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中華奇書金瓶梅 by 蘭陵笑笑生
2019-1-27 15:58
馮媽媽說嫁韓愛姐
西門慶包占王六兒
詞曰:
淡妝多態,更的的頻回眄miǎn睞lài。便認得琴心,先許與綰合歡雙帶。記華堂風月逢迎,輕嚬淺笑嫣無奈。向睡鴨爐邊,翔鸞屏裏,暗把香羅偷解。
——右調《薄幸前》
話說西門慶打發蔡狀元、安進士去了。壹日,騎馬帶眼紗在街上喝道而過,撞見馮媽媽,便叫小廝叫住,到面前問他:“妳尋的那女子怎樣了?如何也不來回話?”婆子說道:“這幾日,雖是看了幾個,都是賣肉的挑擔兒的,怎好回妳老人家話?不想天使其便,眼跟前壹個人家女兒,就想不起來。十分人材,屬馬的,交新年十五歲。若不是昨日打他門首過,他娘請我進去吃茶,我還不得看見他哩。才吊起頭兒,戴著雲髻jì兒。好不筆管兒般直縷的身子兒,纏得兩只腳兒壹些些,搽的濃濃的臉兒,又壹點小小嘴兒,鬼精靈兒是的。他娘說,他是五月端午日養的,小名叫做愛姐。休說俺們愛,就是妳老人家見了,也愛的不知怎麽樣的哩!”西門慶道:“妳看這風媽媽子,我平白要他做甚麽?家裏放著好少兒。實對妳說了罷,此是東京蔡太師老爺府裏大管家翟爹,要做二房,圖生長,托我替他尋。妳若與他成了,管情不虧妳。”因問道:“是誰家女子?問他討個庚帖兒來我瞧。”馮媽媽道:“誰家的?我教妳老人家知道了罷,遠不壹千,近只在壹磚。不是別人,是妳家開絨線韓夥計的女孩兒。妳老人家要相看,等我和他老子說,討了帖兒來,約會下個日子,妳只顧去就是了,”
西門慶分咐道:“既如此這般,就和他說,他若肯了,討了帖兒,來宅內回我話。”那婆子應諾去了。過兩日,西門慶正在前廳坐的,忽見馮媽媽來回話,拿了帖兒與西門慶瞧,上寫著“韓氏,女命,年十五歲,五月初五日子時生”。便道:“我把妳老人家的話對他老子說了,他說:‘既是大爹可憐見,孩兒也是有造化的。但只是家寒,沒些備辦。’”西門慶道:“妳對他說:不費他壹絲兒東西,凡壹應衣服首飾、妝奩lián箱櫃等件,都是我這裏替他辦備,還與他二十兩財禮。教他家止辦女孩兒的鞋腳就是了。臨期,還教他老子送他往東京去。比不的與他做房裏人,翟管家要圖他生長,做娘子。難得他女兒生下壹男半女,也不愁個大富貴。”馮媽媽道:“他那裏請問,妳老人家幾時過去相看,好預備。”西門慶道:“既是他應允了,我明日就過去看看罷。他那裏要的急。就對他說,休要他預備什麽,我只吃鍾清茶就起身。”馮媽媽道:“爺嚛hù,妳老人家上門兒怪人家,雖不稀罕他的,也略坐坐兒。夥計家莫不空教妳老人家來了!”西門慶道:“妳就不是了。妳不知我有事。”馮媽媽道:“既是恁的,等我和他說。”壹面先到韓道國家,對他渾家王六兒,將西門慶的話壹五壹十說了壹遍:“明日他衙門中散了,就過來相看。教妳壹些兒休預備,他只吃壹鍾茶,看了就起身。”王六兒道:“真個?媽媽子休要說謊。”馮媽媽道:“妳當家“妳當家”三字,無意中已隱隱勾挑。不恁的說,我來哄妳不成!