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本來無魔，降它做甚？

　　那碧霞寺為金陵周遭第壹叢林，香火鼎盛之極，乃是達官貴人、太太小姐們進香拜佛的第壹去處。碧霞和尚身為住持，更兼傳說精通法術，能驅神降鬼，許多高官想見壹面皆是千難萬難，如今居然被淩沖幾句話說來，便生生要了壹粒靈丹，著實令她驚奇不已。
　　好在崔氏也算見過世面，知曉此時非是多問之時，還要照料自家老爺，再者她生怕淩康逞強好勝，來前特意將他鎖在房中，著家丁看守，如今強敵退去，正急著去看望愛兒，謝過了碧霞和尚，又對淩沖點點頭，扶著淩真出了書房。
　　房中只剩淩沖、碧霞和尚與王朝三人。淩沖揮手壹指，讓王朝坐下，向碧霞笑道：“久聞大師精擅佛法，法力高強。我聽聞佛門中有圓光之術，能使萬裏之象縮於壹隅，不知可否請大師壹展此道，也好令我等開開眼界？”
　　碧霞和尚微笑道：“圓光之術佛門確有，不過法術之道不過微末小技，佛陀講演佛法之時，弟子有不明之處，便以此道加以演示，使之豁然貫通。老衲平日參修佛法，離開本寺已有數十年，所學法術怕是早已忘光了。”
　　淩沖見他出言婉拒，毫不在意，說道：“我本是想請大師出手，將三嗔大師降魔之情景現於此室之中，也好壹睹楞伽寺佛法光彩，既是如此，也就罷了。”
　　碧霞和尚撫須笑道：“那蕭戾學得乃是星宿魔宗魔法，只是所得傳承僅為入門典籍《星辰噬元法》，又兼修煉不得明師指點，只得了五六成功夫，敝師兄修持佛法數十載，已然成就佛光舍利，若無意外，反手便可將之鎮壓。”
　　淩沖嘆道：“那蕭戾所學不過五六成，便已險些將我斬於刀下，卻又敵不過三嗔大師壹掌之威，佛門神通之精微奧妙，不可思議，乃至於斯。”
　　碧霞和尚正色道：“施主此言差矣，佛門弟子修持佛法，乃是為了斷生死無明，得其究竟涅槃，解脫輪回之苦。神通外力皆是小道，用以降妖伏魔，看似神威赫赫，實則已入歧途。本來無魔，降它作甚？本無煩惱，煩惱何為？豈不聞當年佛陀成道，諸天震動，群魔擾襲，諸般妙相幻境呈現，有大歡喜亦有大恐怖，而佛陀只寂然端坐，任其百般變幻，此心只入無余涅槃，見諸法皆空，群魔不驅自退，不伏自伏。其心清凈，處處皆是佛土，又何必以神通而論？”
　　轟！淩沖只覺無數驚雷於耳邊炸響，尤其碧霞和尚那壹句“本來無魔，降它作甚？本無煩惱，煩惱何為？”更令他有醍醐灌頂之感，心中壹個聲音喝道：“不錯！本來無魔，又何必庸人自擾？寂寂無為，方為本真！”此念壹生，周身立時如浸清泉，腦中壹片靜寂空明，似乎壹切煩惱盡皆了斷。
　　他丹田中本有三道真氣，壹道為太玄真氣，屬陽；壹道為血靈劍劍氣，屬陰；壹道為沖靈之氣，為混元。那陰陽二氣糾纏不休，成就沖靈混元之氣，只是隨生隨散，存量不多，這壹豁然開悟，周身真氣鼓蕩催動，如海上潮聲，重浪相疊，不可遏制。沖靈之氣轟然運轉，猶如饕餮，將太玄真氣與血靈劍氣盡數吞噬，壹吸壹收、壹攢壹放之間，已化為壹粒米粒大小的氣團，悠然旋轉，怡然自得。
　　經此壹變，淩沖丹田中太玄真氣已然告罄，連帶自血靈劍中吸取的魔道真氣也自損耗壹空，這兩道真氣放在任壹人身上，皆能成就壹位俗世無雙的大高手，奈何合壹輪轉，卻僅能化為如此壹粒氣團。這粒沖靈之氣雖是十分稀少，但淩沖卻知其中精粹還要遠在之前兩道真氣之上，更有壹種大道飄渺，虛無希夷之感。
　　王朝見碧霞和尚說完，淩沖面色忽然壹變，跟著閉目不語，叫道：“二少！”急竄起身，伸手往淩沖肩上搭去。掌還未落，只聽碧霞和尚低喝壹聲：“不可妄動！”伸手向他壹指，王朝立時周身僵硬，直直定住，任他調運真氣，憋得面孔通紅，也依舊解脫不得。
　　碧霞和尚定住王朝，只拿眼去望淩沖，目中滿意驚疑之色。他方才所言，乃是楞伽寺中上乘佛法，直指本心，明心見性，傳說當年楞伽寺開派祖師便是因此句開悟。
　　楞伽寺上承清凈歸真功德佛，講求十載打磨，壹朝頓悟，碧霞和尚他近年於紅塵煉真，修為大進，隱隱感悟到突破之機，方才所言也不過是有感而發，誰知居然便引得淩沖大有感悟，就此悟道。
　　楞伽寺歷代不乏高僧勤加修持，聞得禪機，壹朝頓悟，就地成佛，但那是得了佛門秘法授記，根性銳利，生有宿慧。這淩沖雖是生就壹顆通靈劍心，但修持玄門正法也不過幾載，如何聞弦歌而知雅意，以至功行大進？
　　碧霞和尚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淩沖既然聽聞自己談論佛法，方才有此壹悟，便算欠下自己壹份因果，日後必有大用，他想了想，面色凝定，伸手在四方分別壹指，壹點之下便有壹道金光自指尖流淌入地，眨眼不見，卻是他以功德佛光將這座客廳封禁，免得淩沖功成，鬧出甚麽動靜。
　　且說淩沖丹田中生出壹枚沖靈氣旋，將周身太玄真氣與血靈劍氣盡數吞噬，體內真氣失了藩籬，便自發從外界吸收靈氣，補益自身。客廳之中先自有絲絲縷縷威風拂動，接著風勢漸大，嗚嗚有聲，只是被佛光封禁，其聲傳達不出。
　　碧霞和尚輕笑壹聲：“送佛到西，罷了，既是已有因果，何不索性成全了妳！”張口壹呼，壹道氣流翻滾而出，帶著縷縷紫色，顯得雍容華貴之極。
　　碧霞和尚可說是下了血本，淩沖修的是玄門正宗，與佛家路數不合，那壹縷紫氣乃是碧霞每日在碧霞山中采壹縷紫極之氣，十載苦功，方才得了壹小股，本是待日後突破之機到來，借此沖破關隘，成就金身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