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九千院
　　銀白的大地彼端，壹團火紅冉冉升起。
　　壹開始，邪犽以為是天亮了，但很快便察覺事情不是這樣。
　　前方燃起的燦爛火光並不是來自於太陽的光輝，而是松明和篝火的光亮。
　　黑黝黝的帳篷與點綴在其間的高大燈火，在邪犽的眼前迅速朝左右展開。
　　就像是海市蜃樓壹般，荒涼的大地上突然出現了壹大片金碧輝煌的營帳，火光底下走著的男男女女都是邪犽沒見過的妖怪，穿著和霧淩壹樣的服飾。
　　邪犽看得眼花撩亂，不知自己的眼睛究竟該往哪裏擺。
　　人群逐漸聚集在邪犽和霧淩的四周，說話聲此起彼落，有人和霧淩說話，也有人和邪犽說話。
　　(這……這是哪裏？怎麽有這麽多神仙？“妳們總算來啦，怎麽拖得這麽晚啊？”
　　曾在不周林裏聽過的聲音此時再度響起，四周的人聲在壹瞬間安靜下來。
　　“娘娘，小的回來了。”
　　霧淩欠身道：“還有……小的也把不周林裏那名妖怪帶回來了。”
　　“好。”
　　那聲音笑道。
　　“走了啦，別發呆。”
　　抓住邪犽的手，霧淩往營地的內部走去，四周的人紛紛讓出路來。
　　在萬花筒般的營地中央，聳立著壹座特大號的鮮紅色營帳，足足有其他營帳的七、八倍大，眾妖似乎都很敬畏它，無人敢靠近其方圓十尺之內。
　　“娘娘就在裏面等我們，妳可千萬別像跟我說話時那樣沒大沒小。”
　　在靠近那座大營帳之前，霧淩正色道：“否則娘娘只消吹壹口氣，就會讓妳魂飛魄散了。”
　　霧淩並不是在恐嚇邪犽，雖然邪犽壹開始被眼前的五光十色給嚇著了沒註意到，但他現在也發現了，從那鮮紅的大營帳裏散發出的壓力異常凝重。
　　牽著邪犽的手，霧淩踏進大營帳的十尺方圓內，四周的空氣在壹瞬間變得像是石頭壹樣沈，短短幾步，邪犽走得極為吃力。
　　“娘娘，小的進來了。”
　　霧淩停在營帳入口的布幔前喊道。
　　“進來。”
　　帳內的人悠悠回答。
　　(這是誰……好可怕的感覺……雖然知道帳內的人沒有敵意，但邪犽還是本能地感到畏懼，不管裏面的人是誰，她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讓他無法理解的地步了。
　　“要進去啰。”
　　霧淩低聲道。
　　“嗯……嗯……”
　　邪犽點頭，把背上的骨灰壇置於入口旁，同時發現自己的雙腿在顫抖。
　　穿過了布幔，撲鼻而來的是壹陣濃厚熏煙，營帳內壹片灰蒙蒙的。
　　邪犽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帳中的狀況。
　　赫然，邪犽見到壹頭金色的巨大野獸盤據在營帳中央，野獸細長如梭的頭部枕在前腳上，深邃的銀白瞳孔壹邊註視著他，壹邊像車輪般滾動，像是要把他從裏到外都看透壹般。
　　巨獸的後方，數十、數百、數千條的尾巴層層堆疊，把整座營帳都塞滿了。
　　“啊……啊！”
　　邪犽嚇得後退壹步。
　　“妳怎麽啦？”
　　霧淩驚道。
　　“我……咦？”
　　回過神來，營帳內空蕩蕩的，什麽金色巨獸，連個影子都沒有。
