到老城這壹片來了，再往前走就到溪河了。這裏離自己的家不算是太遠，但是走的話可能要走倆小時。
摸摸身上，基本上被掃光了。最後在褲兜裏摸出壹片紙來，皺著眉頭看看，又塞回褲兜。
怎麽辦？連車鑰匙帶家門鑰匙都沒了，回去也進不了家門，不知道車還在不在那兒。想給尹媛媛打個電話，但是連手機都丟了，聯系都聯系不上。掃自己身上的那主真是幹凈徹底，就留著他上衣兜裏有壹塊錢，連坐公交的錢都不夠。
看來只能走回去了。
他慢慢的沿著路走，心想自己怎麽這麼倒黴，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就這樣走了壹個多小時，終於走到了昨天停車的地方，壹看幸好車還在。但是鑰匙丟了，也開不了。
怎麽倒黴事全都趕到壹塊兒了！？
轉了壹圈，總算是找到壹個書報亭裏有個公用電話，打給尹媛媛，壹直無人接聽。最後沒辦法了只好打給小琴，小琴現在是市隊的紅人，每天的訓練安排的很滿，不壹定有時間接聽，鄭鈺只好祈禱她現在正好有空，可能是祈禱起了作用，響了幾聲之後接通了。
“餵，小琴，我是妳哥……”鄭鈺前言不搭後語的把話說完，那邊小琴還沒明白具體是怎麽回事，只是聽懂他說東西丟了，錢包鑰匙手機都沒了。問他怎麼丟的，他說好像是叫人給劫了，現在自己好像給人扔到大街上了，昨天自己是在大街上睡了壹夜。
小琴那邊壹聽立刻緊張起來了，趕緊問他現在在哪兒，然後說馬上來接他。
放下電話，唯壹的壹塊錢也沒了。鄭鈺慢慢蹓達回自己車旁邊，努力回憶昨天在出租車上到底是咋回事，但是就是想不清楚。但是有壹點是肯定的，那東西不會無緣無故的丟，不是叫那出租車司機給順手牽羊，就是自己下車睡著了之後叫人給劫了。
誒，酒這玩意真他媽不是東西，以後絕對不能再這麼失控了。
無聊下檢視下自己的車，車倒沒什麽，就是車窗上前面雨刷上夾了好幾張小廣告和名片，才壹晚上就有七八張。拿下來看看，五花八門，有汽車配件的、小姐名片、代開發票，亂七八糟的啥都有，還有個最搞笑，赫然是：泰成社會調查服務有限公司，原來還有私家偵探的。
靠，這年頭真是啥都有。上面還自稱是在工商局註冊了的，鄭鈺很懷疑這種單位工商局是不是真的能給發營業執照，還有稅務局方面怎麽繳稅？看了看那泰成的名片，連名字都不全，直接是楊先生。地址也是很籠統的長江南路華龍新村。
鄭鈺正想給扔了，但是眼神不經意掃過上面留的電話，直接壹楞。仔細看看，眼睛直接瞪大了，趕緊把褲兜裏那張紙片拿出來壹對比，連呼吸都滯了壹下。
兩張紙上手機號壹摸壹樣，再壹個數字壹個數字的對了壹遍，確實是壹樣的。
還有人名，楊新曉，楊先生。
……這會不會是同壹個人？
鄭鈺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現，此時此刻，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天意。全身上下的東西都被掃光了，偏偏就留下這張紙片。當初他發現這張紙片的時候，只知道是陳琳寫的，但是不知道是啥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她的事情有關，所以沒怎麽在意，後來甚至都給忘了。
但是現在卻有了意想不到的發現。
這楊先生是個私家偵探，陳琳為啥特地保留他的聯系方式？等等，當時是兩年前，兩年前這個姓楊的是不是就是私家偵探？如果是的話，陳琳和他有啥關系？
如果不是，那兩年前他是幹什麽的？陳琳究竟讓他調查什麽東西？
他站在那靠著車，都快傻了，但是心裏翻騰的厲害。甚至連小琴喊他都沒聽見，最後小琴下車過來推了他壹把，他才明白過來。
“怎麽回事啊妳？電話裏說的也不清楚，妳到底是東西丟了還是讓人偷了？”
“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去尹媛媛那兒，可能是去的時候手機上就丟了，走的時候在車上好像是睡著了，結果今天早上在馬路邊醒了。應該是昨天晚上在路邊睡了壹晚上。身上的東西都沒了。”
“哎呀妳……”小琴嚇得臉都白了，“妳怎麽搞的妳是。要是喝醉了走不了就在媛媛那兒睡壹晚上算了，妳幹嘛呀妳。這好在是人家光要妳的錢包了，否則說不好連妳的命也給要了，妳記清楚那出租車了嗎？”
“沒有。”
“那司機長什麽樣？”
“早忘了，口音是本地人，就記著這。”
“妳丟了多少錢啊？要不要報警？”
“算了，就幾百塊錢吧，信用卡啥的他也花不了，關鍵是他媽身份證丟了。”
“那咋弄？去報警吧。”
“我倒是想，手機不是也丟了嗎。算了丟了就丟了吧，妳身上帶著錢沒？”
“怎麽了？”
“報案的事先等等，我先去買個新手機，妳借我點錢。我現在有些事要去辦。”
“什麽事啊？妳不先回家啊？”
“我急著去找個人，妳先走吧。回頭錢給妳不就行了。”
車往前開了壹小段就到了王府井百貨，進去鄭鈺也沒挑，隨便買了個幾百塊錢的諾基亞7022，又到附近移動營業廳辦了張卡，因為身份證丟了，所以用的是小琴的身份證。
“行了妳回去吧，我待會打車走。”
“妳可快點回去啊，那錢要是真找不回來就算了，妳可別自己去找人鬧事。”
“嗨妳想哪兒去了，我是去找別人，妳趕緊走吧。”
鄭琴還真不敢出來太久，隊裏面現在訓練也忙，又囑咐了幾句就開車走了。
鄭鈺看著她走遠，拿出那張紙片，看了壹會兒，下定決心開始撥號。
電話很快通了，是壹個男人的聲音。
“餵妳好，哪位？”
“請問是……楊新曉先生嗎？”
＊＊＊ ＊＊＊ ＊＊＊ ＊＊＊
陳建國和邵文傑趕到長江路的時候，時間上已經接近了中午。
那家具店門口又是熱鬧非凡，周圍街坊鄰居圍著看熱鬧的人裏三層外三層，這時候好像感覺不到天氣的熱度了。門口警車好幾輛，拉著黃色隔離帶，警察進進出出。
這幾天真是連著出事，到處都有死人的，而且陳建國壹聽死者的身份就知道裏面有事兒，尹媛媛他是知道的，就是那鄭鈺的好朋友，倆人有沒有更密切的關系不知道，但是現在只要是和鄭鈺沾邊的人或事，都是他註意的重點。
進去現場看了看，真是挺慘的，滿地都是血，壹片狼藉。死者壹絲不掛在床上死仰八叉的躺著，身上好幾處刀口，整個已經成了血人。地上衣服褲子胡亂扔著，凳子倒著，似乎是現場經過打鬥。
法醫初步估計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11點到12點之間，死前發生過性行為，其他的東西還要進壹步回去化驗。陳建國和邵文傑檢查了壹下，沒費事就看出來現場遺留的衣物裏面有男人的服裝，而且上面血跡斑斑酒氣撲鼻，還有似乎是嘔吐物在上面。
“有男人來過，可能是先奸後殺。”邵文傑撇了下嘴。
“誰報的案？”陳建國看著四周，問旁邊的警察。
“在這上班的壹小姑娘，她說昨天晚上有人來過，說是老板的壹個朋友，男的。”
“不會正好是鄭鈺吧？”陳建國突然有種預感，這案子肯定和鄭鈺脫不了幹系。
“沒錯，就是他。據說是晚上快11點來的，喝的爛醉，還是她和死者壹起摻進去的，後來等男人進去，死者就叫她回家了。”
這下基本上也確定了，屋裏那衣服肯定也是鄭鈺的，這下算是真的跑不了了。
南湖那事還沒掰扯清楚，現在又成了殺人嫌疑犯。陳建國出去點了壹根煙：“那報案的小孩兒呢？”
“那邊車裏呢。”旁邊停著輛120車，壹年輕小姑娘坐在上面正哭呢。旁邊壹個女警察陪著正安慰她。
“妳去問問去。”陳建國指了指小女孩，邵文傑過去了。接著他又往周圍踅摸，看看空中有沒有攝像頭之類的。點手叫過來負責這區的片警，壹問知道還真有，立刻叫去把監控錄像拿回來，接著又繞到後面的胡同看看地形，最後又出來到了門口。
這時邵文傑已經問完了，其實基本都在意料之中。那小丫頭嚇得都沒脈了，腿現在都是軟的。不過記憶倒挺清楚，壹眼就認出來了鄭鈺的照片，咬定就是這男的。說是來的時候坐的出租車，之後她就走了，今天早上來上班的時候，發現店門開著沒鎖，進去就聞見味不對，上樓就發現出事了。
“她啥時候上班？”
“平時都是9點半，今天恰好跟別人約好了去買手機，所以晚來了壹個小時，本來想給死者打電話請假，但是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這時候片警拿著監控錄像來了，陳建國和邵文傑上了車。
“這事肯定和鄭鈺有關。明擺著的。”
“妳說就是他幹的？”
“喝醉了的人什麽幹不出來？”
“先回去看看這錄像吧。”
等回去隊裏看了錄像，才發覺拍攝的角度不算很理想，看不見家具店門口，只能拍到門口前面的人行道空地。但是鄭鈺上下車的動作拍的很清楚，時間也很明白。走的時候晚上11點10分，而且穿的衣服明顯不壹樣。
“壹定要把這兩輛出租車找到，這次非把他拎回來不可。”
陳建國跑去向領導請示去了，邵文傑開始打電話調查出租車的事，過了沒壹會兒陳建國回來了，壹臉興奮：“走，先去把人帶回來，不行就先刑拘了再說。”
“去哪兒帶啊，真要是他幹的，估計早跑了。”
“他家裏、單位、朋友家，總之壹切地方都要找，我感覺這小子可能還沒跑呢。看錄像上這小子走的從容不迫，真不像是個壹般的人，若是真的想跑，不太會選出租車做交通工具，他自己有車，為啥不開自己的車？”
“就因為這？”
“不全是，總之我覺得可能還有戲。”說著他又接了個電話，嗯嗯啊啊了壹陣。“他的銀行戶頭裏面的錢都沒動，這不正常，不像是跑的樣子。如果說是醉酒臨時作案，那他現在應該驚慌失措才對，早就從銀行提錢準備跑路了。如果說是早有預謀，他那不應該事前喝酒。總之這裏面不對勁，先把他抓回來再說。”
“咱先去哪兒啊？”
“先去他家。”
“就咱們倆？”
“通知那邊派出所叫他們先去，去把內幾個實習生叫上。”人手不夠的時候就使喚實習生，此乃衙門傳統。反正警校年年往這送人，不使喚白不使喚……
＊＊＊ ＊＊＊ ＊＊＊ ＊＊＊
鄭鈺和楊新曉見面是在他“公司”裏，鄭鈺感覺這個公司和他想象中的相差甚遠，跟那些傳銷的老鼠會差不多，所謂辦公室就是小區居民樓裏的民宅，只不過外面掛了個牌子。而這個楊新曉大約四十多歲，相貌平常的壹個男人，不修邊幅，甚至看起來有些頹廢邋遢，眼神給人的感覺總覺得像是在偷窺妳而不是正眼看妳。
開始此人還以為是生意上門，裝的還挺專業的。但是等鄭鈺說明來意之後，這家夥的臉色就變的有些古怪。鄭鈺開始還以為他有什麽保密制度之類的，但是後來發覺此人說話好像話裏有話，不停的在暗示什麽。於是他也裝著聽不懂，沒想到說到最後，這家夥居然明說了透漏給他可以，不過不是無償的。
鄭鈺以為幾百塊錢就能打發，問他要多少，這家夥張嘴就要五萬塊錢。
鄭鈺的表情當時就變了，這家夥感情是把我當了冤大頭了，以為憑這點事就能訛我？
看著此人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貪婪猥瑣的神情，鄭鈺越發懷疑。越是這樣說越說明有事，他完全可以站起來離開，這樣此人壹分錢也得不到。但是對方肯定也能想到這壹點，既然如此他這樣就說明有恃無恐，知道自己壹定要得到這些信息。
他憑什麽斷定自己壹定需要這些信息？只說明此人肯定知道壹些內情。
那麽付錢？不可能。鄭鈺現在身上別說沒錢，就是有錢也不會給他壹分。這種人最善於得寸進尺，瞧他那嘴臉就知道是個貪婪之輩。自己給錢，說不定他還會繼續訛下去，而且還不壹定提供的就是真實的東西。
“這樣，給錢可以，不過我身上現在也沒那麽多錢。這樣，我不行先把我電話押到這兒，回頭我去銀行給妳取行不行。”
