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現在，它是計劃裏的壹部分

　　“綠色的……麽？”
　　大腦陷入短暫宕機的珂琳娜沒有第壹時間禮貌謝絕這個來自陌生人的提議。
　　這倒不是她不想有什麽反應，而是沒辦法反應出來。
　　雖然視線是以靈木項鏈為目標而移動，但只簡短的瞥了壹眼之後，她的目光落在了紅狐項鏈上。
　　準確來說，是落在那枚紅色寶石中倒映的人臉龐之上。
　　青年男人很帥氣，就算是以珂琳娜的眼光來看也是如此，可如果僅僅是好看的話，最多也只能讓這位大小姐稍稍註意壹眼，而不會像現在這般，直直盯著。
　　“他的眼睛，很漂亮……”
　　珂琳娜心中忽然升起了這樣的想法。
　　那是壹雙琥珀色的眼眸，純凈的不帶壹絲雜質，仿若渾然天成的完美，而美麗不僅於此，它更能令人沈醉的地方則在於其中的深邃。
　　珂琳娜盯著它，感覺自己仿佛能置身於壹場壹直贏的牌局當中，盡管心中有所不安，但仍然想要繼續下註。
　　“小姐？”
　　輕微的呼喚將珂琳娜重新喚回現實，這是她也發現了自己的不雅舉動，尷尬地捋了捋自己的碎發。
　　服務生並沒有發現珂琳娜其實是在透過寶石看別人，而是誤以為她看上了這枚紅狐寶石項鏈。
　　“您更喜歡這枚嗎？”
　　“這個嘛……”珂琳娜搖搖頭，正要拒絕，忽的腦中靈光壹閃。
　　她看向壹邊，鬼使神差地問道：“您為什麽認為我應該選這個？”
　　話壹出口，她便意識到不妥。
　　她的老師告誡過她很多遍，不要輕易跟身份不匹配的人搭話，否則很容易引來各種各樣的麻煩；而還有壹點則在於，在外面，不該與陌生人多有交流。
　　現在，她不但在不知道對方身份的情況下主動問詢對方，還是順著對方給出的話頭接下去的。
　　這種主動跳入對方圈裏的行為，放在家裏絕對會被長輩嚴厲苛責——當然，那個犯錯的人得是她的哥哥。
　　不過，既然說都說了，也只好硬著頭皮吃下結果。
　　看著對方似乎想要開口的模樣，珂琳娜準備對他的話以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方式進行無視，再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選擇。
　　只是，她似乎忘了，她貌似，沒有什麽特別堅定想法，而不夠堅定，往往代表著會隨波逐流，進行改變。
　　“我認為您應該選擇它的理由並不難理解。”青年的聲音輕緩而平和，“禮物，往往以蘊意來得更為重要，盡管這枚項鏈擺在外面的宣傳標簽可能有些誇大其詞，但當它成為您的贈言的時候，便足以使它成為確有其事——尤其是贈送禮物的您親手遞交之際，您那時的真誠目光之下。”
　　青年的話把珂琳娜說的壹楞。
　　對方的話，貌似是很有道理。
　　到了她們這種級別，這類平常類型市面上都能購買得到的寶石項鏈，只要想，買上滿滿壹屋子都沒問題，相比之下，擁有蘊意的東西確實會更令人多在意壹些。
　　相較於美容養顏的藍色項鏈，靈木項鏈的治療傷病與延年益壽仿佛更值得壹些——延年益壽在某些時候，與駐顏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貴婦們對自己的容貌保養相當用心，而令她們困擾最多的就是如何將其保持下去。
　　從這方面來看，似乎的確是靈木項鏈更合適些。
　　不過珂琳娜很快便意識到壹個問題。
　　“您為什麽會認為我是送禮呢？”
　　或許是珠寶店窗戶沒關好的緣故，少女漂亮的眼睛裏閃過壹絲寒風，可青年的身子依然在寒風當中挺立，並沒有半分彎曲。
　　“雖然我的眼光比不上專業的鑒賞家，但我也能大概看出來，您身上光是那對耳墜，就是這裏珠寶的真實價值加起來都比不上的價值。”他聳了聳肩，“您自己的話，大概看不上這裏的壹切吧？”
　　“……”
　　珂琳娜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耳朵。
　　在那裏，壹枚紫金色的菱形耳墜正在珠寶店的暖光下閃閃發光。
　　她把這給忘了。
　　因為是和侯爵家的女眷出來逛街，所以她自然也做好了最充足的打扮。
　　作為公爵家的女兒，她的首飾自然不會太過普通，那太失身份了，所以就算她盡力挑選了壹對最不惹眼的耳墜，其品質，也絕非尋常。