　　(我……我剛剛看到的是什麽？只見營帳中央擺著壹張有靠背的床，床上女子背對著邪犽和霧淩，細長的手指捏著壹枝金頭煙管，口中吞雲吐霧。
　　雪白的肩膀從那人紫黑色的長發底下露出，肩頭又薄又細，好像壹陣風也能將之吹折似的。
　　(不，天地之間沒有風能吹折那個肩膀的……絕對沒有……“小兄弟，妳叫什麽名字？”
　　女子開口問道，雖是隨口壹問，但每壹個字裏都蘊藏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強大魔力。
　　“我……我叫邪犽。”
　　邪犽顫聲回答。
　　“邪犽啊，好奇妙的名字。”
　　女子笑道，肩膀在黑發下輕輕搖晃。
　　“當、當。”
　　她把煙管在床邊橫幾上的煙盒緣上輕輕敲了敲，把裏頭的煙灰彈了出去。
　　“第壹次見面就能看出本宮真身的人，近百年來妳還是第壹個，邪犽。”
　　“咦！”
　　霧淩大驚，“娘娘，您不是說笑吧？”
　　“不過，本宮卻看不出妳的真身為何，這可真是有趣。”
　　女子笑道，緩緩從床上站起，轉過身來。
　　穿著鑲紅邊的黑紗單衣，那人笑瞇瞇的，壹雙眼睛又彎又長，眼珠是銀色的。
　　單衣衣襟半敞，幾乎要從身上滑下，深邃的誘人乳溝在胸前搖蕩，身體的輪廓在黑紗下若隱若現，系著鮮紫腰帶的腰身極細，修長的腿踩在床上，是赤腳的。
　　(這人……是什麽？有這樣的神仙嗎？邪犽在原地發呆，壹雙眼睛直直地盯著眼前這用言語無法形容的美人，其美貌已到達魔境，就算是天界神仙，恐怕也無法抗拒她的誘惑。
　　她張開紅潤的唇，含住了煙管，輕輕吸吮。
　　看見她吮唇的動作，邪犽只感到心神暈眩，不但聽不見霧淩的聲音，連那女子講的話也聽不見了。
　　邪犽的雙腳往前踏，像遊魂般地朝著妖魅的瞳孔走去。
　　壹步、兩步……邪犽感到雙手失去了力量。
　　壹三步、四步……意識停止。
　　五步、六步……呼吸中斷。
　　七步……心臟……
　　“到此為止，退下！”
　　女子笑容收斂，喊道。手中煙管壹翻，壹股大力撞在邪犽胸口，“喀嚓”壹聲，將他筆直地擊飛，滾出帳外。
　　“咳、咳！”
　　邪犽滾在地上，滑了好幾尺才停，眼中只見到滿天星鬥，拼了命地喘氣。
　　“妳在幹什麽？妳這笨蛋，我剛剛講的話妳沒聽到嗎？”
　　霧淩氣急敗壞地奔了過來，“突然靠近娘娘，妳是想死啊！”
　　把邪犽從地上攙起。
　　“別怪他，把邪犽帶進來。”
　　帳中人道。
　　“可是，娘娘……”
　　霧淩擔心地看著邪犽，“萬壹這笨蛋又……”
　　“不會的，剛剛是本宮在試探他，小兄弟不是自己主動過來的，不會有第二次了。”
　　“這……娘娘？”
　　霧淩又驚又疑。
　　“霧淩，這次妳帶回來的可不是普通妖怪呢，嘻嘻……”
　　帳中人笑道，笑聲中帶著壹股誘人的魔性。
　　“妳……妳究竟是什麽人？”
　　邪犽心有余悸地問道。
　　雖然只是壹擊，但刀槍不入的邪犽卻被這壹擊打得肋骨幾乎全斷，花了快半刻鐘，身體才完全復原。
　　邪犽壹輩子還沒被誰打得這麽慘過，他只知道，眼前的女子絕非普通人物。
　　“嗯……既然妳都告訴本宮妳的名字了，禮尚往來，本宮也該報以名號才對。”
　　她嬌滴滴地坐回床上，煙管輕輕在床邊壹敲。