“這個妳可以先去銀行取。”
“我的銀行卡丟了，要去還得辦報失，手續很麻煩。還得回家拿身份證啥的，哦對了，我的身份證也丟了。這個我不騙妳，昨天我的錢包丟了，我的銀行卡、信用卡、身份證啥的全都沒了，我現在連報案都還沒報案呢。甚至我的汽車鑰匙都丟了。”
“那這個，我就愛莫能助了，我也是做生意的，對不對，妳不能教我白忙活吧？”
“我現在連家都回不成。”
“那這是妳的問題，妳啥時候錢拿來了，咱們啥時候再說，就這樣吧。”
鄭鈺看著他，“不是，我……我就不明白了，那是我老婆，我想她的事我有權利知道吧？現在她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妳告訴我又怎麼了？”
“對不起，我不管她是不是妳老婆，總之她是我的客戶，我客戶的情況我有義務替她保密。”
“妳保密的價值就值五萬塊？”
楊新曉不耐煩的壹擺手：“我說過我是個生意人。”
“那我還是個亡命徒呢。”鄭鈺直接站了起來。“妳大概沒看電視吧？上個月外國旅遊大巴那個，妳是不是沒看新聞？”
“妳……唉，是妳！？”楊新曉當然看過，只是沒聯想到真人居然找來自己這裏，當他認出來了，驚訝之余氣勢似乎也矮了三分，“怎……怎麽了，妳想幹嘛？妳想著妳在外國人那兒耍個英雄就覺著自己通牛逼著嘞？我他媽還不吃妳這套。沒錢啥都別想！”
“錢？哼哼，妳以為妳能拿得住我？老子我現在啥沒見過。那機關槍頂在我腦門上我他媽都沒怕過，妳他媽……”
“幹啥，妳想動手？小子，妳別以為妳現在是什麽名人了，妳他媽算個屁。
妳他媽不打聽打聽老子以前幹啥的？我他媽以前就是警察，我現在壹個電話我管保叫妳連這門都出不去妳信不信，我告訴妳，我他媽別的啥本事沒有，就他媽能叫來人。不行叫倆警察過來跟妳說說，妳別想著我叫不來人，我……“
鄭鈺根本不怕他，這家夥要是真跟他自己說的這麼牛逼，現在混得這樣也太慘了點。真正的狠人哪會跟自己廢話，要喊人早就喊人了。
“行，妳喊人去吧。不過妳既然知道我是誰，也應該知道我認識誰。妳喊人我也喊人，咱們看看誰叫過來的人硬。妳認識陳峰吧，以前市局刑偵處的，不行我把他叫來跟妳說說？”
陳峰肯定不會來，這點鄭鈺是確定的。他只是虛張聲勢，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楊新曉壹聽到陳峰的名字，臉色頓時變了，緊張的看著他，說話也變得有點結巴：“妳……妳認識陳峰？妳……他，他叫妳來的？”
“妳以為呢？”鄭鈺覺得奇怪，啥叫他叫我來的？但是沒動聲色，順著他的意思說。
“是不是他給妳說的我？”
“陳琳是我老婆，他是我老婆的哥，妳覺得有些事能壹直瞞著我？”鄭鈺開始即興發揮，因為他發覺對面已經亂了陣腳了。“不行妳給他打電話問問他？”
“他自己怎麽不給妳說？”
“他說妳知道。”鄭鈺心裏壹動，陳峰也知道？他知道什麽？
“他把事都推到我身上了，這本來就是他家的事，他……算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再藏著了。當初還是他要我別跟別人說，現在他倒是推得幹凈。”楊新曉說著撇了撇嘴，拿出顆煙點上。
屋外面樓下，有個男人帶著墨鏡，擡著頭看著樓上，又小心翼翼的看看周圍。
他是壹路跟著鄭鈺來的，墨鏡後面的眼睛裏，滲出狼壹樣陰冷的目光。
“張天？兇殺案？”
“沒錯，妳沒聽說過？張天妳不認識？他在妳妹妹的球館裏教過球。”
“哦，想起來了，聽說過。”鄭鈺真的想起來了，就在陳琳出事兒的那壹天晚上，他們說話的時候，陳琳跟他說過張天這個人，說是和別人打架叫人捅死了。
“我那時候就是辦那個案子的警察。就是因為那件事，後來我下崗了。”
“怎麽了那件事？”張天那樣的爛人被殺和陳琳有啥關系？
“到現在那案子壹直沒破，其實當初我們圈定了壹個嫌疑人，是當時妳妹妹球館裏打工的壹個小雜工。那小子以前因為打架進過少管所，出來以後和社會上混的壹些人有來往，我們了解調查之後得知他和張天有過矛盾。”
“那後來呢，抓他了沒？”
“抓了，但是後來又給放了，因為有人給他作了不在場證明。”
“那作證的人……”鄭鈺有了某種預感。
“就是陳琳，她給那小子做得證。這個證人可是夠硬的，她是陳鋒的妹妹，誰能懷疑她說假話？後來陳峰也插手進來，最後沒辦法就把那小子給放了。”
“作證？陳琳給那孩子作證？怎麽做得證？”
楊新曉的嘴角露出壹絲猥瑣的笑，又吸了口煙，把煙屁股按滅。
“怎麽做得證？當時是我親自過跟她談的，她說當時自己在幫那小子做輔導，說那小子想去考自學考試。哼哼，那小子連高中都沒畢業，他考什麽自考？再說他不找別人輔導就偏偏找妳？妳和他關系那麽好？晚上11點鐘還在做輔導，不睡覺了？妳說這可能不可能。”
鄭鈺沒說話，但是臉色逐漸變得難看。
“後來她被我問的沒招了，最後是說了實話了。當時她和那小子確實是在壹起，在床上。”
鄭鈺的心猛烈的絞痛了壹下，臉色壹下變白了。
“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她自己告訴我的。她和那小子已經不是壹次兩次了，他們之間偷偷地在壹起好了已經有三個月了。看得出來她真的挺在意那小子的，居然敢站出來自爆醜聞來給他作證。我們抓住那小子的時候，他就是喊冤枉，但是就是沒說他和妳妻子的關系。妳看，人家都沒要求她來救他，她自己主動跑出去給他作證。”
“妳說的是真的？”鄭鈺的腦子已經麻木了，胸中翻騰的厲害，喉嚨發幹，感覺自己發出的聲音就像兩把鋸條在壹起摩擦。
“不信妳自己回去問陳峰好了，這事他也知道。就是他把這件事給壓了下來，還專門布置了不讓妳知道。不過，我看陳琳和那小子的關系確實不壹般。壹般人進去了，早就交代了。那小子明知道陳琳能給他作證，但是就是沒說陳琳，可見是不想把她牽扯撿來。而陳琳卻敢主動站出來承認這種關系，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這不是感情壹般的人能做得到的……”
“……那小子叫啥名字？”鄭鈺的牙咬的都酸了，腮幫子很累。
“趙林賽。家在溪河那兒住。”
“當時……當時陳琳是怎麽說的？”
“她就說她當時和那小子在壹起，說和他是情人關系。我問多長時間了，她說有三個月了。那小子當時才18歲，和她差了七八歲，長得也不是多帥，我真不明白陳琳那樣的女人怎麽會看上他。”……
楊新曉還在說，但是鄭鈺似乎已經聽不到了，只是木然看著對方嘴巴在動。
甚至後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
感覺頭昏昏沈沈，腦子裏非常亂，兩腿發飄。
僵屍壹樣在路邊走著，前面是個垃圾桶也沒註意，就那麼直著撞了上去。把腿碰得生疼，鄭鈺擡腿就是狠狠壹腳，把垃圾桶踹的山響。心裏壹股邪火突然直沖腦門，臉漲得通紅，發了瘋壹樣不停狂跺，好像這垃圾桶跟他有殺父之仇。旁邊的路人都繞著他走，心想這人什麽毛病？跟垃圾桶較什麽勁？
最後硬是把垃圾桶給踢壞了，生生給踢到了大街上，才喘著粗氣停下。面目猙獰的的好像壹頭受了傷的猛獸。
細心的人似乎看到了這男人的眼裏有淚光。
陳琳，那是我的妻子。沒想到，她竟然，她竟然……竟然和別的男人，還是個十七八的小地痞有染，而我到現在還壹直蒙在鼓裏。鄭鈺只覺得自己的心被刀子給生生的剜走了，恥辱、憤怒、嫉妒、悲傷等等情緒徹底把自己的心給攪亂了。
她愛我嗎？她對我的愛是裝出來的嗎？還是她已經愛上了那個趙林賽？她居然為他做到那壹步，換了是我，她會那樣做嗎？
我真是個傻逼，被人帶了綠帽子還不知道。
鄭鈺越想感覺胸口越悶，越悶越想發瘋，最後直接坐在路邊馬路牙子上。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趙林賽究竟何許人也，哪裏比自己強？陳琳憑什麽看上他？陳琳對那小子的感情是真的嗎？那我們之間呢？難道我們的婚姻就是壹個幌子？就是壹個笑話？
當陳琳去給那小子作證的時候，她心裏究竟有沒有想到她的丈夫。她究竟覺得有沒有對她的丈夫感到愧疚。她對那小子那麽好，那麽我們之間算什麽？她怎麽能這樣做？！她怎麽能這樣傷害我！？
妳為什麼要對那個小子那麽好？甚至不惜犧牲妳自己？！
在聯想到出事的那天晚上，那時候，她的心裏就已經裝著另外壹個人了。她的身心都已經不再只是屬於我了。但是那時候，她……
她真的愛我嗎？那時候……
鄭鈺知道壹個人難過的時候，能難過到想死的地步。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還能再經歷壹次，現在他就想死！想拖著陳琳壹起死，想拖著趙林賽壹起死，想拖著陳峰、楊新曉、那倆警察、全世界的人壹起毀滅……
如果陳琳在眼前的話，他發誓他會不顧壹切問清楚她為什麽這樣做！
嗯！？陳琳……！？
鄭鈺突然想起來了那封神秘的電郵，陳琳不是……那是……真的是陳琳嗎？
她死了？她沒死？那不是她那是誰？亂了，全亂了！他突然站起來，不管了，我不管了，我管她是不是陳琳呢，是也好不是也好，我要去問清楚，我要去問她！
就算她不是我也要去！
鄭鈺攔住壹輛出租，直接回家。
現在他覺得整件事已經不是自己從前以為的那麼簡單了，自己越往下查，浮出水面的內情越多，簡直令他難以置信，簡直顛覆了他從前對自己生活的認識。
這兒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從前以為陳琳是生活在自己給她編織的世界裏，現在看來，自己又何嘗不是？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回家，打開電腦上網，查看電郵，然後把自己現在腦子裏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發給那個神秘的人。
他現在真的需要做些什麽，否則他覺得自己壹定會給憋瘋的……
＊＊＊ ＊＊＊ ＊＊＊ ＊＊＊
華陽花園門口，黑色SUV停在對面路邊，男人坐在車內，觀察著。
不遠處鄭鈺正從出租車上下來，壹付急匆匆的樣子。他沒有註意這輛正在觀察他的SUV，同樣他也看不到車內人的臉，否則他可能會認出來這個人他以前見過。
而就在半小時前，幾個警察剛剛進小區。警車就停在門口，但是鄭鈺看見警車了，只是多看了兩眼，就小跑著進了小區。
“餵，目標出現了。”男人拿起手機通話。
“哦，警察到了沒？”在楊新曉的辦公室內，另壹個男人壹邊布置著現場，壹邊和搭檔通話，而在地上，楊新曉已經變成了壹具死屍。現場淩亂不堪，當然是男人布置出來的。
“到了，他很可能會和警察碰面。”
“那這就行了。等會老地方見。”
SUV男人收起了手機，耐心的等著。他確信警察肯定是來抓鄭鈺的，鄭鈺肯定跑不了。別看這人又是上電視又是什麽英雄，但畢竟是個教師。和他們這些職業殺手可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果然，過了最多十五分鐘，就看見小區門口熱鬧了，不少人好像看熱鬧壹樣往裏面看，還有保安也從崗亭裏出來張望。接著就見鄭鈺被幾個警察押著出來了，胳膊上搭著壹件衣服，明顯是被拷著的，鄭鈺壹臉的激動神色，不停的說著什麽，好像在說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但是警察直接就說不行，最後按著脖子給他按到警車裏了。