　　“無懈可擊的答復呢。”
　　珂琳娜在心中默默想著。
　　“所以，您要選這個嗎？”店員適時地送上問題。
　　珂琳娜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掏出了錢包。
　　美容養顏的寶石實在是太多見了，而且這枚的品質也不算特別出色，思來想去，還不如挑壹個更有蘊意的來。
　　服務生臉上的笑容更熱切了：“那，我為您包起來。”
　　“等壹下。”
　　正此時，青年再度出聲打斷了服務生的動作。
　　珂琳娜好奇地偏過頭，想看看他到底還要做出什麽神奇的動作，結果卻著實有些讓她意想不到。
　　“這個，我要了。”
　　青年掏出了他的錢袋，將與那枚藍色項鏈相對應數額的金幣掏出來交給店員，然後在她們兩個回神之前，帶著項鏈揚長而去。
　　“……”
　　珂琳娜這時忽然回過味來。
　　這混蛋裝模作樣的忽悠她，不會是為了不讓她搶了他的目標吧？！
　　等壹下！
　　好像，她才是先來的？
　　“……”
　　察覺到自己被耍了壹通的珂琳娜氣的咬緊了牙。
　　“小，小姐……”服務生縮著脖子問，“那，還包嗎？”
　　“包。”珂琳娜用力吐出這個字。
　　“好的！”
　　服務生手忙腳亂地到處跑，為她制作了壹個至少看起來還算精美的包裝。
　　拎著禮物盒，珂琳娜深呼吸，將腹中郁結之氣盡數吐出。
　　當大腦突然恢復清明的那壹刻，她的腦海裏悄然閃過壹絲不對勁。
　　可這束靈光閃過的實在太快，盡管女性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是來自情緒的問題，但她沒能捕捉得到。
　　搖搖頭，她不再去深究，離開珠寶店，按照來時的路程回歸。
　　此時吟遊詩人的表演已經結束，人們已經重新回歸上不平整的石板路，聲勢嘈雜，吵得珂琳娜有些心神不寧。
　　她加快了幾分腳步，用比來時更短的時間，回到了起點。
　　左右環視，她找到了正在壹邊的成衣店挑選的女人。
　　沒有直接進店，她站在街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女人。
　　雖然貌似是在看衣服，不過對方的心神肉眼可見的不寧，眼神始終在往外瞟，似乎是在尋找著誰。
　　在外人來看的話，應該會認為她是在找女兒，因為那眼神當中蘊著的擔憂，藏也藏不住。
　　珂琳娜心中壹暖。
　　這位女人毫無疑問是位極致溫柔的女性，無論是從這些天對她的照顧還是方才看出來她的心思，亦或者是現在的眼神，都能看出來。
　　“米拉小姐。”她走進店，輕聲呼喚著。
　　米拉的視線從面前的大衣上離開，面上重新換上溫和的笑：“您回來了？感覺如何？我聽說那邊好像有吟遊詩人在表演，您看了嗎？”
　　“看了，還不錯。”珂琳娜柔柔笑著，“她的聲音像風壹般清新，很好聽，而且還有意外驚喜。”
　　頓了頓，她從背後掏出禮盒：“瞧，這是遠方的風為您帶來的禮物。”
　　“呀？”
　　米拉接過禮盒，打開之後，看著那枚寶石項鏈，情不自禁掩著唇，美目當中盡是驚訝。
　　“它應該是送它來的風的壹小縷，所以才會如此美麗。”她真誠地誇贊著。
　　珂琳娜臉色微紅：“它，據說還能幫助您的美貌與年齡停下腳步呢。”
　　“真的嗎？”米拉笑的額角都快起皺紋了。
　　她知道這或許只是對方的寬慰或是被宣傳給欺騙了，不過那都無所謂。
　　這些日子裏的接觸，讓她很喜歡這個漂亮又聰明還會說話的女孩，加上她年紀不小卻沒有孩子，無處安放的母愛自然而然地便將其被動帶入進來。
　　母親收到了孩子的禮物，如何能夠不開心呢？
　　更何況，還是帶著如此優秀蘊意的禮物。
　　她輕輕撫摸著項鏈，微微躬身：“謝謝，謝謝您。”
　　珂琳娜搖搖頭：“這些天來多虧了您的照顧，只是壹份小禮物，承擔不起您這樣的謝謝——更何況，它來的好像也晚了壹些。”
　　“不，壹點兒也不晚……”
　　米拉小姐抿著唇，稍作遲疑：“您，很想見到老爺嗎？”
　　想，當然想了……
　　珂琳娜差點沒直接把話吐出來。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她接近米拉親近米拉的最初目的，其實就是在初次受挫之後，想通過和侯爵關系比較親密的米拉來打破僵局，從而約見到他。
　　盡管大家現在相處的很好，但也不能不承認目的的不單純。
