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意外的安排

　　“鐺——鐺——鐺——”
　　鐘聲沈悶，穿透力很強，籠罩了整個小鎮。
　　哪怕深處地下五層的世界，蘇夏也聽得清清楚楚。
　　新的壹天到來了。
　　今天的傍晚，黃昏時分，就是審判那十多個南風組織成員的時間。
　　無論是對於蘇夏，還是對於那些想要實施救援的滲透小組成員來說，時間都已經不多了。
　　休息區裏，幾個正在打牌的傭兵都擡起了頭，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最後壹天了，希望別出什麽岔子吧。”那個老傭兵說道。
　　“真要是出了什麽岔子，咱們幾個兄弟也不會被第壹時間波及到，有的是時間逃走。”另壹個傭兵說。
　　“是啊，逃出去之後，找個地方隱姓埋名三五個月，然後再找個勢力投靠，照樣能過得舒舒服服的。”
　　“不錯，言之有理……”
　　這幾人還是抱著那樣的想法，始終沒變過。
　　無論會出現什麽情況，他們都能從中找到安慰自己的辦法。
　　簡單聊過幾句，幾人又開始打牌，牌桌上煙霧繚繞，用啤酒蓋做的花花綠綠的籌碼堆了好幾堆。
　　這個陰暗的地下小世界仿佛與世隔絕了，像是末日中的避難所。
　　那兩個正在玩遊戲的傭兵更是連頭都沒擡過，兩人的神色都極為專註，盯著黑白屏幕的老遊戲機，大拇指拼命按動，身體時而左右晃動壹下，似乎外界發生的壹切都跟他們沒關系。
　　蘇夏與王騰坐在角落裏的黑暗中，壹人拎著壹瓶啤酒，平靜地聊著關於現在與未來的某些事。
　　“叮——”
　　酒瓶子碰撞，酒水搖晃，聲音清脆。
　　王騰給自己灌了壹口，然後長舒了壹口氣，隨意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說道：“最後壹天到了，喬老哥，妳擔心嗎？”
　　“妳呢？妳擔心嗎？”蘇夏笑了笑，反問他。
　　“也是，擔心那麽多也沒用。”王騰神色莫名，看著手裏淡綠色的啤酒瓶，低聲說：“喬老哥，真希望我們能壹直是朋友。”
　　聞言，蘇夏沈思了片刻，沒有立即開口。
　　過了壹會，他才說道：“任何人都可以是朋友。”
　　“嗯，或許是吧。”
　　王騰舉起酒瓶子，臉上又浮現出笑容，與蘇夏的酒瓶相碰。
　　氣氛似乎有些異樣，只是兩人都沒說什麽。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壹夜很快過去了。
　　那幾個打牌的傭兵，壹直打到淩晨三點多才爬回床上休息，兩個玩遊戲的家夥更是玩了個通宵，眼睛都快腫了。
　　而蘇夏與王騰也聊了壹夜，聊的話題很尋常，沒有再聊南風組織和面具怪客的事，大多時間都在聊壹些假設的未來。
　　兩人的精神都很好，比那兩個熬夜玩遊戲的要好得多，眼裏連血絲都沒有，黑眼圈更是不存在的。
　　早上七點過，老傭兵起床，簡單洗漱了壹下，隨後帶著眾人去上面壹層吃飯。
　　吃過飯後，眾人拎著大鐵桶，給每個鐵桶裏都打滿了餵給奴隸的食物。
　　“鐺鐺鐺——”
　　他們回到地下五層，拿著大鐵勺子不停敲打。
　　“起來了，吃飯了！”
　　“再不起來，老子就要請妳們起來了！”
　　“……”
　　幾人壹邊敲打，壹邊大聲吼著。
　　牢籠裏的奴隸們急忙爬起來，有的早已經在牢房門口等著了，每天就這麽壹頓飯，錯過了就只能等下壹天。
　　蘇夏和王騰都是第壹次幹這種事。
　　當然，應該也是最後壹次。
　　兩人也拎了個鐵桶，走在眾人的最後面，桶裏裝滿了看上去十分惡心的黃灰色流食，看著沒有絲毫食欲。
　　“那邊，那個籠子裏有兩個家夥，有三天沒吃東西了，多半是壹心求死，但上面有交代，不能讓他們死得這麽輕松。”
　　走在前面的老傭兵伸手壹指，指著不遠處壹個臟兮兮的牢籠。
　　“吳老弟，妳去，給那兩個奴隸灌幾口吃的，給他們吊壹口氣！”他對著吳用吩咐道。
　　“哦哦，好的。”
　　王騰很老實地點了點頭，立即拎著大鐵桶走過去。
　　另壹個傭兵則說：“要註意，那兩個玩意可能只是假裝求死，為的就是把妳騙過去，等妳近身就對妳動手。”
　　“好的，我明白了。”