警車開走了，SUV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著，最後壹直到了派出所，男人眼看著鄭鈺給帶進了派出所裏，臉上才露出壹絲欣慰，最後又打了個手機，車子壹調頭開走了。
下午快兩點的時候，陳建國終於接到了鄭鈺落網的消息。
他先前本來去過鄭鈺家，但是當時沒發現人，就留了派出所的人在那裏蹲守。
結果在別處也是壹無所獲，正沒頭緒，結果得知鄭鈺在家裏落網了。高興之余也覺得奇怪，這小子還真敢回家？膽兒夠大的啊。
二十分鐘之後，陳建國在新區派出所和鄭鈺又壹次見面了。
鄭鈺給帶來之後，先是給關在壹間小屋子裏，手銬給拷在壹張鐵腳椅子上。
他問警察到底怎麽回事，警察只是冷笑說妳覺著沒事會來找妳嗎？後來又給帶到另壹間屋子裏，讓他坐到壹張凳子上，面前有個桌子，手腳都給固定到了桌子上面。然後門壹開，上次見過的那倆警察領著幾個人進來了。
“咱們又見面了。”陳建國照例開始抽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抓我？妳們是不是搞錯了？”鄭鈺沈著聲音問他，“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
“妳想給誰打？陳峰？打也沒用。我勸妳還是老實壹點吧。”
“我怎麼不老實了？”
“妳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尹媛媛的店裏了？”
“是啊。怎麽了？”
“妳是什麽時候去的？”
“我忘了，反正十點多那會兒吧。妳問這幹嘛？”
“十點多？妳什麽時候離開的？”
“妳問這到底什麽意思？”
“妳他媽老實點！”邵文傑在旁邊拍桌子吼叫，不過鄭鈺眉毛都沒動壹下，陳建國擡手制止了他。“什麽意思，昨天晚上妳到底幹什麽了妳自己不清楚嗎？”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在大街上睡了壹晚上，我身上的東西都丟了，我清楚什麽？妳不信妳調查去好吧。妳們把我抓來也不給個說法，妳們到底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我們是幹什麽的妳不知道？妳要是那安善良民我們能來找妳嗎？
尹媛媛是不是妳殺的！“
“啊！？妳說什麽！？”鄭鈺渾身壹哆嗦，眼睛頓時瞪圓了。“尹媛媛！？
她……她怎麽了？怎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尹媛媛出事了？
“妳別裝了！昨天晚上尹媛媛被人給殺了，先奸後殺，是不是妳幹的？”
“她被人殺了……誰幹的！？不是我！”
“不是妳是誰？就妳昨天晚上去過她那兒，我們有證人證明妳昨天晚上到那的時候喝醉了，而且在現場發現了妳帶血的衣物，不是妳這又怎麽解釋？”
“我不知道，肯定是我走了之後……我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啊！”悶熱的天，但是此時鄭鈺真是感覺周圍的空氣陰冷的好像墳墓壹樣，手腳冰涼，尹媛媛出事了？被人給殺了？自己走的時候她明明就是好好的，怎麽，難道是自己走了之後出的事！？
“妳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這就奇怪了，根據街頭監控錄像顯示，妳是最後壹個離開的人，之後沒有人再進去過。而且屋裏沒有失竊什麽物品，也說明不是劫財。法醫鑒定證明死亡時間就是那個時間段，這妳又怎麼解釋？”
“我他媽怎麽知道怎麽解釋？這不是我幹的！妳們抓錯人了？再說尹媛媛是我的好朋友，我為什麽要殺她？”
“妳喝醉了，也許有些事刺激到了妳，酒和性是最容易讓人犯錯誤的。”陳建國站起來，慢慢踱步到鄭鈺面前，噴了壹口煙到他臉上，“妳自己心裏清楚是怎麽回事對吧？其實這和兩年前妳妻子陳琳的事有關對吧？她為什麽死？是不是真的是雨人殺了她，妳自己心裏其實也有數對吧？”
“我根本不明白妳在說什麽。”鄭鈺現在只剩這壹句話。
“怎麽？就只會說這些話了？我看了以前的案卷，才知道陳琳原來背著妳還和別人，壹個小她七八歲的小屁孩保持著性關系。想來妳很受不了吧，壹個各方面都不如妳的小地痞，居然妳的妻子會為了他背叛妳，而且還是她主動。這對妳來說壹定非常難以接受吧，肯定，是男人都接受不了。所以妳想報復，報復這個背叛妳的女人。”
鄭鈺幹脆不說話了，盯著他。
“陳峰是知道這件事的，但是他卻幫忙隱瞞了這件事。他沒想到的是後來妳還是知道了，我不清楚妳是通過什麽渠道知道的，但是妳就是知道了。而當時雨人的事件正好鬧得沸沸揚揚，陳琳恰巧又收集雨人的資料，妳表面上沒興趣，但是實際上覺得這是壹個好機會對不對。因為妳突發奇想，決定利用雨人壹下。”
“後來妳妻子突然有壹天死了，說是被雨人給殺的，沒人懷疑。大家都以為是雨人幹的，因為殺人的手法壹模壹樣，而且那天也下過雨。”
“但是……”陳建國突然湊到鄭鈺面前，幾乎是臉對著臉，“其實妳妻子是妳殺的對不對，妳假冒雨人殺了她。然後把自己裝扮成受害者。沒人懷疑過妳，因為妳裝的太像了。陳峰也被妳騙過去了。妳成功報復了不忠的妻子。”
“妳發什麽神經病？妳忘了嗎？我當是被人打暈了？難道是我自己把自己打暈的？”
“對，不過我也記得妳的口供上說妳被打暈後掉入水中，但是被人發現時是在岸上。我就奇怪了，妳既然暈了為啥還能自己上岸？難道是兇手把妳拉上來的？”
“呃……”鄭鈺這壹點也不知怎麽解釋，他確實是記得自己被打落水中，但是後來為啥自己沒給淹死，是給誰拉上岸的，這確實難以解釋。
“我沒殺我妻子！我沒有！好，那我為啥要殺尹媛媛？我沒有理由殺她。”
“我說過了，妳喝醉了。也許尹媛媛當年其實也是陳琳外遇的知情人之壹，只不過昨天妳才知道此事，於是妳把她當作了妳妻子的幫兇，誰讓她壹直幫著陳琳瞞著妳，這讓妳無法接受，於是妳壹時沖動殺了她。或許殺她之前妳們倆還上床了，人們在床上的時候是最沒有戒備的時候，也許就是在床上她壹時疏忽說漏了嘴，才讓妳起了殺心。”
“這……妳胡說八道！妳有什麽證據？”
“妳承不承認妳知道陳琳出軌的事？”
“我……我今天才知道，我是去找……”
“妳承認就行。”陳建國打斷他的話。
“不！我沒和她上床，不信妳們可以檢查血型、DNA啥的隨便妳。”
“哦，現場沒有遺留精液，我想妳當時大概還沒射吧，沒射就殺人了，於是妳慌裏慌張的跑了。”陳建國嘿嘿笑了笑，後面的壹群警察也笑了，笑得很猥瑣。
“不，我沒有！”鄭鈺發覺自己怎麽說也說不清了，眼前這個老家夥似乎認定了就是自己，而他內眼神讓鄭鈺聯想到盯著青蛙的蛇。最可怕的是，目前所發生的壹切也確實沒辦法解釋，換了自己的話，只怕懷疑的更重。
這不可能是巧合，再加上最近發生在身邊的壹連串的事，那神秘的郵件，看起來像是陳琳的女人……鄭鈺覺得自己被人設計了。是誰幹得不知道，但是肯定是被人算計了。
“我要找律師。”
“找律師，可以，會讓妳找的。不過實話告訴妳，找也沒用。妳先跟我們回去再說吧。”陳建國說著沖那幾個跟班壹招手，“給他換副銬子。”
幾個實習生過來把鄭鈺從椅子上弄起來，壹個大個給鄭鈺重新上了銬子。陳建國和邵文傑倆人去簽字辦提人手續，那幾個實習生則推推搡搡把鄭鈺往外面押。
鄭鈺趕緊換上壹付笑臉，對那幾個人說：“夥計們，給個面子吧，我把那衣服搭上吧。”說著示意戴著手銬的手腕，拿起來的時候蓋在胳膊上的那件外衣又給蓋上了。
這種事警察當然是見的多了，平時出去跟著老警察抓那些斯文敗類們，基本上都來這壹套，拷上之後上面搭件衣服擋著點，鄭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結果幾個實習生還沒壹個人拿這個當回事，這時候陳建國和邵文傑已經辦好了手續回來了，幾個人押著鄭鈺往外面走。
陳建國他們的車就停在派出所大院裏，靠著墻停的。是刑警隊專用的送嫌疑人的車，不是警車，也沒任何標誌，後排的座位都卸掉了，就是壹輛普通的面包車，左邊靠著墻停著，右邊門開著。中間車門是那種前後滑動的拉門，靠墻那側最多也就是和墻有個二三十公分的距離，形成壹條窄道。警察們押著鄭鈺過來的時候，陳建國和邵文傑已經在車正副駕駛座上等著了。
給鄭鈺上銬的那大個推著鄭鈺往車裏塞，後面倆人看著保護，車屁股後面還站著壹個，可以說是三面都有人盯著，而且互相保護，沒人的那面是墻，就算給鄭鈺把銬子開了，他也跑不了。
可是就在鄭鈺上車之後，那大個剛要上車，異變陡然發生！
那大個的手扒著車門邊剛要上來，鄭鈺突然之間胳膊就揚起來了，壹下把搭在胳膊上的衣服揚到了他的臉上。阻擋住對方視線的同時，鄭鈺原本銬在壹起的兩只手奇跡般的分開了，擰住這位的腕子就是壹個反關節擒拿，然後猛地壹拉，動作及其淩厲利索，力量之大幾乎生生的把胳膊給硬拽下來。
大個實習生壹聲慘叫，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遞，接著手腕就被壹副手銬銬在了前座背後的扶手上，力量之大將其手腕拉扯的血痕道道。
這個動作幾乎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六個警察對壹個人，光天化日之下，而且還是在派出所的大院裏，周圍還有進進出出的人，誰都以為鄭鈺肯定是老老實實就範了，再瘋狂的人也沒說敢在這地方公然反抗。誰都沒想到，就算是陳建國也沒想到鄭鈺敢來這麼壹手。
就趁在場人這壹楞神的功夫，鄭鈺直接拉開了靠墻那側的門，身子壹躥就已經出去了。陳建國翻身想抓，他坐前面轉身困難，開門則打不開，因為面包車的中門是前後滑動的，而他駕駛座的門是向外推開的，距離太窄結果讓墻給擋住了下不去。那大個身後的倆實習生等反應過來，要沖進車廂抓人，但是卻被那慘叫連連的大個擋住，無法越過這個肉盾。
“不許動！老實點！”
“別跑！”
“快快快！快抓住他！”
叫喊聲亂成壹片，狹窄的距離人不好過，但是卻給了鄭鈺機會，他雙手雙腳分別撐著車體和墻壁，幾乎是玩了命的往上壹用力，根本不顧腿上胳膊上被佽的片片血痕，好像演雜技壹樣三蹬兩爬登上去了。
等警察們壹面警告壹面從車頭車尾方向繞過來，鄭鈺猛的壹蹬車頂，手就攀上了墻頭，接著身子壹蕩，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註視下就像只猴子壹樣竟然越過了派出所大院的高墻，直接跳到了外面。
不止其他人傻眼，就連見多識廣的陳建國也沒見過這麼利索的人，這簡直可以和國外的那些跑酷高手相媲美了。
“快他媽截住他！”邵文傑大吼著也上了車頂，幾個實習生急忙向院子大門跑去，但是那有壹段距離。而邵文傑躥了幾下也沒成功上墻頭，他不知道鄭鈺剛才怎麽跟長翅膀壹樣壹下就上去了，也許狗急跳墻這個詞兒就是這麼來的。陳建國大喊著叫他下來，車子發動，直接追了出去。
“媽個臭逼的！這兔孫孩子抓住他抽死他！”
邵文傑狠狠罵道，在自己眼皮底下，而且還是派出所大院裏面讓嫌疑人給跑了，這說出去簡直是天方夜譚，自己的臉到時候往哪兒擱？他以為這世界上不可能有這樣膽大包天的人，但是今天真是開了眼了，就有這號不要命的。