他好少事兒,家中人來人去,通不斷頭的。”婦人聽言,安排了酒食與婆子吃了,打發去了,明日早來伺候。到晚,韓道國來家,婦人與他商議已定。早起往高井上叫了壹擔甜水,買了些好細果仁,放在家中,還往鋪子裏做買賣去了。丟下老婆在家,觀“丟下”壹語,則韓道國明放壹著可知矣。艷妝濃抹,打扮的喬模喬樣,洗手剔甲,揩抹杯盞幹凈,剝下果仁,頓下好茶等候,馮媽媽先來攛掇duō。西門慶衙門中散了,到家換了便衣靖巾,騎馬帶眼紗,玳安、琴童兩個跟隨,逕來韓道國家,下馬進去。馮媽媽連忙請入裏面坐了,良久,王六兒引著女兒愛姐出來拜見。這西門慶且不看他女兒,不轉晴只看婦人。見他上穿著紫綾襖兒玄色段金比甲,玉色裙子下邊顯著趫qiáo趫qiáo的兩只腳兒。生的長挑身材,紫膛色瓜子臉,描的水髩bìn長長的。看得有次第,自是好色中明眼人。正是:未知就裏何如,先看他妝色油樣。但見:
淹淹潤潤,不搽脂粉,自然體態妖燒;嫋嫋娉娉,懶染鉛華,生定精神秀麗。兩彎眉畫遠山,壹對眼如秋水。檀口輕開,勾引得蜂狂蝶亂;纖腰拘束,暗帶著月意風情。若非偷期崔氏女,定然聞瑟卓文君。
西門慶見了,心搖目蕩,不能定止,口中不說,心中暗道:“原來韓道國有這壹個婦人在家,怪不的前日那些人鬼混他。”想起從前作證,透甚,妙甚。又見他女孩兒生的壹表人物,暗道:“他娘母兒生的這般人物,女兒有個不好的?”婦人先拜見了,教他女兒愛姐轉過來,望上向西門慶花枝招颭zhǎn也磕了四個頭,起來侍立在旁。老媽連忙拿茶出來,婦人用手抹去盞上水漬,令他遞上。西門慶把眼上下觀看這個女子:烏雲疊??、粉黛盈腮,意態幽花秀麗,肌膚嫩玉生香。便令玳安氈包內取出錦帕二方、金戒指四個、白銀二十兩,教老媽安放在茶盤內。他娘忙將戒指帶在女兒手上,朝上拜謝,回房去了。西門慶對婦人說:“遲兩日,接妳女孩兒往宅裏去,與他裁衣服。這些銀子,妳家中替他做些鞋腳兒。”婦人連忙又磕下頭去,謝道:“俺們頭頂腳踏都是大爹的,孩子的事又教大爹費心,俺兩口兒就殺身也難報大爹。口角甜甚,巧語撩人,豈能不惑!又多謝爹的插帶厚禮。”西門慶問道:“韓夥計不在家了?”婦人道:“他早晨說了話,就往鋪子裏走了。明日教他往宅裏與爹磕頭去。”西門慶見婦人說話乖覺,壹口壹聲只是爹長爹短,就把心來惑動了,臨出門上覆他:“我去罷。”婦人道:“再坐坐。”西門慶道:“不坐了。”“我去罷”、“不坐了”二語,不獨留戀不肯出門,且有許多追悔先回不坐之意在其中,下語微妙。於是出門。壹直來家,把上項告吳月娘說了。月娘道:“也是千裏姻緣著線牽。既是韓夥計這女孩兒好,也是俺們費心壹場。”西門慶道:“明日接他來住兩日兒,好與他裁衣服。我如今先拿十兩銀子,替他打半副頭面簪環之類。”月娘道:“及緊儹做去,正好後日教他老子送去,咱這裏不著人去罷了。”西門慶道,“把鋪子關兩日也罷,還著來保同去,就府內問聲,前日差去節級送蔡駙馬的禮到也不曾?”話休饒舌。過了兩日,西門慶果然使小廝接韓家女兒。他娘王氏買了禮,親送他來,進門與月娘大小眾人磕頭拜見,說道:“蒙大爹、大娘並眾娘每擡舉孩兒,這等費心,俺兩口兒知感不盡。”先在月娘房擺茶,然後明間內管待。