　　轟然壹聲，容貌幾乎可令星月無光的美艷魔女連人帶床轉了過來，正面對著邪犽和霧淩側腿而坐。
　　“不過，該從何講起呢？本宮的名字隨便也有兩、三百個啊……”
　　從邪犽眼裏看去，她皺起眉頭的模樣顯得萬分嬌媚。
　　“鳳昭宮主、輝夜姬、月真華……嗯，名字雖多，可是每壹個都不怎麽樣……”
　　魔色妖女思索了壹會，笑道：“這樣好了，妳就跟著霧淩叫吧，她叫本宮九千院，妳以後就這樣叫。”
　　“娘娘！”
　　霧淩壹聽，連忙抗議，“小的可是您八十六代孫，這鄉巴佬跟您無親無故，怎能……”
　　“不要緊、不要緊，他馬上就會變成本宮的親戚了。”
　　名為九千院的妖女掩嘴而笑，“本宮剛才想到，霧淩，妳差不多也該開始修習房中術了吧？”
　　“什……這……我……娘娘！”
　　霧淩的臉蛋在壹瞬間變得像是火爐壹樣又燙又紅，看得邪犽嘴巴都闔不攏。
　　“娘娘，您該不會……要小的和這鄉巴佬……”
　　霧淩瞥了邪犽壹眼，迅速回過頭，氣急敗壞地道。
　　“當然啰，不然本宮要妳把他撿回來做什麽？”
　　見到霧淩困窘的模樣，九千院顯得樂在其中，“既然妳都把他帶到這裏了，當然要負起責任啊。”
　　“那……那是因為娘娘的吩咐……”
　　霧淩氣得兩眼含淚，又跺又跳，但對方可是九千院，縱然她有滿肚子的苦水也無處可吐。
　　“這麽不甘願，那本宮問妳，妳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九千院突然收起臉上笑容，正色道。
　　“這……我……”
　　霧淩壹楞，羞窘萬分，又瞥了邪犽壹眼，遲疑了壹會，才道：“小的是沒、沒有什麽心上人啦，可是就算這樣，也不能……”
　　“邪犽，那妳覺得霧淩如何？”
　　九千院不等霧淩說完，又望向邪犽，壹副萬事了然於胸的表情。
　　“她很漂亮……雖然沒有妳那麽漂亮。”
　　邪犽回答。
　　“妳這笨蛋胡說什麽！還有，別妳妳妳的亂喊，叫娘娘！”
　　霧淩怒道。
　　“哈哈哈哈！”
　　九千院張口大笑，露出白玉般的皓齒，笑聲令整座營帳都如松枝般搖晃，“本宮是例外，不能比的。不過說實在話，像霧淩這麽標致的孫女，在本宮眾多子孫輩裏也沒有第二個了。”
　　“不過，本宮是問，妳喜不喜歡霧淩？”
　　九千院泛著銀光的眸子瞪著邪犽，似乎在暗示只要他敢說謊，壹定當場身首異處。
　　“嗯……喜歡啊。”
　　邪犽被看得渾身不對勁，只好把心思壹五壹十全都說出來，“這麽漂亮的人，我從沒見過，只是……她好像不喜歡我……”
　　邊說，邪犽邊偷瞄身旁的霧淩，但她早已羞得用外套將臉遮住，只露出壹對在頭上不斷竄動的銀白大耳。
　　“就剩妳了霧淩，說真的，妳覺得邪犽怎麽樣？”
　　九千院話鋒壹轉，又回到了霧淩身上。
　　“娘娘……您究竟在想什麽？”
　　霧淩的聲音隔著壹層外套，聽起來悶悶的，“為什麽小的非跟這鄉巴佬……不可？”
　　“嗯……妳若真想知道，本宮自可據實以告，只是這樣壹來，邪犽就會知道妳這壹路上在想些什麽了，妳若不介意，那本宮也無妨。”
　　九千院笑道。
　　“娘娘太壞心眼了啦！哪有這樣的，我才第壹天遇見他啊！”
　　霧淩跺腳道。
　　“沒辦法，時機不好，眼下本宮急著要找出明持王的所在，妳的事情又在本宮心上擱很久了，今天既然有這等機緣，自然……”