而陳建國此刻也是暗怪自己疏忽大意，鄭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壹教師，自己也根本沒想到會出事兒。已經給自己攥到手心了，他也只能乖乖就範。但是自己就是忘了，這人可是在那大巴車上面對持槍恐怖分子都敢玩兒命的主，和自己平時面對的那些對手可不壹樣，這是個逼急了真能豁得出去的真正的亡命徒。
看來自己也有走眼的時候啊，本來先前的印象這是個靠腦子吃飯的智力型，沒想到不僅僅是智力型，還是個文武雙全。
“他怎麽把銬子弄開的？”邵文傑罵完才想起來事有不對。
“肯定是那幾個小孩子上銬的時候沒上好，讓他抓住機會了。要不他怎麽把衣服搭到上面的。”陳建國基本上已經猜到怎麽回事了，實習生畢竟還是短練沒經驗，看到己方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就粗心大意，銬子肯定沒上好。結果被鄭鈺察覺了，也難為這小子這麼沈得住氣，直到上車了才突然發難。而這輛車上就是靠墻壹側這車門壹個破綻，短時間內就被他把握到了，這反應也不壹般啊。
這人真的是個老師嗎？他是教什麽的？不會是教體育的吧？
等開車追出去，再找就不好找了，大院緊挨著以前的省建三公司家屬院，裏面的小路四通八達，但是他還是看到了鄭鈺四下亂鉆的背影，他把警燈拉響了，車子直接開進了家屬院裏的小路上。而那幾個實習生則大聲叫喚著，在後面狂追鄭鈺。
鄭鈺此刻心跳的快從腔子裏蹦出來了，他頭壹次知道自己這麼能跑，而剛才那幾乎四米多的高墻壹躍而下，居然沒傷著。他也不辨方向，見小路就鉆，期望能甩掉後面的追兵，但是那令人驚心動魄的警笛聲壹直陰魂不算的跟在後面。他像瘋了壹樣盡全力輪動雙腿，遇見死胡同則直接翻墻而過，他自己也不記得翻過了多少面墻，大概三四面，都是壹下過。他覺得自己現在麻利的大概劉翔都比不上，劉翔只是跨欄，他是跳墻。最後直接跑到了外面的馬路上，大概辨別了壹下方向，又順著人行道向前狂奔。
甩掉了沒？甩掉了沒？甩掉了沒？
現在他的腦子裏只有這麼壹個念頭，路邊的行人紛紛讓路，不知道這個瘋子壹樣的家夥在這裏瞎跑什麽，也沒人敢上去攔。壹路雞飛狗跳的見路就拐，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多少東西，也不知道這壹口氣跑了多遠，最後他跑到壹棟辦公樓的後面出某個停車場邊上，腳下踩到個不知道啥東西滑了壹下，壹個馬趴重重的摔倒在地。
這是個僻靜的背地方，周圍沒人，鄭鈺趴在地上，壹個勁喘氣。這壹下摔得不輕，再加上累，他覺得自己肺裏呼出來的不是二氧化碳，而是火和血的成分。
也許我就要死在這兒了……他腦子裏不知為啥冒出這個念頭。沒等警察抓住我，我的肺就會不堪超負荷運轉而完蛋，我的心臟會劇烈跳動的最後爆炸。也許我會活活累死，活活把自己跑死。他費力的爬起來，走了兩步，發覺褲子全磨爛了，膝蓋上全是血，剛才摔那壹下讓他全身都疼，他喘著氣向前走，不知道該上哪兒，只想離後面追他的警察越遠越好。
但是沒走出五十米遠，身後那催命的警笛聲就響起，而且明顯不再是壹輛車，看來街頭巡邏的110警車也加入了追捕的行列。
怎麽來的這麼快，還以為手銬沒給自己上好是老天垂憐，自己命不該絕，但是這幫警察跟獵狗壹樣在後面緊追不放，難道我還是跑不了。他壹瘸壹拐的往前面走，過了這個停車場之後豁然開闊，是壹片住宅區，但是不像是正經人住的地方，路邊三三兩兩的都是些古惑仔地痞打扮的人，光著膀子還有紋身，有的在打牌有的在打麻將，看著鄭鈺這個外來人，眼睛裏閃過敵意。
壞了，這才是後有虎前有狼，但是也只有硬著頭皮過了。他低著頭往前面走，但是剛走幾步就發覺身後有人靠近，沒等回頭就被人掐著脖子給拉到了壹邊……
沒壹會兒，後面的警車就追上來了，警察們四下裏尋找，陳建國和邵文傑也在其中，但是就是沒有鄭鈺的蹤跡，路邊那些地痞打扮的人全都躲得遠遠地看熱鬧，最後有個人往左邊的路指了指，大部隊哄哄嚷嚷的又追過去了。
這壹切，鄭鈺在樓頂看的清清楚楚。
等警察走的沒影了，他回頭看著身後的男人：“謝謝了。”
馬藺咧嘴壹笑，擺了擺手：“先不說這個，等會說不定條子還會回來，我先領妳去個地方。”說著和他下去下面樓道，到壹間門敲了幾下，出來個男人，“車讓我用壹下。”男人把鑰匙給他，然後他倆下了樓，馬藺先到樓道口往外看看，斜對面壹個膀爺沖他招招手，於是他按了壹下遙控器，壹輛別克的車燈閃了兩下。
等上了車，立刻往另壹條路開過去，在大街邊看見有警車，但是馬藺毫不在乎，鄭鈺則盡量把身子往座位下縮，無驚無險的通過，車子壹拐上了西安路，然後再拐直奔溪河方向開過去。
過了溪河橋，車子再壹拐就進了小巷，在迷宮般的小胡同裏七轉八轉之後，車停在了路邊。馬藺和鄭鈺下來，進了路邊的壹間小超市，把鑰匙交給裏邊的壹個男人讓他把車開回去，再從後門出來又穿過個院子，鄭鈺跟著他都快記不住路了，最後好不容易等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身處壹間筒子樓的單元房裏面。
屋子裏煙氣繚繞，兩男兩女正在打麻將，還有倆小孩在看電視，壹個女的在上網，鄭鈺和馬藺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下，馬藺從地上的紙箱子裏拿出壹瓶水遞給鄭鈺，鄭鈺壹口氣全都喝完了。
“這是……妳家？”
“算是吧。”
“謝謝了，真沒想到今天能遇見妳，要不是妳我就完了。”
“妳怎麽回事啊？”
“我他媽也不知道。”鄭鈺跟他大概說了壹遍，“莫名其妙就背上官司了。”
這時候旁邊的那幾個打麻將的人也不打了，都扭頭看著鄭鈺，馬藺咧嘴壹笑：“認識這位吧，這就是我跟妳們說過的那個教書的老師，電視上都看過吧，和我壹起挨過槍子兒的。”
眾人沖鄭鈺打招呼，然後接著打他們的牌。
“這事不是妳幹的吧？”
“當然不是，但是我覺得……最近我身邊總是發生壹些怪事，我覺得肯定和那些怪事有關，我壹定要搞清楚。”
“妳覺得妳老婆沒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肯定和這件事有關。”
“那妳現在打算怎麽辦呢？”
“我還沒想好呢，但是我覺得這事不簡單。我想先躲幾天再說。”
“那行，妳就在我這兒呆著算了，我叫人先出去給妳探探風聲。”
馬藺開始打手機，鄭鈺看著他，斟酌了半天就還是問了：“妳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我知不知道妳是誰這事兒重要嗎？”
“……謝謝妳。”
“這是什麽話，咱們倆啥交情，壹起吃過槍子兒的交情。妳替我挨過壹槍，這件事我永遠也不會忘，妳就放心吧。”
鄭鈺從沒想過自己有壹天會淪落到向他求助的地步，根本沒想過。實際上自從又重新見到他為止，他都快忘了馬藺了。這不過就是我生命中的壹段小插曲，不過是個路人甲而已。他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這個男人，但是命運實在是難以捉摸，今天居然是他救了自己。
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這個人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註定就是來幫我的。
看來老天爺還沒有完全拋棄我。
晚上，打牌的人都走了，鄭鈺和馬藺倆人在屋裏。馬藺說外面他叫人打聽過了，警察正在到處找他，這幾天最好還是別出去瞎溜達。
“我知道，只不過要麻煩妳了。”
“妳這人幹嘛這麼客氣？沒那必要。”說著馬藺扔給他壹個橙子。
鄭鈺接壹下沒接好，不小心碰翻了旁邊茶幾上的相框，他趕緊扶好，不由自主的掃了兩眼，接著又仔細看了看，照片上有馬藺，和他哥，但是那個女人，鄭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個女人相當漂亮，而且他總覺得眉眼之中看起來和陳琳頗有幾分相似。
“這是……妳哥？”
“對，我哥，這是我嫂子。”
“妳嫂子……現在……”鄭鈺正不知道該怎麽問，馬藺把話接過來了：“我嫂子有兩年多沒和我聯系過了，我哥死了之後，對她的打擊很大，整個人就這麼廢了。後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是不是回娘家了？”
“她和我哥沒結婚，同居而已。”馬藺看著照片，嘆了壹聲，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我哥死不死的沒什麽關系，他雖然是我哥，但是說老實話他就是個垃圾，成天吃喝嫖賭不幹正事，小珊對他那麽好，他就他媽的不當回事。小珊跟了他，沒少吃苦，真是虧了她了。”
鄭鈺壹聽就知道這裏面有套頭，馬藺看來是對他這個嫂子有意思。
“我哥死了之後，小珊也就垮了，整天失魂落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染上毒癮了，我想幫她，但是她不見我，後來，就沒她的消息了。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她的朋友親戚也沒她的消息，就跟蒸發了壹樣，我現在都不知道她還在不在港城這個城市裏。”
鄭鈺沒說話，這時候他也沒法接話，他眼睛盯著那照片，心裏想的是另外的事，壹個剛剛冒出來的、極其荒謬的聯想……
同壹時間，陳建國和邵文傑從隊裏出來，臉色都是難看之極。
煮熟的鴨子飛了，這在陳建國從警生涯這幾十年裏還是頭壹次。而且那個鄭鈺不知怎麽著就無影無蹤了，那麽多人追居然沒追上。這壹下生氣加窩火，再加上天熱，當天晚上嘴邊就起了大泡了。
而且還有更加雪上加霜的消息，另壹條人命案！而且還是前警察。更扯淡的是有目擊者證實鄭鈺去過死者的住處，楊新曉還是當年參與辦張天案的警察，這百分之百又是和鄭鈺有關系，難道這小子在有計劃的清除當年的知情者，這也太瘋狂了吧……
這人不像是精神不正常啊，他真的不拿人命當回事？昨天晚上剛殺了人，不但不跑，今天早上反而大搖大擺的跑去另外的地方再殺壹個人？而且被警察抓住之後居然還能那麽鎮定的逃跑？
他當了這麼多年警察，還真沒見過這樣的罪犯。
那小子說過他今天才知道……會不會……陳建國陷入沈思，不過想也沒用。
警察的工作就是抓人，想弄清楚怎麽回事還是得先把人抓住再說。
“加派人手，所有他可能出現的地方都要派人盯著，我就不信他能長翅膀飛嘍！還有車站碼頭這些地方貼通緝令，不找著他我這姓就倒著寫。”
“知道了。”
“我去找他妹，妳去他家壹趟，徹底搜壹遍，徹底搜，我估計這小子肯定有另外的落腳點。要不就是有人包庇他。”
陳建國說完狠狠的把煙屁股扔地上踩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回過家沒，也不知道那個出租車司機最後到底給他拉到了哪兒？唯壹好像自己能回憶起來的是那個司機最後好像把他給趕下車了。而他自己現在居然就是躺在路邊的壹張破涼席上睡了壹晚上。
現在天熱，雖然下過陣小毛毛雨，但是畢竟旱了這麼多天，熱氣不是壹時半會兒能過去的。好多家裏沒空調的人晚上就出來在路邊、房頂上睡覺。尤其是在貧民區更是如此，那路邊的商場、寫字樓墻腳下，還有銀行自動取款機那小屋子裏，壹到晚上成排的都是抱著席子出來睡覺的。人太多保安警察也沒法兒管。