　　“雖然……”珂琳娜掙紮著說，“我並不是……”
　　她的話說不下去，因為她對自己的虛偽感到臉紅。
　　在女人面前，她感覺自己不再是壹位“合格的貴族”。
　　“我知道，珂琳娜。”米拉撫上了少女的頭，輕柔的說，“我知道妳的目的，可對我來說那並不重要。與妳相處令我過得很開心，妳就像我想象中的女兒壹樣乖巧，聽話，所以我得為妳做點什麽。”
　　“我……”
　　“那個吟遊詩人唱的還不錯？”米拉忽地話鋒壹轉，“那麽，把她請到莊園裏來演奏壹番如何？”
　　“我聽說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孩，男人們應該都會喜歡吧？”
　　“……”
　　珂琳娜聽出了米拉小姐最後壹句話裏的暗刺。
　　這也沒辦法，貴族們的風流是已經在歷史上抹不去的特點，侯爵也是壹樣。
　　不過這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謝謝。”少女誠心地躬身。
　　米拉沒再多說，只擁緊了少女。
　　在正常情況下，壹般的人應該都不會胡思亂想，安安心心享受這份難得的安寧，不過就在這時，珂琳娜的心中忽然閃過壹縷奇怪的念頭。
　　“他選的，確實是對的。”
　　……
　　“少爺。”
　　卸下自己偽裝重新換上黑袍的六號疲憊的倚在窗框上。
　　“好累啊。”她抱怨道，“真的好累好累。”
　　林恩把視線從《星輝古貴族禮》上挪開，輕笑道：“唱的累嗎？”
　　“不。”六號搖搖頭，“是笑的累。”
　　她已經有很長時間習慣於將自己的表情掩蓋在兜帽下，現在為了迎合觀眾，準確來說是迎合任務，讓她著實有些難以適應。
　　“笑的累，那就歇會兒吧。”林恩懶洋洋地說了句沒用的安慰。
　　“您可真不關心下屬。”六號撇撇嘴，心中也沒怎麽在意，轉頭又好奇問道，“少爺，我做的，還行嗎？任務進度怎麽樣了？”
　　“妳做的非常不錯，至於任務……因為妳的完美發揮，我覺得，問題不大。”
　　“所以還是有問題嗎？”
　　“那也無妨。我們已經把我們能做的都做了，如若不成，就放棄這個計劃，再換壹個。”
　　“……”
　　“好了。”林恩笑著站起身，“這些天的表演，妳也累了，好好回去休息吧。”
　　“好嘞。”
　　六號應了壹句，正要跳下窗臺回自己的房間，忽然又被喊住。
　　“等壹下。”
　　她轉過頭，卻被壹串項鏈綻放出的蔚藍迷暈了眼。
　　林恩把項鏈塞進她的手中，然後幫楞神中的她攥緊了拳“妳的任務獎勵。”
　　“這……我……”
　　“回去吧。”
　　“砰——”
　　關門聲並沒有將六號喚醒，她仍呆呆的站在原地，楞楞的看著手上的項鏈。
　　良久之後，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嘿嘿。”
　　……
　　“她以前是做什麽的？”
　　六號離開後，林恩略帶好奇地問道：“會化妝易容，會依照身份更替性格，甚至還會唱詩，是戲劇演員嗎？”
　　“我也不知道。”二號的回答含糊其辭。
　　“那就算了。”林恩聳聳肩，“我在提出這個的時候，以為她應該不太擅長，畢竟吟遊詩人的唱詩需要帶上壹定的煽動與共鳴，否則很難讓聽詩的人帶入其中，沒想到，她居然非常擅長這個。”
　　“我還想，要是她不行的話，只有我自己上了。”
　　“您還會這個？”
　　“不會，但我可以學。”林恩摸著他換下來的那張面具，悠然道，“就算到時候我學的沒有那麽完美，應該也有不少人會為我送花。”
　　而且都是女性。
　　二號在被插了壹刀的心中默默補充道。
　　不過這的確是事實。
　　為了完美的偽裝，六號的面具不帶有任何魔法材料成分，所以沒辦法做到隨意更叠容貌，只能夠依照偽裝者原本的五官骨像進行變換。
　　在這種限制下，偽裝者的容貌就成為了面具容貌是否好看的標準。
　　林恩的條件不算差，所以戴上面具後，也依然優越。
　　沈默了壹會兒後，二號忽然說道：“您不應該與她過於親近，獎勵之類的只需要言語便已足夠。”
　　“親近嗎？”林恩摸摸下巴，“妳誤會了，壹開始我並沒有準備這麽做來著，不過。”
　　他取出壹張燙金烙印的信封，輕笑著說。
　　“現在，它計劃裏的壹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