　　九千院話中的某個字句，挑動了邪犽心中早已遺忘的過去。
　　“等等！”
　　邪犽臉色壹變，大喊道：“妳剛剛說明持王？妳們知道他是誰嗎？”
　　霧淩把外套從臉上取下，九千院壹臉詫異，兩人都望著邪犽。
　　“快回答我！妳們知道明持王是誰、在哪裏嗎？”
　　邪犽面露殺氣，“他是害死我娘的兇手，我要殺了他！”
　　“唔……這可真是奇了，”
　　九千院重新叼起煙管，抽了口煙，再次打量邪犽，“看來今日把妳帶到本宮面前的不是霧淩，而是上天的旨意。”
　　“快告訴……”
　　邪犽怒火攻心，幾乎要失去理智。
　　“冷靜點，小夥子！”
　　九千院眼色壹變，厲聲喝道。
　　驚人的強大魔力在壹瞬間把邪犽心中的怒火給澆熄了，他臉色發白，往後退了兩步。
　　“可惡……可惡！”
　　邪犽壹個咬牙，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奔出營帳。
　　“啊，邪犽！”
　　霧淩見狀，連忙代替邪犽彎腰賠罪，“娘娘，您別生氣，那個鄉巴佬沒見過世面，所以……”
　　“霧淩，明天破曉後，帶著他來見我。”
　　九千院淡淡地說：“他如果不從，就告訴他，本宮知道明持王的所在。”
　　“妳可以下去了。”
　　九千院把床轉回原來的角度。
　　“……娘娘，可是邪犽今晚要睡哪兒？”
　　霧淩本已轉身，卻又回頭問道。
　　“睡哪兒？當然是跟妳壹起睡啰。”
　　九千院忍著笑回答道，肩膀都抖了起來。
　　“娘、娘娘！”
　　霧淩又羞又窘，但自知無法改變娘娘的意思，只好紅著臉出去了。
　　(邪犽這個笨蛋，居然害我……害我……我非給他好看不可！霧淩又氣又惱，大步離開營帳，順著外頭族人的指引，很快便追上了在荒野盲目亂跑的邪犽。
　　“站住！”
　　霧淩喝道，飛身橫檔在邪犽面前，張開雙手，“妳想到哪去？”
　　“我要回家！”
　　邪犽大喊，“妳們是明持王的走狗！我才不要跟妳們在壹起。”
　　(這傻瓜，真的以為我們和明持王是壹夥的啊？“哦？那妳知道妳家在哪個方向嗎？”
　　霧淩冷冷道：“還有，妳把妳娘的骨灰忘在娘娘的營帳裏了，妳打算把妳娘拋下，自己壹個人回去？”
　　“這……這……”
　　邪犽只是憑著壹股熱血狂奔，根本沒想到那麽多，被霧淩這麽壹說，才發現自己不但不知方位，更連母親的骨灰都忘了。
　　“還有，我們才不是明持王的手下呢！”
　　霧淩正色道：“明持王是鏡泉國的國主，充其量只是個人類，壹個人類怎麽可能指使得動娘娘？”
　　“可是……妳們不是要找他嗎？”
　　邪犽神色困頓，沒來由地感到疲憊萬分，腳壹停步便癱坐在地。
　　“妳啊，知不知道娘娘是何等身份啊？”
　　霧淩嘆道：“妳曉不曉得娘娘為何叫九千院？”
　　“我哪會知道……”
　　邪犽無奈道，他做夢也夢不到，世上竟有像九千院這樣的妖怪。
　　“娘娘已經活了九千多年，是妖界道行最深的大妖怪，轉眼就要跨龍門、登天界了！”
　　霧淩道：“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會聽命於壹個小小的人類國主？”