鄭鈺昨天晚上就是這樣過的。
他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但是後來還是站起來了，摸摸身上，手機是沒了，錢包好像也沒了，不知道啥時候叫人給摸走了。路邊過來過去的人有的看著他，好像在看壹個乞丐。
“操他媽，我怎麼到這兒來了？”這哪兒啊？他順著路往外面走，走到外面大路上。看了半天，最後才弄明白自己跑到老城這壹片來了，再往前走就到溪河了。這裏離自己的家不算是太遠，但是走的話可能要走倆小時。
摸摸身上，基本上被掃光了。最後在褲兜裏摸出壹片紙來，皺著眉頭看看，又塞回褲兜。
怎麽辦？連車鑰匙帶家門鑰匙都沒了，回去也進不了家門，不知道車還在不在那兒。想給尹媛媛打個電話，但是連手機都丟了，聯系都聯系不上。掃自己身上的那主真是幹凈徹底，就留著他上衣兜裏有壹塊錢，連坐公交的錢都不夠。
看來只能走回去了。
他慢慢的沿著路走，心想自己怎麽這麼倒黴，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就這樣走了壹個多小時，終於走到了昨天停車的地方，壹看幸好車還在。但是鑰匙丟了，也開不了。
怎麽倒黴事全都趕到壹塊兒了！？
轉了壹圈，總算是找到壹個書報亭裏有個公用電話，打給尹媛媛，壹直無人接聽。最後沒辦法了只好打給小琴，小琴現在是市隊的紅人，每天的訓練安排的很滿，不壹定有時間接聽，鄭鈺只好祈禱她現在正好有空，可能是祈禱起了作用，響了幾聲之後接通了。
“餵，小琴，我是妳哥……”鄭鈺前言不搭後語的把話說完，那邊小琴還沒明白具體是怎麽回事，只是聽懂他說東西丟了，錢包鑰匙手機都沒了。問他怎麼丟的，他說好像是叫人給劫了，現在自己好像給人扔到大街上了，昨天自己是在大街上睡了壹夜。
小琴那邊壹聽立刻緊張起來了，趕緊問他現在在哪兒，然後說馬上來接他。
放下電話，唯壹的壹塊錢也沒了。鄭鈺慢慢蹓達回自己車旁邊，努力回憶昨天在出租車上到底是咋回事，但是就是想不清楚。但是有壹點是肯定的，那東西不會無緣無故的丟，不是叫那出租車司機給順手牽羊，就是自己下車睡著了之後叫人給劫了。
誒，酒這玩意真他媽不是東西，以後絕對不能再這麼失控了。
無聊下檢視下自己的車，車倒沒什麽，就是車窗上前面雨刷上夾了好幾張小廣告和名片，才壹晚上就有七八張。拿下來看看，五花八門，有汽車配件的、小姐名片、代開發票，亂七八糟的啥都有，還有個最搞笑，赫然是：泰成社會調查服務有限公司，原來還有私家偵探的。
靠，這年頭真是啥都有。上面還自稱是在工商局註冊了的，鄭鈺很懷疑這種單位工商局是不是真的能給發營業執照，還有稅務局方面怎麽繳稅？看了看那泰成的名片，連名字都不全，直接是楊先生。地址也是很籠統的長江南路華龍新村。
鄭鈺正想給扔了，但是眼神不經意掃過上面留的電話，直接壹楞。仔細看看，眼睛直接瞪大了，趕緊把褲兜裏那張紙片拿出來壹對比，連呼吸都滯了壹下。
兩張紙上手機號壹摸壹樣，再壹個數字壹個數字的對了壹遍，確實是壹樣的。
還有人名，楊新曉，楊先生。
……這會不會是同壹個人？
鄭鈺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現，此時此刻，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天意。全身上下的東西都被掃光了，偏偏就留下這張紙片。當初他發現這張紙片的時候，只知道是陳琳寫的，但是不知道是啥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她的事情有關，所以沒怎麽在意，後來甚至都給忘了。
但是現在卻有了意想不到的發現。
這楊先生是個私家偵探，陳琳為啥特地保留他的聯系方式？等等，當時是兩年前，兩年前這個姓楊的是不是就是私家偵探？如果是的話，陳琳和他有啥關系？
如果不是，那兩年前他是幹什麽的？陳琳究竟讓他調查什麽東西？
他站在那靠著車，都快傻了，但是心裏翻騰的厲害。甚至連小琴喊他都沒聽見，最後小琴下車過來推了他壹把，他才明白過來。
“怎麽回事啊妳？電話裏說的也不清楚，妳到底是東西丟了還是讓人偷了？”
“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去尹媛媛那兒，可能是去的時候手機上就丟了，走的時候在車上好像是睡著了，結果今天早上在馬路邊醒了。應該是昨天晚上在路邊睡了壹晚上。身上的東西都沒了。”
“哎呀妳……”小琴嚇得臉都白了，“妳怎麽搞的妳是。要是喝醉了走不了就在媛媛那兒睡壹晚上算了，妳幹嘛呀妳。這好在是人家光要妳的錢包了，否則說不好連妳的命也給要了，妳記清楚那出租車了嗎？”
“沒有。”
“那司機長什麽樣？”
“早忘了，口音是本地人，就記著這。”
“妳丟了多少錢啊？要不要報警？”
“算了，就幾百塊錢吧，信用卡啥的他也花不了，關鍵是他媽身份證丟了。”
“那咋弄？去報警吧。”
“我倒是想，手機不是也丟了嗎。算了丟了就丟了吧，妳身上帶著錢沒？”
“怎麽了？”
“報案的事先等等，我先去買個新手機，妳借我點錢。我現在有些事要去辦。”
“什麽事啊？妳不先回家啊？”
“我急著去找個人，妳先走吧。回頭錢給妳不就行了。”
車往前開了壹小段就到了王府井百貨，進去鄭鈺也沒挑，隨便買了個幾百塊錢的諾基亞7022，又到附近移動營業廳辦了張卡，因為身份證丟了，所以用的是小琴的身份證。
“行了妳回去吧，我待會打車走。”
“妳可快點回去啊，那錢要是真找不回來就算了，妳可別自己去找人鬧事。”
“嗨妳想哪兒去了，我是去找別人，妳趕緊走吧。”
鄭琴還真不敢出來太久，隊裏面現在訓練也忙，又囑咐了幾句就開車走了。
鄭鈺看著她走遠，拿出那張紙片，看了壹會兒，下定決心開始撥號。
電話很快通了，是壹個男人的聲音。
“餵妳好，哪位？”
“請問是……楊新曉先生嗎？”
＊＊＊ ＊＊＊ ＊＊＊ ＊＊＊
陳建國和邵文傑趕到長江路的時候，時間上已經接近了中午。
那家具店門口又是熱鬧非凡，周圍街坊鄰居圍著看熱鬧的人裏三層外三層，這時候好像感覺不到天氣的熱度了。門口警車好幾輛，拉著黃色隔離帶，警察進進出出。
這幾天真是連著出事，到處都有死人的，而且陳建國壹聽死者的身份就知道裏面有事兒，尹媛媛他是知道的，就是那鄭鈺的好朋友，倆人有沒有更密切的關系不知道，但是現在只要是和鄭鈺沾邊的人或事，都是他註意的重點。
進去現場看了看，真是挺慘的，滿地都是血，壹片狼藉。死者壹絲不掛在床上死仰八叉的躺著，身上好幾處刀口，整個已經成了血人。地上衣服褲子胡亂扔著，凳子倒著，似乎是現場經過打鬥。
法醫初步估計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11點到12點之間，死前發生過性行為，其他的東西還要進壹步回去化驗。陳建國和邵文傑檢查了壹下，沒費事就看出來現場遺留的衣物裏面有男人的服裝，而且上面血跡斑斑酒氣撲鼻，還有似乎是嘔吐物在上面。
“有男人來過，可能是先奸後殺。”邵文傑撇了下嘴。
“誰報的案？”陳建國看著四周，問旁邊的警察。
“在這上班的壹小姑娘，她說昨天晚上有人來過，說是老板的壹個朋友，男的。”
“不會正好是鄭鈺吧？”陳建國突然有種預感，這案子肯定和鄭鈺脫不了幹系。
“沒錯，就是他。據說是晚上快11點來的，喝的爛醉，還是她和死者壹起摻進去的，後來等男人進去，死者就叫她回家了。”
這下基本上也確定了，屋裏那衣服肯定也是鄭鈺的，這下算是真的跑不了了。
南湖那事還沒掰扯清楚，現在又成了殺人嫌疑犯。陳建國出去點了壹根煙：“那報案的小孩兒呢？”
“那邊車裏呢。”旁邊停著輛120車，壹年輕小姑娘坐在上面正哭呢。旁邊壹個女警察陪著正安慰她。
“妳去問問去。”陳建國指了指小女孩，邵文傑過去了。接著他又往周圍踅摸，看看空中有沒有攝像頭之類的。點手叫過來負責這區的片警，壹問知道還真有，立刻叫去把監控錄像拿回來，接著又繞到後面的胡同看看地形，最後又出來到了門口。
這時邵文傑已經問完了，其實基本都在意料之中。那小丫頭嚇得都沒脈了，腿現在都是軟的。不過記憶倒挺清楚，壹眼就認出來了鄭鈺的照片，咬定就是這男的。說是來的時候坐的出租車，之後她就走了，今天早上來上班的時候，發現店門開著沒鎖，進去就聞見味不對，上樓就發現出事了。
“她啥時候上班？”
“平時都是9點半，今天恰好跟別人約好了去買手機，所以晚來了壹個小時，本來想給死者打電話請假，但是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這時候片警拿著監控錄像來了，陳建國和邵文傑上了車。
“這事肯定和鄭鈺有關。明擺著的。”
“妳說就是他幹的？”
“喝醉了的人什麽幹不出來？”
“先回去看看這錄像吧。”
等回去隊裏看了錄像，才發覺拍攝的角度不算很理想，看不見家具店門口，只能拍到門口前面的人行道空地。但是鄭鈺上下車的動作拍的很清楚，時間也很明白。走的時候晚上11點10分，而且穿的衣服明顯不壹樣。
“壹定要把這兩輛出租車找到，這次非把他拎回來不可。”
陳建國跑去向領導請示去了，邵文傑開始打電話調查出租車的事，過了沒壹會兒陳建國回來了，壹臉興奮：“走，先去把人帶回來，不行就先刑拘了再說。”
“去哪兒帶啊，真要是他幹的，估計早跑了。”
“他家裏、單位、朋友家，總之壹切地方都要找，我感覺這小子可能還沒跑呢。看錄像上這小子走的從容不迫，真不像是個壹般的人，若是真的想跑，不太會選出租車做交通工具，他自己有車，為啥不開自己的車？”
“就因為這？”
“不全是，總之我覺得可能還有戲。”說著他又接了個電話，嗯嗯啊啊了壹陣。“他的銀行戶頭裏面的錢都沒動，這不正常，不像是跑的樣子。如果說是醉酒臨時作案，那他現在應該驚慌失措才對，早就從銀行提錢準備跑路了。如果說是早有預謀，他那不應該事前喝酒。總之這裏面不對勁，先把他抓回來再說。”
“咱先去哪兒啊？”
“先去他家。”
“就咱們倆？”
“通知那邊派出所叫他們先去，去把內幾個實習生叫上。”人手不夠的時候就使喚實習生，此乃衙門傳統。反正警校年年往這送人，不使喚白不使喚……
＊＊＊ ＊＊＊ ＊＊＊ ＊＊＊
鄭鈺和楊新曉見面是在他“公司”裏，鄭鈺感覺這個公司和他想象中的相差甚遠，跟那些傳銷的老鼠會差不多，所謂辦公室就是小區居民樓裏的民宅，只不過外面掛了個牌子。而這個楊新曉大約四十多歲，相貌平常的壹個男人，不修邊幅，甚至看起來有些頹廢邋遢，眼神給人的感覺總覺得像是在偷窺妳而不是正眼看妳。
開始此人還以為是生意上門，裝的還挺專業的。但是等鄭鈺說明來意之後，這家夥的臉色就變的有些古怪。鄭鈺開始還以為他有什麽保密制度之類的，但是後來發覺此人說話好像話裏有話，不停的在暗示什麽。於是他也裝著聽不懂，沒想到說到最後，這家夥居然明說了透漏給他可以，不過不是無償的。
鄭鈺以為幾百塊錢就能打發，問他要多少，這家夥張嘴就要五萬塊錢。
鄭鈺的表情當時就變了，這家夥感情是把我當了冤大頭了，以為憑這點事就能訛我？
看著此人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貪婪猥瑣的神情，鄭鈺越發懷疑。越是這樣說越說明有事，他完全可以站起來離開，這樣此人壹分錢也得不到。但是對方肯定也能想到這壹點，既然如此他這樣就說明有恃無恐，知道自己壹定要得到這些信息。
