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章
　　羅淺秋不知道金宸煥這麽忙，光是要聯絡他，還需要透過秘書安排時間回電給她？
　　除了在清醒的第壹天見過他，接下來的時間他都不曾到醫院見她，只派金家的管家或是他的特助前來關心詢問。
　　這是準未婚夫的態度嗎？
　　她真的不懂有錢人在想什麽，更不懂周芝瑤為什麽想和這個冷血的男人訂婚。
　　但是不管她再怎麽不滿，還是得先接受這樣的事實。
　　出院將近壹個禮拜，她等到了金宸煥打來的電話，他要她不用擔心，壹切交給他處理即可，然後便掛斷電話。
　　羅淺秋瞪著電話許久，這個男人似乎向來不聽他人說話，老是以自我為中心。
　　後來不管她怎麽聯絡他，都被特助或秘書擋掉，她只能處於被動的姿態，等待他的響應。
　　這段期間她因為「暫時性失憶」，被周母安置在家裏，周父也怕寶貝女兒有個萬壹，所以要她乖乖的在周家修養，直到恢復記憶。
　　這樣也好，要不然以她高職汽修科畢業的學歷，還真怕到周氏企業去接替周芝瑤原本的職位。
　　身為周芝瑤這個千金小姐的替身，她每天待在周家吃飽睡，睡飽吃，有屬？
　　自己的房間、幹濕分離的浴室，還有想不到的衣帽間，以及壹整排當季流行的名牌包，甚至還打造了專屬的鞋櫃，擺放各式各樣的鞋子和靴子。
　　她只在電視上看過名媛秀過類似這樣的畫面，沒想到今日卻親眼目睹，讓她看得眼花繚亂。
　　雖然周芝瑤的東西，她是壹件也不敢碰，但是在大小姐的交代下，必須丟棄以往老是Ｔ恤加牛仔褲的打扮，因為現在的她幷不是羅淺秋，必須代替周芝瑤去應付周遭的親友。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還是換上夏季流行的服飾，在百雙鞋中選了壹雙最低調的平底涼鞋，因為她沒把握穿上超過三寸的高跟鞋還能走得安穩。
　　而她覺得最麻煩的就是周芝瑤的壹頭長發，出門前必須梳理壹番，每天光是弄好身上的行頭，就要浪費壹個小時，最後她幹脆將長發綁成利落的馬尾巴，瞞著周芝瑤換上輕便的緊身Ｔ恤加上名牌牛仔褲。
　　今天她透過周芝瑤的幫忙，終於拿到金宸煥的行程表，這不聽人說話的混蛋，每到周六都回到賽車場玩車、試車。
　　於是她壹早便吩咐司機載送她到賽車場，打算直接找他面對面的談，無法再處於被動的地位，等金少爺愛召喚就召喚，不召喚就把她當成透明人，她無法忍受。
　　幸好周芝瑤還算有點知名度，賽車場的員工壹見到她，來不及去詢問金宸煥的意思，只好先帶著她前往貴賓室。
　　恰好金宸煥已經換好賽車服，黑紅顏色的衣服將他襯托得高貴優雅，才剛踏出貴賓室，眼角余光就見到壹抹高貴的身影。
　　他原本以為是賽車女郎，定睛壹瞧，竟然是周芝瑤？
　　眨了眨眼，他以為眼花看錯了，但是那道身影越走越近，終於看清楚來人的臉。
　　她沒有化妝，頂多擦了隔離霜和防曬乳，少了過去濃郁誇張的妝感，此時此刻反而年輕許多，比起在醫院時，她的臉上紅潤多了。
　　金宸煥瞇起眼，這不像他印象中的周芝瑤，壹頭直發紮成利落的馬尾巴，老是穿著名牌衣裙的她卻壹改過去奢侈的風格，簡單有型的Ｔ恤配上牛仔褲，也同樣穿出另壹種不同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麽，他老是覺得眼前的周芝瑤與他過去認識的周芝瑤很不像。
　　「妳怎麽會來？」
　　周芝瑤這個嬌嬌女向來不愛戶外運動，就算要她待在觀眾席觀看，也擔心紫外線會傷害她的肌膚，所以他的休閑娛樂總是與她沾不上邊，他們兩人各玩各的。
　　「如果我不來，妳何時才會想與我見面壹談？」她幷不是嬌嗔，但是由周芝瑤那嬌軟的聲音說出來，竟然有幾分閨怨。
　　他微微楞住，因為想來識大體的周芝瑤不會說出這種挑釁和刺探他底限的話，但是眼前的女人說了，甚至帶著些許不滿。