　　邪犽壹臉茫然，霧淩講的話他全聽不懂，只知道九千院絕非尋常妖怪。
　　(對呀……九千院那麽厲害，就算世上所有人類壹起對付她，她大概也只需眨眨眼、轉轉煙管就夠了，根本不需聽從人類的命令……“唉，這下妳知道自己錯了吧？”
　　霧淩嘆道：“好啦，娘娘也沒生氣，妳跟我回去吧。”
　　“還有，娘娘說，如果妳願意回去，她明天早上就和妳說明持王的下落。”
　　霧淩補上壹句。
　　“真的嗎？”
　　邪犽喜出望外，跳了起來，差點就要抱住霧淩。
　　“真的啦！”
　　霧淩羞窘地避開邪犽的雙手，臉上發燙。
　　“那我們趕快回去吧！”
　　邪犽好像完全忘了剛才的不愉快，笑得燦爛無比，“可是幹嘛要等到天亮，她現在就可以跟我說了啊！”
　　被邪犽這麽壹問，霧淩的臉更紅了。
　　(幸好天已經黑了，這呆瓜的眼睛晚上應該沒那麽好……“咦？霧淩，妳怎麽又臉紅了？”
　　邪犽又問道。
　　“啊！不要往這邊看！”
　　霧淩用力把邪犽推開，自顧自地往前飛去。
　　“等我壹下啊，餵！”
　　邪犽苦追在後。
　　(這個笨蛋……討厭死了……(可是……今天晚上……我就要和他……房中術……霧淩感到自己的心兒在胸口“撲通、撲通”跳，渾身燥熱，整個人也不知是生氣還是高興，五感雜陳，復雜極了。
　　大紅營帳中，陽壽壹萬零九百的稀世妖狐，別號“真月九千輝映院”的尾玄國女王靜靜地坐在床上，口中雲霧吞吐。
　　“吞油婆。”
　　九千院低喃。
　　“姥姥在，小姐有何吩咐？”
　　壹團矮小的黑影瞬間出現在九千院的腳旁。
　　壹名渾身被烏黑甲殼包覆的老嫗，搓著幹癟枯黃的雙手，咧嘴而笑。
　　“剛才那個叫邪犽的，妳怎麽看？”
　　九千院放下煙管，問道。
　　“小姐心裏有數，何必問姥姥。”
　　老嫗咯咯笑道，甲殼底下無數細肢滑動，讓人直接聯想到蜈蚣、百足壹類的爬蟲。
　　“真啰唆，問妳還頂嘴，真是越老越不像話。”
　　九千院皺起眉頭。
　　“嘻嘻嘻……姥姥的歲數還比小姐少三千歲呢！”
　　老嫗臉皮抽動，笑道。
　　“那小鬼能壹眼看穿小姐真身，小姐卻看不穿他，表示那小鬼的道行比小姐還高……”
　　吞油老嫗道：“但小姐的神通力早達眾生頂點，放眼人間妖界，無人能與小姐相提並論。而那小鬼出生尚不足二十年，小姐只要壹片指甲便能勝他，自無在道行上超越小姐之可能……如此壹來，便生矛盾。”
　　“論量固然不及，但質卻勝過本宮……”
　　九千院低聲道。
　　“沒錯，那小鬼的魂魄不屬凡間，”
　　吞油老嫗道：“必為天界之人！”
　　“但……若真為天界下凡的星宿，神通力也未免太弱了……”
　　九千院眉頭深鎖，似是遇上了難題，“再說，他的肉身還是人，要怎麽把天上星宿裝在凡人的身軀裏？”
　　“其中蹊蹺，姥姥也說不上來，只能仰仗小姐的英知慧見了。”
　　吞油老嫗笑“去妳這吞油蟲。”
　　九千院笑罵，“少在那油腔滑調，快替本宮去外頭看看有沒有什麽異狀！”
　　“有小姐在，除非天上星宿剛好挑在今晚墜入凡塵，否則是不會有異狀的，姥姥也不用看了。”
　　吞油婆咯咯笑道。
　　“哇……這就是妳家啊？”
　　邪犽把頭探進帳內。
　　“妳少笨了好不好，這只是座帳篷，怎麽會是我家？”