他憑什麽斷定自己壹定需要這些信息？只說明此人肯定知道壹些內情。
那麽付錢？不可能。鄭鈺現在身上別說沒錢，就是有錢也不會給他壹分。這種人最善於得寸進尺，瞧他那嘴臉就知道是個貪婪之輩。自己給錢，說不定他還會繼續訛下去，而且還不壹定提供的就是真實的東西。
“這樣，給錢可以，不過我身上現在也沒那麽多錢。這樣，我不行先把我電話押到這兒，回頭我去銀行給妳取行不行。”
“這個妳可以先去銀行取。”
“我的銀行卡丟了，要去還得辦報失，手續很麻煩。還得回家拿身份證啥的，哦對了，我的身份證也丟了。這個我不騙妳，昨天我的錢包丟了，我的銀行卡、信用卡、身份證啥的全都沒了，我現在連報案都還沒報案呢。甚至我的汽車鑰匙都丟了。”
“那這個，我就愛莫能助了，我也是做生意的，對不對，妳不能教我白忙活吧？”
“我現在連家都回不成。”
“那這是妳的問題，妳啥時候錢拿來了，咱們啥時候再說，就這樣吧。”
鄭鈺看著他，“不是，我……我就不明白了，那是我老婆，我想她的事我有權利知道吧？現在她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妳告訴我又怎麼了？”
“對不起，我不管她是不是妳老婆，總之她是我的客戶，我客戶的情況我有義務替她保密。”
“妳保密的價值就值五萬塊？”
楊新曉不耐煩的壹擺手：“我說過我是個生意人。”
“那我還是個亡命徒呢。”鄭鈺直接站了起來。“妳大概沒看電視吧？上個月外國旅遊大巴那個，妳是不是沒看新聞？”
“妳……唉，是妳！？”楊新曉當然看過，只是沒聯想到真人居然找來自己這裏，當他認出來了，驚訝之余氣勢似乎也矮了三分，“怎……怎麽了，妳想幹嘛？妳想著妳在外國人那兒耍個英雄就覺著自己通牛逼著嘞？我他媽還不吃妳這套。沒錢啥都別想！”
“錢？哼哼，妳以為妳能拿得住我？老子我現在啥沒見過。那機關槍頂在我腦門上我他媽都沒怕過，妳他媽……”
“幹啥，妳想動手？小子，妳別以為妳現在是什麽名人了，妳他媽算個屁。
妳他媽不打聽打聽老子以前幹啥的？我他媽以前就是警察，我現在壹個電話我管保叫妳連這門都出不去妳信不信，我告訴妳，我他媽別的啥本事沒有，就他媽能叫來人。不行叫倆警察過來跟妳說說，妳別想著我叫不來人，我……“
鄭鈺根本不怕他，這家夥要是真跟他自己說的這麼牛逼，現在混得這樣也太慘了點。真正的狠人哪會跟自己廢話，要喊人早就喊人了。
“行，妳喊人去吧。不過妳既然知道我是誰，也應該知道我認識誰。妳喊人我也喊人，咱們看看誰叫過來的人硬。妳認識陳峰吧，以前市局刑偵處的，不行我把他叫來跟妳說說？”
陳峰肯定不會來，這點鄭鈺是確定的。他只是虛張聲勢，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楊新曉壹聽到陳峰的名字，臉色頓時變了，緊張的看著他，說話也變得有點結巴：“妳……妳認識陳峰？妳……他，他叫妳來的？”
“妳以為呢？”鄭鈺覺得奇怪，啥叫他叫我來的？但是沒動聲色，順著他的意思說。
“是不是他給妳說的我？”
“陳琳是我老婆，他是我老婆的哥，妳覺得有些事能壹直瞞著我？”鄭鈺開始即興發揮，因為他發覺對面已經亂了陣腳了。“不行妳給他打電話問問他？”
“他自己怎麽不給妳說？”
“他說妳知道。”鄭鈺心裏壹動，陳峰也知道？他知道什麽？
“他把事都推到我身上了，這本來就是他家的事，他……算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再藏著了。當初還是他要我別跟別人說，現在他倒是推得幹凈。”楊新曉說著撇了撇嘴，拿出顆煙點上。
屋外面樓下，有個男人帶著墨鏡，擡著頭看著樓上，又小心翼翼的看看周圍。
他是壹路跟著鄭鈺來的，墨鏡後面的眼睛裏，滲出狼壹樣陰冷的目光。
“張天？兇殺案？”
“沒錯，妳沒聽說過？張天妳不認識？他在妳妹妹的球館裏教過球。”
“哦，想起來了，聽說過。”鄭鈺真的想起來了，就在陳琳出事兒的那壹天晚上，他們說話的時候，陳琳跟他說過張天這個人，說是和別人打架叫人捅死了。
“我那時候就是辦那個案子的警察。就是因為那件事，後來我下崗了。”
“怎麽了那件事？”張天那樣的爛人被殺和陳琳有啥關系？
“到現在那案子壹直沒破，其實當初我們圈定了壹個嫌疑人，是當時妳妹妹球館裏打工的壹個小雜工。那小子以前因為打架進過少管所，出來以後和社會上混的壹些人有來往，我們了解調查之後得知他和張天有過矛盾。”
“那後來呢，抓他了沒？”
“抓了，但是後來又給放了，因為有人給他作了不在場證明。”
“那作證的人……”鄭鈺有了某種預感。
“就是陳琳，她給那小子做得證。這個證人可是夠硬的，她是陳鋒的妹妹，誰能懷疑她說假話？後來陳峰也插手進來，最後沒辦法就把那小子給放了。”
“作證？陳琳給那孩子作證？怎麽做得證？”
楊新曉的嘴角露出壹絲猥瑣的笑，又吸了口煙，把煙屁股按滅。
“怎麽做得證？當時是我親自過跟她談的，她說當時自己在幫那小子做輔導，說那小子想去考自學考試。哼哼，那小子連高中都沒畢業，他考什麽自考？再說他不找別人輔導就偏偏找妳？妳和他關系那麽好？晚上11點鐘還在做輔導，不睡覺了？妳說這可能不可能。”
鄭鈺沒說話，但是臉色逐漸變得難看。
“後來她被我問的沒招了，最後是說了實話了。當時她和那小子確實是在壹起，在床上。”
鄭鈺的心猛烈的絞痛了壹下，臉色壹下變白了。
“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她自己告訴我的。她和那小子已經不是壹次兩次了，他們之間偷偷地在壹起好了已經有三個月了。看得出來她真的挺在意那小子的，居然敢站出來自爆醜聞來給他作證。我們抓住那小子的時候，他就是喊冤枉，但是就是沒說他和妳妻子的關系。妳看，人家都沒要求她來救他，她自己主動跑出去給他作證。”
“妳說的是真的？”鄭鈺的腦子已經麻木了，胸中翻騰的厲害，喉嚨發幹，感覺自己發出的聲音就像兩把鋸條在壹起摩擦。
“不信妳自己回去問陳峰好了，這事他也知道。就是他把這件事給壓了下來，還專門布置了不讓妳知道。不過，我看陳琳和那小子的關系確實不壹般。壹般人進去了，早就交代了。那小子明知道陳琳能給他作證，但是就是沒說陳琳，可見是不想把她牽扯撿來。而陳琳卻敢主動站出來承認這種關系，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這不是感情壹般的人能做得到的……”
“……那小子叫啥名字？”鄭鈺的牙咬的都酸了，腮幫子很累。
“趙林賽。家在溪河那兒住。”
“當時……當時陳琳是怎麽說的？”
“她就說她當時和那小子在壹起，說和他是情人關系。我問多長時間了，她說有三個月了。那小子當時才18歲，和她差了七八歲，長得也不是多帥，我真不明白陳琳那樣的女人怎麽會看上他。”……
楊新曉還在說，但是鄭鈺似乎已經聽不到了，只是木然看著對方嘴巴在動。
甚至後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
感覺頭昏昏沈沈，腦子裏非常亂，兩腿發飄。
僵屍壹樣在路邊走著，前面是個垃圾桶也沒註意，就那麼直著撞了上去。把腿碰得生疼，鄭鈺擡腿就是狠狠壹腳，把垃圾桶踹的山響。心裏壹股邪火突然直沖腦門，臉漲得通紅，發了瘋壹樣不停狂跺，好像這垃圾桶跟他有殺父之仇。旁邊的路人都繞著他走，心想這人什麽毛病？跟垃圾桶較什麽勁？
最後硬是把垃圾桶給踢壞了，生生給踢到了大街上，才喘著粗氣停下。面目猙獰的的好像壹頭受了傷的猛獸。
細心的人似乎看到了這男人的眼裏有淚光。
陳琳，那是我的妻子。沒想到，她竟然，她竟然……竟然和別的男人，還是個十七八的小地痞有染，而我到現在還壹直蒙在鼓裏。鄭鈺只覺得自己的心被刀子給生生的剜走了，恥辱、憤怒、嫉妒、悲傷等等情緒徹底把自己的心給攪亂了。
她愛我嗎？她對我的愛是裝出來的嗎？還是她已經愛上了那個趙林賽？她居然為他做到那壹步，換了是我，她會那樣做嗎？
我真是個傻逼，被人帶了綠帽子還不知道。
鄭鈺越想感覺胸口越悶，越悶越想發瘋，最後直接坐在路邊馬路牙子上。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趙林賽究竟何許人也，哪裏比自己強？陳琳憑什麽看上他？陳琳對那小子的感情是真的嗎？那我們之間呢？難道我們的婚姻就是壹個幌子？就是壹個笑話？
當陳琳去給那小子作證的時候，她心裏究竟有沒有想到她的丈夫。她究竟覺得有沒有對她的丈夫感到愧疚。她對那小子那麽好，那麽我們之間算什麽？她怎麽能這樣做？！她怎麽能這樣傷害我！？
妳為什麼要對那個小子那麽好？甚至不惜犧牲妳自己？！
在聯想到出事的那天晚上，那時候，她的心裏就已經裝著另外壹個人了。她的身心都已經不再只是屬於我了。但是那時候，她……
她真的愛我嗎？那時候……
鄭鈺知道壹個人難過的時候，能難過到想死的地步。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還能再經歷壹次，現在他就想死！想拖著陳琳壹起死，想拖著趙林賽壹起死，想拖著陳峰、楊新曉、那倆警察、全世界的人壹起毀滅……
如果陳琳在眼前的話，他發誓他會不顧壹切問清楚她為什麽這樣做！
嗯！？陳琳……！？
鄭鈺突然想起來了那封神秘的電郵，陳琳不是……那是……真的是陳琳嗎？
她死了？她沒死？那不是她那是誰？亂了，全亂了！他突然站起來，不管了，我不管了，我管她是不是陳琳呢，是也好不是也好，我要去問清楚，我要去問她！
就算她不是我也要去！
鄭鈺攔住壹輛出租，直接回家。
現在他覺得整件事已經不是自己從前以為的那麼簡單了，自己越往下查，浮出水面的內情越多，簡直令他難以置信，簡直顛覆了他從前對自己生活的認識。
這兒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從前以為陳琳是生活在自己給她編織的世界裏，現在看來，自己又何嘗不是？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回家，打開電腦上網，查看電郵，然後把自己現在腦子裏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發給那個神秘的人。
他現在真的需要做些什麽，否則他覺得自己壹定會給憋瘋的……
＊＊＊ ＊＊＊ ＊＊＊ ＊＊＊
華陽花園門口，黑色SUV停在對面路邊，男人坐在車內，觀察著。
不遠處鄭鈺正從出租車上下來，壹付急匆匆的樣子。他沒有註意這輛正在觀察他的SUV，同樣他也看不到車內人的臉，否則他可能會認出來這個人他以前見過。
而就在半小時前，幾個警察剛剛進小區。警車就停在門口，但是鄭鈺看見警車了，只是多看了兩眼，就小跑著進了小區。
“餵，目標出現了。”男人拿起手機通話。
“哦，警察到了沒？”在楊新曉的辦公室內，另壹個男人壹邊布置著現場，壹邊和搭檔通話，而在地上，楊新曉已經變成了壹具死屍。現場淩亂不堪，當然是男人布置出來的。
“到了，他很可能會和警察碰面。”
“那這就行了。等會老地方見。”