　　王騰提著大鐵桶，似乎有些吃力，臉色略微漲紅，步子也有些不穩，壹步步走到那個牢籠門口，然後拿出鑰匙，把籠門打開。
　　蘇夏同樣走了過去，握著鐵勺，在桶裏攪了攪，開始餵食那個牢籠周圍其余籠子裏的奴隸。
　　他和以往的喬土壹樣，餵食時沒有那麽多花樣，話也很少，只是很隨意地把食物傾倒在牢房裏。
　　另外幾個傭兵都喜歡玩花樣，有的直接把食物潑出去，有的則要奴隸們跪著迎接，正如蘇夏昨天早上見到的那樣。
　　過了壹會，進入牢籠的王騰忽然高呼：“王大哥，有個奴隸死了。”
　　“什麽？死了？”那個姓王老傭兵皺了皺眉，丟下手裏的鐵桶，大步走過去。
　　另外幾個傭兵也紛紛放下手裏的鐵桶，臉色都不太好看，向著那個牢籠走去。
　　死壹個奴隸，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奴隸雖然低賤，但畢竟是整個組織的公共財產，並非他們私人所有。
　　“真死了？”
　　老傭兵進入籠子裏，蹲下身子，把地上那個躺著的奴隸翻了個面。
　　這奴隸的身體都已將僵了，氣息全無，毫無生機，死得不能再死。
　　蘇夏也站在外面看了眼，那奴隸頭上的血條已經歸零了，哪怕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這個月死了幾個了？”老傭兵緩緩起身，問身邊的另壹個傭兵。
　　“三個了。”那個傭兵答道。
　　“不太妙啊，我們這個月只有七個指標，這麽快就死了三個了。”
　　“後面的日子多上上心吧，看到不吃的也給他們強行灌下去，可不能再死下去了，再多死幾個，上面的肯定會怪罪下來。”
　　“……”
　　每個月最多死七個奴隸，這是上面的給他們畫的壹條線。
　　要是死得多了，他們雖不至於償命，但挨罵和扣錢是少不了的。
　　“繼續吧，都別玩了，接下來認真點。”
　　老傭兵揮了揮手，然後對王騰說：“吳老弟，把著屍體拖出去，放在這裏會發臭。”
　　“拖出去？”王騰楞了壹下，“王大哥，要拖到哪裏去？”
　　“上面三層有個停屍間，先拖到那裏，交給那裏的負責人。”老傭兵隨意地說，“有些大人物需要屍體做研究，還有的大人物對屍體有特殊癖好。”
　　“哦哦……”
　　王騰撓了撓頭，看了眼地上的屍體，也沒想太多，就彎腰攥住屍體的褲腿，用力地開始拖拽了。
　　蘇夏本想幫忙，但王騰卻說：“喬大哥，我壹個人可以的。”
　　“那好吧，註意安全。”
　　就這樣，王騰壹個人拖著屍體，慢慢挪動到了電梯口，然後乘坐貨梯去了三樓。
　　他走後，那個姓王的老傭兵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蘇夏，笑著說：“喬兄弟，妳和吳老弟聊了壹晚，聊得怎麽樣了啊？想到上去的方法了嗎？”
　　“不勞妳費心。”蘇夏淡淡地說。
　　“嘿，大家都是兄弟，問壹問而已。”老傭兵又說道。
　　“是啊，喬兄弟，妳都下來兩個月了，還沒把大家當成兄弟嗎？”另壹個傭兵也笑著說，“這可不行啊，大家在壹起就得團結。”
　　“團結？”
　　蘇夏也笑了，並說：“在這種地方，團結有什麽用？”
　　“喬兄弟還是很嫌棄這裏啊。”
　　那個老傭兵搖頭嘆氣，壹臉遺憾的樣子，並問蘇夏：“這裏有什麽不好呢？安全又輕松，為什麽非得去上面的世界拼個妳死我活？”
　　“說得對，喬兄弟，妳就這麽不愛惜妳的命嗎？”另壹個傭兵說，“別的不說，就說今天傍晚那個審判大會，南風組織的人肯定會來鬧事，到時候子彈可不長眼啊。”
　　“喬老弟，妳要是還在以前的崗位上，今天傍晚那場審判肯定是走不脫的，必須得去看著。”
　　“可妳現在多舒服啊，什麽都不用擔心……”
　　幾人都是壹副惋惜遺憾的樣子，似乎很不理解蘇夏的選擇。
　　他們很喜歡用今天傍晚要發生的那場審判來舉例，之前對王騰是如此，現在對蘇夏亦是如此。
　　這兩天，蘇夏和王騰似乎聊得太多了，這讓幾個傭兵都有些不舒服。
　　因此，王騰壹走，幾人就開始輪番勸導蘇夏。
　　過了十多分鐘，王騰回來了。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似乎在停屍間看到了壹些不太好的畫面，臉上還有壹絲殘留的懼色。