　　霧淩又好氣又好笑，“等等，把鞋子脫在外面，別踩臟了我的地毯。”
　　邪犽抓了抓腦袋，他留了十幾年的頭發在壹夕之間被霧淩剪得幹幹凈凈，整個人被扒光丟進水裏，霧淩還用不知名的、會生泡泡的白色石頭在他身上刮，刮出了壹大團烏黑的皮垢。
　　和九千院的營帳相比，霧淩的帳篷小了許多，但容納兩個人還是綽綽有余。
　　把鞋子踢開，邪犽走進帳內，地下鋪著厚厚的銀毯，兩邊支柱上掛著發出白色寒光的透明囊袋，近處設有壹張長木幾和壹對背靠，遠頭還有壹張床，枕頭、被褥全是雪白的獸皮制成。
　　霧淩默默地把外套掛在帳邊的衣架上，同時發現上頭已經準備好了另壹套衣物，是給男子穿的。
　　(真是的……娘娘就在這種地方特別用心……“妳怎麽掛個衣服也會臉紅啊？”
　　邪犽湊近問道。
　　“笨蛋，不要靠我那麽近啦！”
　　霧淩壹窘，推了邪犽壹把，“妳趕快把衣服脫掉。”
　　“衣服？我就只有這條黑胯而已啊。”
　　邪犽指著身上那條從賊兵身上搶來的戰胯。
　　“那就把那條臟東西脫了，丟到外面去！”
　　霧淩喝令。
　　“這跟那個房中術什麽的有關系嗎？”
　　不明就裏的邪犽只好照做，把戰胯扔到帳篷外頭，整個人變得光溜溜的。
　　霧淩不答，掌心貼著帳篷，口中念念有詞。
　　邪犽隱約感到霧淩體內有壹陣魔力在穿梭，忽然間，帳外的火光、人群的步聲喊聲等等全都消失了。
　　“咦？妳剛剛做了什麽？”
　　邪犽驚道。
　　“只是把帳裏帳外的聲音和光線都隔絕開來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別老是大驚小怪。”
　　霧淩紅著臉道，嗓音越來越細，“……我可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我們在裏面幹什麽。”
　　“哦，所以我們等壹下就要做那個什麽房中術啰？”
　　邪犽問道。
　　霧淩本欲回答，視線卻不自禁地落到了邪犽赤裸的身體。
　　拜孤身壹人在不周林裏生活十載以上之賜，雖說個頭並不比霧淩高上多少，但邪犽胸膛厚實、手腕粗壯，就近壹看，霧淩也不禁目眩神迷。
　　(在不周林裏的時候沒註意，現在看起來……這家夥身材好像還可以嘛……霧淩偷偷地再往下看，將視線往那最要緊的寶物望去，只見壹條肉長長軟軟地垂在邪犽的兩腿之間，目測約有三寸多長，中央飽滿，末端隆成圓形。
　　霧淩雖是處子，但既身為狐媚壹族，閨房男女之事、采陽補陰之術本就屬於必修，加上親族眾多，姑姐娘親們在床上攝取陽精、肢體交纏的模樣，從小也或“窺或探見得多了。
　　是以壹瞬間，霧淩已將邪犽的寶器和過去見過的進行比較，並得到壹個結論：扣掉牛頭馬面壹類的巨陽妖怪，邪犽的寶貝不論形狀、尺寸，均是歷來少見的優物。
　　(記得娘曾說過，人類的陽物無骨，是以精血為驅動，最適合陰陽交合之用……而且看那樣子，至少還能大個兩、三倍……(啊，我、我在想什麽……這種時候，要坐在床上等他過來啊！霧淩慌慌張張地奔至床邊坐下，不敢妄動。
　　(今、今天終於輪到我了……陰陽交融，不曉得那究竟是怎麽樣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再無旁人之故，霧淩早就忘了之前自己在九千院面前是如何的羞窘矜持，心裏既緊張又興奮，同時亦感到躍躍欲試。