SUV男人收起了手機，耐心的等著。他確信警察肯定是來抓鄭鈺的，鄭鈺肯定跑不了。別看這人又是上電視又是什麽英雄，但畢竟是個教師。和他們這些職業殺手可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果然，過了最多十五分鐘，就看見小區門口熱鬧了，不少人好像看熱鬧壹樣往裏面看，還有保安也從崗亭裏出來張望。接著就見鄭鈺被幾個警察押著出來了，胳膊上搭著壹件衣服，明顯是被拷著的，鄭鈺壹臉的激動神色，不停的說著什麽，好像在說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但是警察直接就說不行，最後按著脖子給他按到警車裏了。
警車開走了，SUV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著，最後壹直到了派出所，男人眼看著鄭鈺給帶進了派出所裏，臉上才露出壹絲欣慰，最後又打了個手機，車子壹調頭開走了。
下午快兩點的時候，陳建國終於接到了鄭鈺落網的消息。
他先前本來去過鄭鈺家，但是當時沒發現人，就留了派出所的人在那裏蹲守。
結果在別處也是壹無所獲，正沒頭緒，結果得知鄭鈺在家裏落網了。高興之余也覺得奇怪，這小子還真敢回家？膽兒夠大的啊。
二十分鐘之後，陳建國在新區派出所和鄭鈺又壹次見面了。
鄭鈺給帶來之後，先是給關在壹間小屋子裏，手銬給拷在壹張鐵腳椅子上。
他問警察到底怎麽回事，警察只是冷笑說妳覺著沒事會來找妳嗎？後來又給帶到另壹間屋子裏，讓他坐到壹張凳子上，面前有個桌子，手腳都給固定到了桌子上面。然後門壹開，上次見過的那倆警察領著幾個人進來了。
“咱們又見面了。”陳建國照例開始抽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抓我？妳們是不是搞錯了？”鄭鈺沈著聲音問他，“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
“妳想給誰打？陳峰？打也沒用。我勸妳還是老實壹點吧。”
“我怎麼不老實了？”
“妳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尹媛媛的店裏了？”
“是啊。怎麽了？”
“妳是什麽時候去的？”
“我忘了，反正十點多那會兒吧。妳問這幹嘛？”
“十點多？妳什麽時候離開的？”
“妳問這到底什麽意思？”
“妳他媽老實點！”邵文傑在旁邊拍桌子吼叫，不過鄭鈺眉毛都沒動壹下，陳建國擡手制止了他。“什麽意思，昨天晚上妳到底幹什麽了妳自己不清楚嗎？”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在大街上睡了壹晚上，我身上的東西都丟了，我清楚什麽？妳不信妳調查去好吧。妳們把我抓來也不給個說法，妳們到底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我們是幹什麽的妳不知道？妳要是那安善良民我們能來找妳嗎？
尹媛媛是不是妳殺的！“
“啊！？妳說什麽！？”鄭鈺渾身壹哆嗦，眼睛頓時瞪圓了。“尹媛媛！？
她……她怎麽了？怎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尹媛媛出事了？
“妳別裝了！昨天晚上尹媛媛被人給殺了，先奸後殺，是不是妳幹的？”
“她被人殺了……誰幹的！？不是我！”
“不是妳是誰？就妳昨天晚上去過她那兒，我們有證人證明妳昨天晚上到那的時候喝醉了，而且在現場發現了妳帶血的衣物，不是妳這又怎麽解釋？”
“我不知道，肯定是我走了之後……我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啊！”悶熱的天，但是此時鄭鈺真是感覺周圍的空氣陰冷的好像墳墓壹樣，手腳冰涼，尹媛媛出事了？被人給殺了？自己走的時候她明明就是好好的，怎麽，難道是自己走了之後出的事！？
“妳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這就奇怪了，根據街頭監控錄像顯示，妳是最後壹個離開的人，之後沒有人再進去過。而且屋裏沒有失竊什麽物品，也說明不是劫財。法醫鑒定證明死亡時間就是那個時間段，這妳又怎麼解釋？”
“我他媽怎麽知道怎麽解釋？這不是我幹的！妳們抓錯人了？再說尹媛媛是我的好朋友，我為什麽要殺她？”
“妳喝醉了，也許有些事刺激到了妳，酒和性是最容易讓人犯錯誤的。”陳建國站起來，慢慢踱步到鄭鈺面前，噴了壹口煙到他臉上，“妳自己心裏清楚是怎麽回事對吧？其實這和兩年前妳妻子陳琳的事有關對吧？她為什麽死？是不是真的是雨人殺了她，妳自己心裏其實也有數對吧？”
“我根本不明白妳在說什麽。”鄭鈺現在只剩這壹句話。
“怎麽？就只會說這些話了？我看了以前的案卷，才知道陳琳原來背著妳還和別人，壹個小她七八歲的小屁孩保持著性關系。想來妳很受不了吧，壹個各方面都不如妳的小地痞，居然妳的妻子會為了他背叛妳，而且還是她主動。這對妳來說壹定非常難以接受吧，肯定，是男人都接受不了。所以妳想報復，報復這個背叛妳的女人。”
鄭鈺幹脆不說話了，盯著他。
“陳峰是知道這件事的，但是他卻幫忙隱瞞了這件事。他沒想到的是後來妳還是知道了，我不清楚妳是通過什麽渠道知道的，但是妳就是知道了。而當時雨人的事件正好鬧得沸沸揚揚，陳琳恰巧又收集雨人的資料，妳表面上沒興趣，但是實際上覺得這是壹個好機會對不對。因為妳突發奇想，決定利用雨人壹下。”
“後來妳妻子突然有壹天死了，說是被雨人給殺的，沒人懷疑。大家都以為是雨人幹的，因為殺人的手法壹模壹樣，而且那天也下過雨。”
“但是……”陳建國突然湊到鄭鈺面前，幾乎是臉對著臉，“其實妳妻子是妳殺的對不對，妳假冒雨人殺了她。然後把自己裝扮成受害者。沒人懷疑過妳，因為妳裝的太像了。陳峰也被妳騙過去了。妳成功報復了不忠的妻子。”
“妳發什麽神經病？妳忘了嗎？我當是被人打暈了？難道是我自己把自己打暈的？”
“對，不過我也記得妳的口供上說妳被打暈後掉入水中，但是被人發現時是在岸上。我就奇怪了，妳既然暈了為啥還能自己上岸？難道是兇手把妳拉上來的？”
“呃……”鄭鈺這壹點也不知怎麽解釋，他確實是記得自己被打落水中，但是後來為啥自己沒給淹死，是給誰拉上岸的，這確實難以解釋。
“我沒殺我妻子！我沒有！好，那我為啥要殺尹媛媛？我沒有理由殺她。”
“我說過了，妳喝醉了。也許尹媛媛當年其實也是陳琳外遇的知情人之壹，只不過昨天妳才知道此事，於是妳把她當作了妳妻子的幫兇，誰讓她壹直幫著陳琳瞞著妳，這讓妳無法接受，於是妳壹時沖動殺了她。或許殺她之前妳們倆還上床了，人們在床上的時候是最沒有戒備的時候，也許就是在床上她壹時疏忽說漏了嘴，才讓妳起了殺心。”
“這……妳胡說八道！妳有什麽證據？”
“妳承不承認妳知道陳琳出軌的事？”
“我……我今天才知道，我是去找……”
“妳承認就行。”陳建國打斷他的話。
“不！我沒和她上床，不信妳們可以檢查血型、DNA啥的隨便妳。”
“哦，現場沒有遺留精液，我想妳當時大概還沒射吧，沒射就殺人了，於是妳慌裏慌張的跑了。”陳建國嘿嘿笑了笑，後面的壹群警察也笑了，笑得很猥瑣。
“不，我沒有！”鄭鈺發覺自己怎麽說也說不清了，眼前這個老家夥似乎認定了就是自己，而他內眼神讓鄭鈺聯想到盯著青蛙的蛇。最可怕的是，目前所發生的壹切也確實沒辦法解釋，換了自己的話，只怕懷疑的更重。
這不可能是巧合，再加上最近發生在身邊的壹連串的事，那神秘的郵件，看起來像是陳琳的女人……鄭鈺覺得自己被人設計了。是誰幹得不知道，但是肯定是被人算計了。
“我要找律師。”
“找律師，可以，會讓妳找的。不過實話告訴妳，找也沒用。妳先跟我們回去再說吧。”陳建國說著沖那幾個跟班壹招手，“給他換副銬子。”
幾個實習生過來把鄭鈺從椅子上弄起來，壹個大個給鄭鈺重新上了銬子。陳建國和邵文傑倆人去簽字辦提人手續，那幾個實習生則推推搡搡把鄭鈺往外面押。
鄭鈺趕緊換上壹付笑臉，對那幾個人說：“夥計們，給個面子吧，我把那衣服搭上吧。”說著示意戴著手銬的手腕，拿起來的時候蓋在胳膊上的那件外衣又給蓋上了。
這種事警察當然是見的多了，平時出去跟著老警察抓那些斯文敗類們，基本上都來這壹套，拷上之後上面搭件衣服擋著點，鄭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結果幾個實習生還沒壹個人拿這個當回事，這時候陳建國和邵文傑已經辦好了手續回來了，幾個人押著鄭鈺往外面走。
陳建國他們的車就停在派出所大院裏，靠著墻停的。是刑警隊專用的送嫌疑人的車，不是警車，也沒任何標誌，後排的座位都卸掉了，就是壹輛普通的面包車，左邊靠著墻停著，右邊門開著。中間車門是那種前後滑動的拉門，靠墻那側最多也就是和墻有個二三十公分的距離，形成壹條窄道。警察們押著鄭鈺過來的時候，陳建國和邵文傑已經在車正副駕駛座上等著了。
給鄭鈺上銬的那大個推著鄭鈺往車裏塞，後面倆人看著保護，車屁股後面還站著壹個，可以說是三面都有人盯著，而且互相保護，沒人的那面是墻，就算給鄭鈺把銬子開了，他也跑不了。
可是就在鄭鈺上車之後，那大個剛要上車，異變陡然發生！
那大個的手扒著車門邊剛要上來，鄭鈺突然之間胳膊就揚起來了，壹下把搭在胳膊上的衣服揚到了他的臉上。阻擋住對方視線的同時，鄭鈺原本銬在壹起的兩只手奇跡般的分開了，擰住這位的腕子就是壹個反關節擒拿，然後猛地壹拉，動作及其淩厲利索，力量之大幾乎生生的把胳膊給硬拽下來。
大個實習生壹聲慘叫，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遞，接著手腕就被壹副手銬銬在了前座背後的扶手上，力量之大將其手腕拉扯的血痕道道。
這個動作幾乎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六個警察對壹個人，光天化日之下，而且還是在派出所的大院裏，周圍還有進進出出的人，誰都以為鄭鈺肯定是老老實實就範了，再瘋狂的人也沒說敢在這地方公然反抗。誰都沒想到，就算是陳建國也沒想到鄭鈺敢來這麼壹手。
就趁在場人這壹楞神的功夫，鄭鈺直接拉開了靠墻那側的門，身子壹躥就已經出去了。陳建國翻身想抓，他坐前面轉身困難，開門則打不開，因為面包車的中門是前後滑動的，而他駕駛座的門是向外推開的，距離太窄結果讓墻給擋住了下不去。那大個身後的倆實習生等反應過來，要沖進車廂抓人，但是卻被那慘叫連連的大個擋住，無法越過這個肉盾。
“不許動！老實點！”
“別跑！”
“快快快！快抓住他！”
叫喊聲亂成壹片，狹窄的距離人不好過，但是卻給了鄭鈺機會，他雙手雙腳分別撐著車體和墻壁，幾乎是玩了命的往上壹用力，根本不顧腿上胳膊上被佽的片片血痕，好像演雜技壹樣三蹬兩爬登上去了。
等警察們壹面警告壹面從車頭車尾方向繞過來，鄭鈺猛的壹蹬車頂，手就攀上了墻頭，接著身子壹蕩，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註視下就像只猴子壹樣竟然越過了派出所大院的高墻，直接跳到了外面。
不止其他人傻眼，就連見多識廣的陳建國也沒見過這麼利索的人，這簡直可以和國外的那些跑酷高手相媲美了。
“快他媽截住他！”邵文傑大吼著也上了車頂，幾個實習生急忙向院子大門跑去，但是那有壹段距離。而邵文傑躥了幾下也沒成功上墻頭，他不知道鄭鈺剛才怎麽跟長翅膀壹樣壹下就上去了，也許狗急跳墻這個詞兒就是這麼來的。陳建國大喊著叫他下來，車子發動，直接追了出去。
