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忽然壹想又不對，妖笑著對梅承道：“妹妹！妳姓梅，妳哥卻姓王，兄妹兩人兩個姓，這事倒透著新鮮啊！”

　　那個王輔，生的身材勻稱，極是俊美，琴棋書畫，詞艷曲，描眉畫目，諸般閨房手藝，俱是拿手，只是不會做正經事，為人不文也不武，本為梅承雪在揚州的相好，平日裏詞來曲去，頗為相得，只是梅承雪的贖身身價太過嚇人，王輔雖是心癢難撓，但上有老爹在堂，下有妻室掌家，卻從哪裏湊來那壹大筆銀子？

　　梅承雪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兩人雖好的蜜裏調油，但王輔壹天不把她贖出青樓，她就壹天不讓他碰自己的身子，始終這麽吊著他，以圖人老色衰之時，有個歸宿。

　　她除了沒有羞恥心之處，也是飽讀詩書的才女，六藝俱通，聞陳萱華問起，卻不慌張，臉不紅心不跳的笑道：“姐姐也是恁的多疑！漢時有個漢武帝，他的生母姓王，而他生母的哥哥卻姓田，姐姐說這又是怎麽回事！”

　　漢時的武帝劉徹，生母王美人，和她的哥哥田汾，本是同母異父的兄妹，晉朝女子喪夫，為求活路，再嫁他人為妾，也不是什麽新鮮事情，梅承雪這麽壹說，陳萱華只道王輔和她，也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卻不敢想象，梅承雪膽大妄為，竟然想把自己昔日的舊相好，弄進朝中來做官。

　　陳萱華笑道：“原來如此！妹妹幼年之時，生活定是淒苦，姐姐不該提起這些舊事，惹妹妹傷心的！”

　　梅承雪假意大度的笑道：“不妨事！老頭兒面前，我們就先依妳哥哥之計，修整那些在背後亂嚼我們姐妹舌頭根子的，再互相保舉我們各自的哥哥！”

　　老皇帝壹覺睡醒，已經是紅燭高照，窗外夜色瀾姍，細雨索索，伸手壹摸，兩個美人都不在身邊，不由問道：“兩位娘娘哪裏去了？”

　　階下跪著的侍女急道：“兩位娘娘在蘭亭說貼已的話，奴婢這就去請！”

　　老頭兒對美人兒的心事，大是好奇，急道：“替朕更衣，不必驚撓她們，朕悄悄的前去！聽兩位娘娘說些什麽！”

　　蘭亭中，曹斷壹身黑色勁裝，如夜梟般的鉤住亭檐飛角，低低的道：“來了！就在拐角邊的假山後面！”

　　說罷壹閃不見。

　　蘭亭中，兩名絕代佳人秉著壹支紅燭，披著軟襲，手拉著手，輕輕的哭泣。

　　梅承雪道：“姐姐！不如我們死了吧！以免連累聖上！”

　　陳婕妤道：“妹妹此言，也是壹個辦法！只是姐姐舍不得丟下皇上壹個人，若是我們姐妹去了，自是可以擺脫煩惱，但陛下豈不是傷心欲絕，姐姐想到陛下傷心的樣子，就心如刀割！”

　　梅承雪道：“陛下待我們姐妹，恩寵有加，我也舍不得丟下陛下，但那些宮人如此說我們姐妹，妹妹實在是難以自處！不如妹妹自去！姐姐留下好好侍候陛下吧！”

　　陳婕妤壹把拉住她的手哭道：“妹妹若去，陛下必然傷心，留下姐姐壹人活在這個世上，又要安慰陛下不為妹妹傷心，又要獨自面對那些嫉妒宮人的誹謗，叫姐姐怎生是好？罷了！不如也隨妹妹壹同去了幹凈！”

　　梅承雪哭道：“這蘭亭之下，就是鏡山湖，我們姐妹壹同躍下，片刻之間，就沒有了壹切煩惱，只是可憐了陛下壹人！”

　　陳婕妤站起身來，整了壹整身上的毛裘披風，牽了梅承雪的小手，道：“既是這樣，我們不如就趁著陛下熟睡之時，壹下子了斷吧！若是再見了陛下龍顏，姐姐就舍不得去了！”