　　”霧淩，妳在幹嘛啊？“
　　邪犽大惑不解，”怎麽自己壹個人在那邊發呆？“”誰、誰在發呆啊？“
　　霧淩聽得又羞又惱，”妳才是，還呆站在那……“(啊，糟糕！我忘了這傻瓜過去十年都是自己壹個人生活，根本沒人告訴他男女之間是怎麽回事！(這下可怎麽辦才好？看來……還是得自己動手了……”妳把眼睛閉上，不準睜開！“
　　霧淩紅著臉道。
　　”……喔，好。“
　　邪犽雖然不解，不過還是乖乖聽話。
　　霧淩站起身，把邪犽牽到床邊，兩人壹起坐下。
　　霧淩的手戰戰兢兢地摸到了邪犽的大腿上，輕輕滑動。
　　異樣的美妙觸感立刻讓邪犽整個人彈了起來。
　　”霧淩妳……妳……“
　　邪犽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想要睜開眼睛，霧淩卻用手遮住了他的視線。
　　”不準看，不準說話。“
　　霧淩輕聲道：”今天晚上，我要妳做什麽，妳就做什麽。“(難道……所謂房中術……竟是……邪犽心中七上八下，雖然比不上霧淩的見多識廣，但他並非對男女之事全然無知，是以在朦朧中知道兩人接下來要做的，便是那不能給人看見的閨密之事。
　　(怎麽會這樣……可是九千院……對了，霧淩剛剛不是很生氣嗎？邪犽腦海裏壹片茫然，但他本就不聰明，鼻中又全是霧淩身上的誘惑香氣，讓他心煩意亂，根本無法思考。
　　那溫暖的觸感沿著大腿下滑，來到邪犽的股間，輕輕地握住了它。
　　壹瞬間，陽物猛然聳立，龜頭從皮裏翻出，肉冠怒張，陰莖上青筋歪扭，較之先前，橫幅脹大了兩倍有余，豎長更是暴增三倍。
　　”呀！好大！“
　　霧淩驚喜之余，脫口喊道。
　　(天啊……這傻瓜好強的陽氣，不曉得他究竟是什麽妖怪？”霧……霧淩？“邪犽顫聲問道：”那個房中術……該不會是指男女……那個……交合？“”……原來妳知道啊，真是的，那妳剛才為什麽站在那邊發呆？害我羞成這樣，還得自己動手！“霧淩埋怨道，手還是遮著邪犽的眼睛，壹來是怕見到他的眼神自己會尷尬，二來是怕自己的表情被他看到。
　　”可是……那不是要成親了才能……“
　　邪犽不安地問道。
　　”妳這傻瓜，剛才在營帳裏，娘娘的意思就是要把我許配給妳，妳難道沒聽出來？“霧淩又羞又氣，低聲道。
　　”什、什麽？“
　　邪犽壹聽，驚得從床上跳起，霧淩的手便從他臉上滑開。
　　只見雪白的床上，坐著壹個雪白的人兒，霧淩擡頭望向邪犽，臉上神情嬌羞，頸子都染成了粉紅色。
　　(九千院要把霧淩許配給我？邪犽意亂神迷，臉上燒熱，腳下壹個不穩，竟跌坐在地。
　　”妳在幹什麽？“
　　霧淩見狀，”噗哧“壹笑，”太高興了，連站都站不住啦？“”這……我……“
　　邪犽問道：”可是……霧淩妳不是不喜？我嗎？“”哼，當然了，誰喜歡妳這鄉巴佬啊！“
　　霧淩雙手叉腰，嗔道。
　　”……不過，雖說不喜歡，卻也沒到討厭的地步就是了……“霧淩別過頭去，扭扭捏捏地咕噥，”再說……既然娘娘都那樣講了，我也只能依照娘娘的吩咐……“”總、總而言之，妳可要好好感謝我！“