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都陪坐。西門慶與他買了兩匹紅綠潞紬、兩匹綿紬,和他做裏衣兒。又叫了趙裁來,替他做兩套織金紗段衣服,壹件大紅妝花段子袍兒。他娘王六兒安撫了女兒,晚夕回家去了。西門慶又替他買了半副嫁妝,描金箱籠、鑒妝、鏡架、盒罐、銅錫盆、凈桶、火架等件。非止壹日,都治辦完備。寫了壹封書信,擇定九月初十日起身。西門慶問縣裏討了四名快手,又撥了兩名排軍,執袋弓箭隨身。來保、韓道國雇了四乘頭口,緊緊保定車輛暖轎,送上東京去了,不題。丟的王六兒在家,前出後空,整哭了兩三日。
壹日,西門慶無事,騎馬來獅子街房裏觀看。馮媽媽來遞茶,西門慶與了壹兩銀子,說道:“前日韓夥什孩子的事累妳,這壹兩銀子,妳買布穿。”婆子連忙磕頭謝了。西門慶又問:“妳這兩日,沒到他那邊走走?”馮媽媽道:“老身那壹日沒到他那裏做伴兒坐?他自從女兒去了,他家裏沒人,他娘母靠慣了他,整哭了兩三日,這兩日才緩下些兒來了。他又說孩子事多累了爹,問我:‘爹曾與妳些辛苦錢兒沒有?’我便說:‘他老人家事忙,我連日也沒曾去,隨他老人家多少與我些兒,我敢爭?’他也許我等他官兒回來,重重謝我哩!”西門慶道:“他老子回來已定有些東西,少不得謝妳。”說了壹回話,見左右無人,悄俏在婆子耳邊如此這般:“妳閑了到他那裏,取巧兒和他說,就說我上覆他,閑中我要到他那裏坐半日,看他肯也不肯。我明日還來討回話。”
那婆子掩口冷冷笑道:“妳老人家‘坐家的女兒偷皮匠——逢著的就上’。壹鍬撅了個銀娃娃,還要尋他的娘母兒哩!夜晚些,等老身慢慢皮著臉對他說。爹,妳還不知這婦人,他是咱後街宰牲口王屠的妹子,排行叫六姐,屬蛇的,二十九歲了,雖是打扮的喬樣,到沒見他輸身。便作身價。妳老人家明日來,等我問他,討個話兒回妳。”西門慶道:“是了。”說畢,騎馬來家。婆子做飯吃了,鎖了房門,慢慢來到婦人家。婦人開門,便讓進房裏坐,道:“我昨日下了些面,等妳來吃,就不來了。”婆子道:“我可要來哩,到人家就有許多事,掛住了腿,動不得身。”婦人造:“剛才做的熱飯,炒面筋兒,妳吃些。”逼真。婆子道:“老身才吃的飯來,呷些茶罷,”那婦人便濃濃點了壹盞茶遞與他,看著婦人吃了飯,婦人道:“妳看我恁苦!有我那冤家,靠定了他。自從他去了,弄的這屋裏空落落的,件件的都看了我。弄的我鼻兒烏,嘴兒黑,相個人模樣?到不如他死了,扯斷腸子罷了。似這般遠離家鄉去了,妳教我這心怎麽放的下來?急切要見他見,也不能勾。”似坐,似想,似托怨,口角宛然。說著,眼酸酸的哭了。婆子道:“說不得,自古養兒人家熱騰騰,養女人家冷清清,就是長壹百歲,少不得也是人家的。妳如今這等抱怨,到明日,妳家姐姐到府裏腳硬,生下壹男半女,妳兩口子受用,就不說我老身了。”婦人道:“大人家的營生,三層大,兩層小,知道怎樣的?等他長進了,我們不知在那裏曬牙摣zhā骨去了。”千古名言,可銷世人無限未來妾想。