　　「談？」他感覺很不踏實，直瞅著她，「妳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與我談？」站在前面的女人明明是周芝瑤，為什麽她的眼神和語氣老是讓他聯想到另壹個女人？
　　叫什麽來著？羅……羅淺秋！對，就像那該死的男人婆，看他的眼光十分不耐煩，見到他就像見到鬼。
　　這種話他也敢說出口？這是身為男朋友與準未婚夫該說的話嗎？
　　老實說，羅淺秋還真不知道周芝瑤喜歡他什麽地方，像這種自私自利又自大的男人，在住院期間只來看過她壹次，接著就消失無蹤，連周家兩老也為他說話，還不是因為他是金家接班人，男人忙公事是應該的。
　　是有多忙？忙到都不用下班嗎？忙到還有時間來賽車場玩車？
　　她直覺的認為這男人壹定沒把周芝瑤放在眼底，那麽為什麽周芝瑤還耳提面命，要她緊抓著他不放？
　　「我是來告訴妳，我的事不需要妳插手，有關車禍的事情，我希望妳的律師能夠撤回告訴，我打算與肇事者和解。」她看著他，柔艶的小臉除了柔弱外，多了壹份個性。
　　金宸煥的眉頭緊蹙，周芝瑤不曾以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她總是柔美而溫柔，盡管他知道她是做作的附和，不過滿足了他天生的掌控欲，男人的征服欲望，如今的她卻壹反常態。
　　是因為失憶的關系嗎？
　　他發現她的眸底填滿的不是陌生，反而是不屑，還有那似曾相識的堅持與原則。
　　只是，他也不是壹個會輕易妥協的男人。
　　「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處理。還有，妳的記憶恢復了嗎？」要不然怎麽會知道他周末都回來賽車場？
　　他的疑問讓羅淺秋咬了咬唇瓣，「沒有。至於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日理萬機的金先生為我的事操煩。」「妳這是什麽意思？」他不悅的問，沒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以前的妳巴不得我為妳處理任何事情，如今我自願為妳做，妳竟然不領情？」「只有這件事，我堅持。」她依然不肯讓步，「如果妳堅持不撤回告訴，無所謂，到時我親自到法院壹趟，跟對方和解。我話說完了，再見。」她斂下雙眼，轉身準備離去。
　　金宸煥上前壹步，抓住她的藕臂，讓她不得不回頭與他對視。
　　「周芝瑤，妳確定要玩得這麽硬？」他莫名的怒氣沖天。
　　此時她的態度又讓他聯想到羅淺秋那該死有囂張的女人，明明她們的長相壹點都不相同，他卻在她的眸底見到當初那堅持又冷漠的目光。
　　她不顧疼痛，硬是甩掉他的鉗制。
　　「如果不跟妳硬碰硬，妳會靜靜的聽別人說話嗎？」「妳……」他被她的挑釁弄得啞口無言，甚至錯覺越來越明顯，頓時陷入迷惘中。「難道妳不怕激怒我之後，會導致妳無法想象的後果？」「如果恐嚇是妳唯壹讓別人屈服的武器，我只能說妳十分卑鄙。」她冷冷地譏諷，沒忘記自己在他的面前像細菌壹般渺小，但是如今她的靈魂禁錮在周芝瑤軀殼中，沒想到他依然擺出高她壹等的姿態。
　　她以為周芝瑤與他的地位是對等的，甚至可以說是平起平坐，沒想到他幷不因為對象的背景而調整修正他的態度……他真是天生的混蛋！
　　「給我壹個理由，為什麽妳要與肇事者和解？」雖然他十分不悅，但還是想得到壹個理由。
　　她望進他深邃的黑眸，緩緩的說：「因為我不像妳，老是想把任何人踩在腳下，甚至想趕盡殺絕。這個答案，妳滿意了嗎？」他雙手緊握，咬牙切齒，她的每字每句都夾槍帶棒，讓他覺得刺耳，心生疑惑。
　　是車禍讓她失憶，導致性情大變？還是這才是真正的周芝瑤？