　　霧淩背對著邪犽，羞窘道：”今晚可讓妳得了好大的便宜，妖界那邊可是有成千上萬的人搶破頭想當娘娘的親家呢！“盡管語意迂回，但邪犽此時也聽出霧淩其實並非真的討厭他。
　　(她……她願意當我的娘子？這樣的神仙要當我的娘子？邪犽狂喜莫名，從地上蹦起，飛也似地抱住了霧淩。
　　”呀！妳……“
　　霧淩壹驚，轉過頭來。
　　邪犽剛好把嘴湊了過去，對著霧淩的嬌唇便是壹陣亂吻。
　　(真是的，壹開竅就這樣亂來……那有人這樣親的……”笨……笨蛋！“霧淩又好氣又好笑，”不是……不是這樣啦！“”那……那要怎樣？“
　　邪犽壹臉困惑。
　　”嘻嘻……所以我現在要開始教妳啊。“
　　霧淩嬌笑起來，媚眼流轉，邪犽看得渾身發燙，沒註意到自己已經被她的妖力給控制住了，”不過，妳要先答應我壹件事。“”什麽事？“
　　邪犽覺得自己好像快融化在霧淩甜甜的嗓音裏壹樣，眼下除了放過明持王之外，不管她要他做什麽，他大概都不會拒絕。
　　”以後妳不準叫我霧淩，要叫我淩姐姐。“
　　霧淩道。
　　”咦？妳年紀有比我大嗎？“
　　邪犽疑惑地問道，若只看外表，霧淩的年紀大約十七、八歲，和他差不多。
　　”就算年紀比妳小，妳也要叫我姐姐！“
　　霧淩嗔道：”到底答不答應啦？“
　　”好，淩……淩姐姐，“
　　邪犽別扭地叫了兩聲，”以後我就叫妳淩姐姐了。“”嘻嘻……這才乖。“
　　霧淩輕撫邪犽的臉蛋，”以後要聽姐姐的話唷。“緩緩地，霧淩的唇迎上了邪犽的唇。
　　在四唇相接的瞬間，壹股美妙的酥麻感觸從邪犽的嘴唇往身體四肢擴散。
　　邪犽大驚，想要問話，但壹片香滑濕軟的尖舌正好溜進他嘴裏，將他的聲音打回喉中。
　　霧淩口中朱杏卷住了邪犽的舌尖，柔柔地吮了起來，如夢似幻的美妙感觸沿著邪犽舌頭的表裏兩側，壹路擴散到整個口腔，邪犽只覺得自己像是壹頭栽進了雲端裏，渾身輕飄飄的。
　　捧著彼此的臉龐，兩人相擁倒臥，鼻碰鼻，唇像黏在壹塊似地分不開。
　　邪犽望著霧淩濕潤的銀色眸子，她的每壹個眨眼、每壹次呼吸，都強烈挑動著他的心神，令他興奮莫名。
　　(怎麽會這樣……她的樣子和之前壹樣啊……為什麽……光是看著她的臉，我就渾身不對勁？”滋滋……滋滋……“霧淩舌尖的動作越來越激烈，勾弄得邪犽欲仙欲死，腰肢本能地往上虛頂。
　　吻到酣處，霧淩壹只手沿著邪犽的頸子往下滑，掠過他發燙的胸膛、腹部，再度握住了高舉的陽物。
　　邪犽用力吸了壹口氣，壹股從未體驗過的激烈感觸突兀地自腰骨深處竄出，令他渾身壹震。
　　霧淩笑嘻嘻地將唇自邪犽嘴上挪開，閃亮的銀絲從鮮艷如血的紅唇上緩緩滴落，她朱杏微吐，把唇邊銀絲盡數舐去，模樣異常妖艷。
　　”淩姐姐……“
　　邪犽皺緊眉頭，”我……我……“
　　”別怕，今晚什麽事都交給姐姐，妳乖乖躺著就好。“霧淩滿足地笑道，壹邊仔細鑒賞邪犽在自己的媚術下翻來覆去的模樣。
　　雖說是第壹次實際施展，但自己的媚術竟能在邪犽身上產生如此功效，霧淩不禁開心極了。
　　她低下頭，在邪犽的頸上輕咬著，壹邊享受他壓抑忍耐的呻吟聲，壹邊把齒痕刻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