婆子道:“怎的恁般說!妳們姐姐,比那個不聰明伶俐,愁針指女工不會?各人裙帶衣食,妳替他愁!”兩個壹遞壹句說勾良久,看看說得入港,婆子道:“我每說個傻話兒,妳家官人不在,前後恁空落落的,妳晚夕壹個人兒,不言怕麽?”婦人道:“妳還說哩,都是妳弄得我,肯晚夕來和我做做伴兒?”婆子道:“只怕我壹時來不成,我舉保個人兒來與妳做伴兒,肯不肯?”婦人問:“是誰?”婆子掩口笑道:“壹客不煩二主,宅裏大老爹昨日到那邊房子裏,如此這般對我說,見孩子去了,丟的妳冷落,他要來和妳坐半日兒,妳怎麽說?這裏無人,妳若與他凹上了,愁沒吃的、穿的、使的、用的!走熟了時,到明日房子也替妳尋得壹所,強如在這僻格剌là子裏。”婦人聽了微笑說道:“他宅裏神道相似的幾房娘子,他肯要俺這醜貨兒?”數語是自謙,亦自喜出望外,所以壹說便肯。婆子道:“妳怎的這般說?自古道‘情人眼內出西施’,壹來也是妳緣法湊巧,他好閑人兒,不留心在妳時,他昨日巴巴的肯到我房子裏說?又與了壹兩銀子,說前日孩子的事累我。落後沒人在跟前,就和我說,教我來對妳說。妳若肯時,他還等我回話去。典田賣地,妳兩家願意,我莫非說謊不成!”婦人道:“既是下顧,明日請他過來,奴這裏等候。”這婆子見他吐了口兒,坐了壹回去了。
到次日,西門慶來到,壹五壹十把婦人話告訴壹遍。西門慶不勝歡喜,忙稱了壹兩銀子與馮媽媽,拿去治辦酒菜。那婦人聽見西門慶來,收拾房中幹凈,熏香設帳,預備下好茶好水。不壹時,婆子拿籃子買了許多嘎飯菜蔬果品,來廚下替他安排。婦人洗手剔甲,又烙了壹箸面餅。明間內,揩抹桌椅光鮮。西門慶約下午時分,便衣小帽,帶著眼紗,玳安、棋童兩個小廝跟隨,逕到門首,下馬進去。分咐把馬回到獅子街房子裏去,晚上來接,止留玳安壹人答應。西門慶到明間內坐下。良久,婦人扮的齊齊整整,出來拜見,說道:“前日孩子累爹費心,壹言難盡。”西門慶道:“壹時不到處,妳兩口兒休抱怨。”婦人道:“壹家兒莫大之恩,豈有抱怨之理。”磕了四個頭。馮媽媽拿上茶來,婦人選了茶。見馬回去了,玳安把大門關了。湊趣。婦人陪坐壹回,讓進房裏坐。正面紙窗門兒廂的炕床,掛著四扇各樣顏色綾剪帖的張生遇鶯鶯蜂花香的吊屏兒,上桌鑒妝、鏡架、盒罐、錫器家活堆滿,地下插著棒兒香。尤肖。上面設著壹張東坡椅兒。寫景酷肖。西門慶坐下。婦人又濃濃點壹盞胡桃夾鹽筍泡茶遞上去,西門慶吃了。婦人接了盞,在下邊炕沿兒上陪坐,問了回家中長短。西門慶見婦人自己拿托盤兒,說道:“妳這裏還要個孩子使才好。”婦人道:“不瞞爹說,自從俺女兒去了,凡事不方便。少不的奴自己動手。”西門慶道:“這個不打緊,明日教老馮替妳看個十三四歲的丫頭子,且胡亂替替手腳。”婦人道:“也得俺家的來,少不得東軿píng西輳còu的,薰局,妙。央馮媽媽尋壹個孩子使。”西門慶道:“也不消,該多少銀子,等我與他。”那婦人道:“怎好又煩費妳老人家,自恁累妳老人家還少哩!”西門慶見他會說話,心中甚喜。壹面馮媽媽進來安放桌兒,西門慶就對他說尋使女壹節。馮媽媽道:“爹既是許了妳,拜謝拜謝兒。