“媽個臭逼的！這兔孫孩子抓住他抽死他！”
邵文傑狠狠罵道，在自己眼皮底下，而且還是派出所大院裏面讓嫌疑人給跑了，這說出去簡直是天方夜譚，自己的臉到時候往哪兒擱？他以為這世界上不可能有這樣膽大包天的人，但是今天真是開了眼了，就有這號不要命的。
而陳建國此刻也是暗怪自己疏忽大意，鄭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壹教師，自己也根本沒想到會出事兒。已經給自己攥到手心了，他也只能乖乖就範。但是自己就是忘了，這人可是在那大巴車上面對持槍恐怖分子都敢玩兒命的主，和自己平時面對的那些對手可不壹樣，這是個逼急了真能豁得出去的真正的亡命徒。
看來自己也有走眼的時候啊，本來先前的印象這是個靠腦子吃飯的智力型，沒想到不僅僅是智力型，還是個文武雙全。
“他怎麽把銬子弄開的？”邵文傑罵完才想起來事有不對。
“肯定是那幾個小孩子上銬的時候沒上好，讓他抓住機會了。要不他怎麽把衣服搭到上面的。”陳建國基本上已經猜到怎麽回事了，實習生畢竟還是短練沒經驗，看到己方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就粗心大意，銬子肯定沒上好。結果被鄭鈺察覺了，也難為這小子這麼沈得住氣，直到上車了才突然發難。而這輛車上就是靠墻壹側這車門壹個破綻，短時間內就被他把握到了，這反應也不壹般啊。
這人真的是個老師嗎？他是教什麽的？不會是教體育的吧？
等開車追出去，再找就不好找了，大院緊挨著以前的省建三公司家屬院，裏面的小路四通八達，但是他還是看到了鄭鈺四下亂鉆的背影，他把警燈拉響了，車子直接開進了家屬院裏的小路上。而那幾個實習生則大聲叫喚著，在後面狂追鄭鈺。
鄭鈺此刻心跳的快從腔子裏蹦出來了，他頭壹次知道自己這麼能跑，而剛才那幾乎四米多的高墻壹躍而下，居然沒傷著。他也不辨方向，見小路就鉆，期望能甩掉後面的追兵，但是那令人驚心動魄的警笛聲壹直陰魂不算的跟在後面。他像瘋了壹樣盡全力輪動雙腿，遇見死胡同則直接翻墻而過，他自己也不記得翻過了多少面墻，大概三四面，都是壹下過。他覺得自己現在麻利的大概劉翔都比不上，劉翔只是跨欄，他是跳墻。最後直接跑到了外面的馬路上，大概辨別了壹下方向，又順著人行道向前狂奔。
甩掉了沒？甩掉了沒？甩掉了沒？
現在他的腦子裏只有這麼壹個念頭，路邊的行人紛紛讓路，不知道這個瘋子壹樣的家夥在這裏瞎跑什麽，也沒人敢上去攔。壹路雞飛狗跳的見路就拐，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多少東西，也不知道這壹口氣跑了多遠，最後他跑到壹棟辦公樓的後面出某個停車場邊上，腳下踩到個不知道啥東西滑了壹下，壹個馬趴重重的摔倒在地。
這是個僻靜的背地方，周圍沒人，鄭鈺趴在地上，壹個勁喘氣。這壹下摔得不輕，再加上累，他覺得自己肺裏呼出來的不是二氧化碳，而是火和血的成分。
也許我就要死在這兒了……他腦子裏不知為啥冒出這個念頭。沒等警察抓住我，我的肺就會不堪超負荷運轉而完蛋，我的心臟會劇烈跳動的最後爆炸。也許我會活活累死，活活把自己跑死。他費力的爬起來，走了兩步，發覺褲子全磨爛了，膝蓋上全是血，剛才摔那壹下讓他全身都疼，他喘著氣向前走，不知道該上哪兒，只想離後面追他的警察越遠越好。
但是沒走出五十米遠，身後那催命的警笛聲就響起，而且明顯不再是壹輛車，看來街頭巡邏的110警車也加入了追捕的行列。
怎麽來的這麼快，還以為手銬沒給自己上好是老天垂憐，自己命不該絕，但是這幫警察跟獵狗壹樣在後面緊追不放，難道我還是跑不了。他壹瘸壹拐的往前面走，過了這個停車場之後豁然開闊，是壹片住宅區，但是不像是正經人住的地方，路邊三三兩兩的都是些古惑仔地痞打扮的人，光著膀子還有紋身，有的在打牌有的在打麻將，看著鄭鈺這個外來人，眼睛裏閃過敵意。
壞了，這才是後有虎前有狼，但是也只有硬著頭皮過了。他低著頭往前面走，但是剛走幾步就發覺身後有人靠近，沒等回頭就被人掐著脖子給拉到了壹邊……
沒壹會兒，後面的警車就追上來了，警察們四下裏尋找，陳建國和邵文傑也在其中，但是就是沒有鄭鈺的蹤跡，路邊那些地痞打扮的人全都躲得遠遠地看熱鬧，最後有個人往左邊的路指了指，大部隊哄哄嚷嚷的又追過去了。
這壹切，鄭鈺在樓頂看的清清楚楚。
等警察走的沒影了，他回頭看著身後的男人：“謝謝了。”
馬藺咧嘴壹笑，擺了擺手：“先不說這個，等會說不定條子還會回來，我先領妳去個地方。”說著和他下去下面樓道，到壹間門敲了幾下，出來個男人，“車讓我用壹下。”男人把鑰匙給他，然後他倆下了樓，馬藺先到樓道口往外看看，斜對面壹個膀爺沖他招招手，於是他按了壹下遙控器，壹輛別克的車燈閃了兩下。
等上了車，立刻往另壹條路開過去，在大街邊看見有警車，但是馬藺毫不在乎，鄭鈺則盡量把身子往座位下縮，無驚無險的通過，車子壹拐上了西安路，然後再拐直奔溪河方向開過去。
過了溪河橋，車子再壹拐就進了小巷，在迷宮般的小胡同裏七轉八轉之後，車停在了路邊。馬藺和鄭鈺下來，進了路邊的壹間小超市，把鑰匙交給裏邊的壹個男人讓他把車開回去，再從後門出來又穿過個院子，鄭鈺跟著他都快記不住路了，最後好不容易等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身處壹間筒子樓的單元房裏面。
屋子裏煙氣繚繞，兩男兩女正在打麻將，還有倆小孩在看電視，壹個女的在上網，鄭鈺和馬藺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下，馬藺從地上的紙箱子裏拿出壹瓶水遞給鄭鈺，鄭鈺壹口氣全都喝完了。
“這是……妳家？”
“算是吧。”
“謝謝了，真沒想到今天能遇見妳，要不是妳我就完了。”
“妳怎麽回事啊？”
“我他媽也不知道。”鄭鈺跟他大概說了壹遍，“莫名其妙就背上官司了。”
這時候旁邊的那幾個打麻將的人也不打了，都扭頭看著鄭鈺，馬藺咧嘴壹笑：“認識這位吧，這就是我跟妳們說過的那個教書的老師，電視上都看過吧，和我壹起挨過槍子兒的。”
眾人沖鄭鈺打招呼，然後接著打他們的牌。
“這事不是妳幹的吧？”
“當然不是，但是我覺得……最近我身邊總是發生壹些怪事，我覺得肯定和那些怪事有關，我壹定要搞清楚。”
“妳覺得妳老婆沒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肯定和這件事有關。”
“那妳現在打算怎麽辦呢？”
“我還沒想好呢，但是我覺得這事不簡單。我想先躲幾天再說。”
“那行，妳就在我這兒呆著算了，我叫人先出去給妳探探風聲。”
馬藺開始打手機，鄭鈺看著他，斟酌了半天就還是問了：“妳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我知不知道妳是誰這事兒重要嗎？”
“……謝謝妳。”
“這是什麽話，咱們倆啥交情，壹起吃過槍子兒的交情。妳替我挨過壹槍，這件事我永遠也不會忘，妳就放心吧。”
鄭鈺從沒想過自己有壹天會淪落到向他求助的地步，根本沒想過。實際上自從又重新見到他為止，他都快忘了馬藺了。這不過就是我生命中的壹段小插曲，不過是個路人甲而已。他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這個男人，但是命運實在是難以捉摸，今天居然是他救了自己。
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這個人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註定就是來幫我的。
看來老天爺還沒有完全拋棄我。
晚上，打牌的人都走了，鄭鈺和馬藺倆人在屋裏。馬藺說外面他叫人打聽過了，警察正在到處找他，這幾天最好還是別出去瞎溜達。
“我知道，只不過要麻煩妳了。”
“妳這人幹嘛這麼客氣？沒那必要。”說著馬藺扔給他壹個橙子。
鄭鈺接壹下沒接好，不小心碰翻了旁邊茶幾上的相框，他趕緊扶好，不由自主的掃了兩眼，接著又仔細看了看，照片上有馬藺，和他哥，但是那個女人，鄭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個女人相當漂亮，而且他總覺得眉眼之中看起來和陳琳頗有幾分相似。
“這是……妳哥？”
“對，我哥，這是我嫂子。”
“妳嫂子……現在……”鄭鈺正不知道該怎麽問，馬藺把話接過來了：“我嫂子有兩年多沒和我聯系過了，我哥死了之後，對她的打擊很大，整個人就這麼廢了。後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是不是回娘家了？”
“她和我哥沒結婚，同居而已。”馬藺看著照片，嘆了壹聲，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我哥死不死的沒什麽關系，他雖然是我哥，但是說老實話他就是個垃圾，成天吃喝嫖賭不幹正事，小珊對他那麽好，他就他媽的不當回事。小珊跟了他，沒少吃苦，真是虧了她了。”
鄭鈺壹聽就知道這裏面有套頭，馬藺看來是對他這個嫂子有意思。
“我哥死了之後，小珊也就垮了，整天失魂落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染上毒癮了，我想幫她，但是她不見我，後來，就沒她的消息了。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她的朋友親戚也沒她的消息，就跟蒸發了壹樣，我現在都不知道她還在不在港城這個城市裏。”
鄭鈺沒說話，這時候他也沒法接話，他眼睛盯著那照片，心裏想的是另外的事，壹個剛剛冒出來的、極其荒謬的聯想……
同壹時間，陳建國和邵文傑從隊裏出來，臉色都是難看之極。
煮熟的鴨子飛了，這在陳建國從警生涯這幾十年裏還是頭壹次。而且那個鄭鈺不知怎麽著就無影無蹤了，那麽多人追居然沒追上。這壹下生氣加窩火，再加上天熱，當天晚上嘴邊就起了大泡了。
而且還有更加雪上加霜的消息，另壹條人命案！而且還是前警察。更扯淡的是有目擊者證實鄭鈺去過死者的住處，楊新曉還是當年參與辦張天案的警察，這百分之百又是和鄭鈺有關系，難道這小子在有計劃的清除當年的知情者，這也太瘋狂了吧……
這人不像是精神不正常啊，他真的不拿人命當回事？昨天晚上剛殺了人，不但不跑，今天早上反而大搖大擺的跑去另外的地方再殺壹個人？而且被警察抓住之後居然還能那麽鎮定的逃跑？
他當了這麼多年警察，還真沒見過這樣的罪犯。
那小子說過他今天才知道……會不會……陳建國陷入沈思，不過想也沒用。
警察的工作就是抓人，想弄清楚怎麽回事還是得先把人抓住再說。
“加派人手，所有他可能出現的地方都要派人盯著，我就不信他能長翅膀飛嘍！還有車站碼頭這些地方貼通緝令，不找著他我這姓就倒著寫。”
“知道了。”
“我去找他妹，妳去他家壹趟，徹底搜壹遍，徹底搜，我估計這小子肯定有另外的落腳點。要不就是有人包庇他。”
陳建國說完狠狠的把煙屁股扔地上踩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