　　“吳老弟，屍體送到了嗎？”姓王的老傭兵看向他，笑瞇瞇的問。
　　“送到了。”王騰老實地點了點頭。
　　“感覺怎麽樣？”
　　“那裏有點冷。”
　　“哈哈，第壹次送屍體都這樣，習慣就好……”
　　幾個傭兵都笑了起來，笑得很隨和，有兩人還拍了拍王騰的肩膀，似是在故意營造壹種和諧的氛圍。
　　經歷過恐懼與寒冷，才會更容易想要報團取暖。
　　“不說了，去餵那些奴隸吧，還有壹百多張嘴等著吃飯！”老傭兵笑著說。
　　“嗯……”
　　王騰沒有多說，只是拎起自己的鐵桶，繼續餵食的工作。
　　壹直到早上九點過，今天的餵食工作才結束。
　　按照慣例，他們今天就沒什麽是需要做了，接下來可以隨便享受放松，在這片地下世界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走，哥幾個繼續打牌，老子昨晚輸了那麽多啤酒蓋子，今天可得贏回來！”老傭兵說道。
　　“哈哈，走，打牌！”
　　幾人把手裏的鐵桶往地上壹丟，動作隨意，然後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牌桌。
　　這樣的生活，雖然工資低了點，但確實不是電子廠可以比的。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每壹天都會是今天的重復。
　　然而，意外總是說來就來。
　　中午十二點剛過，眾人正打算去吃飯的時候，上面忽然有人下來了。
　　來人也是老虎組織的壹個傭兵，是負責人事安排的，從職位來看，應該是黑虎的下屬。
　　他來這裏，是為了宣布壹個消息：“傍晚的審判大會，我們組織所有人都要去，妳們也不例外，早點收拾好東西，審判會場在小鎮南方。”
　　“什麽？我們也要去觀看審判？”
　　壹聽到這話，幾個傭兵的臉色齊齊變了。
　　留在地底的好處之壹，就是不會在第壹時間被卷入某些沖突裏。
　　他們本以為，傍晚那場審判大會就跟以前的別的項目壹樣，和他們沒什麽關系，他們只要留守在這裏就行了。
　　可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為什麽要去？”就連向來壹臉懶散的老傭兵都有些急了，急忙問道。
　　“為什麽？”
　　來人壹臉冷漠，淡淡地說：“這是上面的安排，妳想知道為什麽，就找黑虎大人去問！”
　　“可我們要在這裏看守奴隸啊！”老傭兵急切地說。
　　“這些奴隸都被關得好好的，他們還能跑了不成？”來人淡漠地說。
　　“可是……”
　　“再廢話的話，我會按違命對妳進行處理，將妳當場格殺！”
　　“我……”
　　老傭兵身體壹顫，嘴巴張了張，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可卻什麽都不敢說了。
　　剩下的話卡在他的脖子裏，他不得不艱難地吞咽下去，然後擠出壹副難看到了極點的笑容，躬身對這人說：“好，好的，我們知道了。”
　　“嗯。”
　　來人神色淡然，轉身回到電梯，乘坐電梯離開了這裏。
　　他走後，整個地下五層只余壹片死寂。
　　除了蘇夏和王騰，另外幾個傭兵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壹動也不動，仿佛石化了那般。
　　以他們的實力，去了審判大會有什麽用？
　　壹旦起了沖突，他們不就是炮灰嗎？
　　壹想到這，那幾個傭兵的腦瓜子都嗡嗡的。
　　“我們……我們也要去……”
　　其中壹個傭兵神色慘然，整張臉都開始發白了，仿佛丟了魂魄，止不住地低聲喃喃。
　　另外幾個傭兵也好不到哪兒去，壹個個面如土色，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精神遠沒有之前那麽好了。
　　“這地下世界，也不是什麽安全之處啊……”
　　躲在這裏，依舊躲不過命運的安排。
　　壹旁，蘇夏看了眼王騰，他知道這事有很大概率是王騰安排的。
　　無論是站在真實身份還是偽裝身份的角度，他都覺得這安排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