南首趙嫂兒有個十三歲的孩子,只要四兩銀子,教爹替妳買下罷。”婦人連忙向前道了萬福。不壹時,擺下案碟菜蔬,篩上酒來。婦人滿斟壹盞,雙手遞與西門慶。才待磕下頭去,西門慶連忙用手拉起,說:“頭裏已是見過,不消又下禮了,只拜拜便了。”婦人笑吟吟道了萬福,旁邊壹個小杌wù兒上坐下。廚下老媽將嘎飯菜果,壹壹送上。又是兩箸軟餅,婦人用手揀肉絲細菜兒裹卷了,用小蝶兒托了,遞與西門慶吃。兩個在房中,杯來盞去,做壹處飲酒。玳安在廚房裏,老馮陪他另有坐處,打發他吃,不在話下。
彼此飲勾數巡,婦人把座兒挪近西門慶跟前,甚在行。與他做壹處說話,遞酒兒。然後西門慶與婦人壹遞壹口兒吃酒,見無人進來,摟過脖子來親嘴咂舌。婦人便舒手下邊,籠揝zuàn西門慶玉莖。彼此淫心蕩漾,把酒停住不吃了。掩上房門,褪去衣褲。婦人就在裏邊炕床上伸開被褥。那時已是日色平西時分。
西門慶乘著酒興,順袋內取出銀托子來使上。婦人用手打弄,見奢棱跳腦,紫強光鮮,沈甸甸甚是粗大。壹壁坐在西門慶懷裏,壹面在上,兩個且摟著脖子親嘴。婦人乃蹺起壹足,以手導那話入牝pìn中,兩個挺壹回。西門慶摸見婦人肌膚柔膩,牝pìn毛疏秀,先令婦人仰臥於床背,把雙手提其雙足,置之於腰眼間,肆行抽送。怎見得這場雲雨?但見:
威風迷翠榻,殺氣瑣鴛衾。珊瑚枕上施雄,翡翠帳中鬥勇。男兒氣急,使槍只去紮心窩;女帥心忙,開口要來吞腦袋。壹個使雙炮的,往來攻打內襠兵;壹個輪傍牌的,上下夾迎臍下將。壹個金雞獨立,高蹺玉腿弄精神;壹個枯樹盤根,倒入翎花來刺牝pìn。戰良久朦朧星眼,但動些兒麻上來;鬥多時款擺纖腰,百戰百回挨不去。散毛洞主倒上橋,放水去淹軍;烏甲將軍虛點槍,側身逃命走。臍膏落馬,須臾蹂踏肉為泥;溫緊妝呆,頃刻跌翻深澗底。大披掛七零八斷,猶如急雨打殘花;錦套頭力盡筋輸,恰似猛風飄敗葉。硫黃元帥,盔歪甲散走無門;銀甲將軍,守住老營還要命。
正是:
愁雲托上九重天,壹塊敗兵連地滾。
原來婦人有壹件毛病,子平雲:且病方為貴,端知王六兒之受用處,在有此毛病也。但凡交媾,只要教漢子幹他後庭花,在下邊揉著心子才過。不然,隨問怎的,不得丟身子。就是韓道國與他相合,倒是後邊去的多,前邊壹月走不的兩三遭兒。第二件,積年好咂????,把????常遠放在口裏壹夜,他也無個足處。隨問怎的出了毧,禁不的他吮舔挑弄,登時就起。自這兩樁兒,可在西門慶心坎上。當日和他纏到起更才回家。婦人和西門慶說:“爹到明日再來早些,白日裏咱破工夫,脫了衣裳好生耍耍。”西門慶大喜。到次日,到了獅子街線鋪裏,就兌了四兩銀子與馮媽媽,討了丫頭使喚,改名叫做錦兒。
西門慶想著這個甜頭兒,過了兩日,又騎馬來婦人家行走。原是棋童、玳安兩個跟隨。到了門首,就分咐棋童把馬回到獅子街房裏去。那馮媽媽專壹替他提壺打酒,街上買東西整理,通小殷勤兒,圖些油菜養口。西門慶來壹遭,與婦人壹二兩銀子盤纏。白日裏來,直到起更時分才家去。瞞的家中鐵桶相似。馮媽媽每日在婦人這裏打勤勞兒,往宅裏也去的少了。李瓶兒使小廝叫了他兩三遍,只是不得閑,要便鎖著門去了壹日。