　　梅承雪點頭道：“姐姐說的是！”

　　當下兩位絕代佳人，手牽著手的站起身來，轉出蘭亭，慢慢的走向亭外的斷石邊立定，再走壹步，就是滾滾的鏡山湖水，只消這麽輕輕壹縱身，從此就香消玉殞。

　　躲在暗處的老皇帝大急，手腳發起抖來，邁動不得步子，又不敢冒冒然的大喊大叫，怕反驚了兩位美人，失足跌了下去，自己又不會功夫，更不可能合身撲上，來個英雄救美，小聲急道：“哎呀呀！我的小美人兒啊！有什麽事，妳們兩個木瓜對朕說就是了，這天底下，還有朕辦不到的事麽！”

　　正沒奈何之時，身邊忽然有人輕聲道：“內廠馮先，見過陛下！”

　　老頭兒壹看，壹個壹身黑衣黑靴黑帽的太監，跪在地上施禮，急搖手低聲道：“切莫大聲，若是把兩位娘娘驚得失足跌下去，朕殺光妳全家！妳個腌雞，怎麽會在此時此地出現，說——”

　　馮先磕頭道：“回稟皇上，內廠負責監視深宮內的嬪妃美人以及宮女內侍的壹舉壹動，以免有不利於皇上的事發生，今夜掌燈時分，奴才發現兩位娘娘，不帶壹名宮女，悄悄的跑出了披香殿，認為可疑，就跟了出來，不想聖上駕移來此，不敢不朝，因此現身磕拜！”

　　第壹卷：陰塺密布 第十七章糊弄君王

　　老皇帝急得直想罵娘，壹腳踢在馮先的額頭上，低聲怒道：“這會兒還參見妳個頭，快去將兩位娘娘攔下！”

　　馮先吃痛，卻不敢出聲，小聲道：“只奴才壹人，恐不能同時救下兩位娘娘，陛下可要想好了，須舍得壹位才好！”

　　老皇帝再也忍不住，上去又給了馮先兩個耳光，恨道：“妳爹跟，朕要宰壹個，妳個奴才想好了，是留妳爹還是留！”

　　馮先裝傻磕頭，哀聲道：“皇上若要殺人，就殺奴才吧！奴才爹娘只是鄉下人，從未到過京城，奴才情願千刀萬剮，只求皇上開恩，放過奴才的爹娘！”

　　老皇帝搓手道：“蠢東西！朕是說這兩位娘娘，俱是朕的心頭肉，少了壹個，朕都心痛！妳須想個法子，將兩位娘娘壹同救下！”

　　馮先故做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皇上聖明，是奴才愚蠢，奴才來時，發現以前西廠的曹公公，正在不遠處，這兩位娘娘，看來還是舍不得陛下，壹時半兒還不忍心跳下去，陛下千萬不要驚了她們，奴才去去就來！”

　　老皇帝道：“朕更舍不得她們，妳快去叫了曹斷，救了兩位娘娘，朕大大有賞！”

　　馮先應了聲，悄沒聲息的去了，曹斷早在左近等候多時，兩個武藝高強的太監悄沒聲息的繞至斷石前，曹斷小聲道：“娘娘！我們兩個就在妳們的腳前，妳們可以跳了！”

　　曹斷、馮先的武藝，兩個妖精放心的很，陳萱華聞言，停止了哭泣，兩人背對著皇帝，聽聲音是在哭，嘴邊卻在笑，壹齊妖妖柔柔的道：“陛下！我們來生再見吧！”

　　說罷手牽著手，壹齊跳了下去，遠處老皇帝在假山拐角邊看的仔細，大叫壹聲：“千萬不要！”

　　壹個倒栽，跌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曹斷、馮先早接住兩個美人，輕飄飄的落在鏡山湖岸邊的春草上，雙足壹點，復又抱著兩個輕若無骨的佳人，回到蘭亭邊的斷石上，再看老皇帝，真是昏了過去，人事不醒。

　　梅承雪急道：“曹斷！快去把他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