壹日,畫童兒撞見婆子,叫了來家。李瓶兒說道:“媽媽子成日影兒不見,幹的什麽貓兒頭差事?叫了壹遍,只是不在,通不來這裏走走兒,忙的恁樣兒的!丟下好些衣裳帶孩子被褥,等妳來幫著丫頭們拆洗拆洗,再不見來了。”婆子道:“我的奶奶,妳到說得且是好,寫字的拿逃兵,我如今壹身故事兒哩!賣鹽的做雕鑾匠,我是那鹹人兒?”瓶兒何等待老馮,老馮別有頭路,則壹味虛混,此輩之無情不足取如此。李瓶兒道:“媽媽子請著妳就是不閑,成日賺的錢,不知在那裏。”婆子道:“老身‘大風刮了頰耳去——嘴也趕不上’。在這裏,賺甚麽錢?妳惱我,可知心裏急急的要來,再轉不到這裏來,我也不知成日幹的什麽事兒哩。後邊大娘從那時與了銀子,教我門外頭替他捎個拜佛的蒲甸兒來,我只要忘了。昨日甫能想起來,賣蒲甸的賊蠻奴才又去了,我怎的回他?”李瓶兒道:“妳還敢說沒有他甸兒,妳就信信拖拖跟了和尚去了罷了!他與了妳銀子,這壹向還不替他買將來,妳這等妝憨打呆的。”婆子道,“等我也對大娘說去,就交與他這銀子去。昨日騎騾子,差些兒沒吊了他的。”李瓶兒道:“等妳吊了他的,妳死也。”
這媽媽壹直來到後邊,未曾入月娘房,先走在廚下打探子兒。只見玉蕭和來興兒媳婦坐在壹處,見了說道:“老馮來了!貴人,妳在那裏來?妳六娘要把妳肉也嚼下來,說影邊兒就不來了。”那婆子走到跟前拜了兩拜,說道:“我才到他前頭來,吃他咭咶了這壹回來了。”玉蕭道:“娘問妳替他捎的蒲甸兒怎樣的?”婆子道:“昨日拿銀子到門外,賣蒲甸的賣了家去了,直到明年三月裏才來哩。銀子我還拿在這裏,姐妳收了罷!”玉蕭笑道:“怪媽媽子,妳爹還在屋裏兌銀子,等出去了,妳還親交與他罷。”又道:“妳且坐的。我問妳,韓夥計送他女兒去了多少時了?也待回來,這壹回來,妳就造化了,他還謝妳謝兒。”婆子道:“謝不謝,隨他了。他連今才去了八日,也得盡頭才得來家。”不壹時,西門慶兌出銀子,與賁四拿了莊子上去,就出去了。婆子走在上房,見了月娘,也沒敢拿出銀子來,只說蠻子有幾個粗甸子,都賣沒了,回家明年捎雙料好蒲甸來。月娘是誠實的人,說道:“也罷,銀子妳還收著。到明年,我只問妳要兩個就是了。”與婆子幾個茶食吃了。後又到李瓶兒房裏來,瓶兒因問:“妳大娘沒罵妳?”婆子道:“被我如此支吾,調的他喜歡了,倒與我些茶吃,賞了我兩個餅定出來了。”李瓶兒道:“還是昨日他往喬大戶家吃滿月的餅定。媽媽子,不虧妳這片嘴頭子,六月裏蚊子,也釘死了!”又道:“妳今日與我洗衣服,不去罷了。”婆子道:“妳收拾討下漿,我明日早來罷。後晌時分,還要到壹個熟主顧人家幹些勾當兒。”李瓶兒道:“妳這老貨,偏有這些胡枝扯葉的。妳明日不來,我和妳答話!”那婆子說笑了壹回,脫身走了。李瓶兒留他:“妳吃了飯去。”婆子道:“還飽著哩,不吃罷。”恐怕西門慶往王六兒家去,兩步做壹步。正是:
媒人婆地裏小鬼,兩頭來回抹油嘴。
壹日走勾千千步,只是苦了兩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