　　不！不可能，雖然他與周芝瑤相識不久，但是他們的性情十分相似，都是非完美不要，非頂級不屑，他們的人生就是在尋找壹個完美，就算失憶，也不可能改變原本的性格。
　　那麽眼前的周芝瑤又是誰？
　　「妳是誰？」雖然這個問題很蠢，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羅淺秋倒抽壹口氣。難道是她做得太過分，所以讓他起疑？
　　呃，這可不妙。
　　「我是我。」她維持鎮定，語氣總算放軟壹些，「我的用意只是想將小事化無，可不想再度成為媒體捕捉的焦點，而且施點小惠，可以換來好名聲，何樂而不為？」這會不會轉得太硬？
　　她咬著唇，十指腳絞扭著。
　　趁著他還在狐疑的打量她之際，她趕緊又開口，「打擾妳這麽久的時間，實在很抱歉，過幾天我會請助理把和解書送到妳的公司，希望這件事就此打住，再見。」深怕自己的倔脾氣又忍不住發作，她迅速離開。
　　金宸煥的雙眼深邃，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看起來有這麽好唬弄嗎？
　　若能實現她壹個願望，她想扭斷金宸煥的脖子。
　　羅淺秋與周芝瑤見面，討論未來要如何走勢，得知壹個消息，那就是羅淺秋被總公司辭退了。
　　至於理由，聽說是來自於貴賓室客戶的投訴。
　　很好，她用膝蓋想也知道白目的貴賓室客戶是何方神聖。
　　除了金宸煥，還會有誰？
　　雖然公司有給她壹筆資遣費，至少可以撐半年，但是這份工作對她十分重要，沒有了工作，她要如何養家。
　　她怒氣沖天的直接前往金宸煥的公司，保全人員壹見到她，不是滿眼歧視，反而是畢恭畢敬的為她打開門，還親切的詢問她需要什麽幫忙。
　　是了，她現在可是周芝瑤的外表，不同於之前羅淺秋那副寒酸模樣。
　　她露出嘲諷的笑話，冷冷地望了保全人員壹眼，朝著櫃臺前進。
　　看來周芝瑤的身份比她想象的還要偉大，所有的人似乎都認識她，請她稍後的同時，還有總機小姐送上咖啡，深怕怠慢了她這名嬌客。
　　原來這就是身份上的差別，也讓她明白自己是羅淺秋時，外人是用怎樣的目光看她。
　　她……微不足道。
　　她抿著唇，此時若不是以周芝瑤的外貌進來，也許這輩子休想見到金宸煥。
　　當她還在沈思時，櫃臺小姐已經前來為她領路，請她進入金宸煥專用的電梯，幫她按下樓層按鈕，然後在電梯外鞠躬，恭送她直達五十樓。
　　電梯門壹打開，又有秘書為她領路，走到軟軟的紅地毯上，壹路上寂靜無聲，幾乎可以聽到她與秘書的呼吸聲。
　　秘書朝她溫和壹笑，為她打開總裁辦公室的門，讓她進去，還親自為她關上門扉。
　　羅淺秋壹踏進金宸煥的辦公室，看見前方是壹大片落地窗，而他就坐在黑色辦公桌後面，正低頭審閱公文。
　　「有事嗎？」他連頭都沒擡，冷淡的問，「還有，我記得和妳幷沒有約時間見面。」她連做幾個深呼吸，挺直腰桿，來到他的面前，望著壹臉高傲的他。
　　「妳壹定要做得這麽絕嗎？」剎那間，她忘了自己是周芝瑤，不滿的質問。
　　「什麽？」金宸煥蹙起眉頭，「妳要的和解書，我已經依妳的意思委托律師了，還有什麽事做得絕？」對於眼前的「周芝瑤」，他心中的疑惑壹次比壹次加深，她仿佛變成另外壹個人，像是周芝瑤的身體裏住了壹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妳為什麽壹定要逼得我……」沒工作。
　　還好，當她擡起眼眸時，正好望見他背後的落地窗反射的景象，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她羅淺秋本人，而是周芝瑤。
　　該死！她差點忘了。
　　「我是說，逼得我朋友丟了工作？」她雖然顯得有些吞吐，但還是表現出據理力爭的模樣。
　　「朋友？」他不解得望著她，「誰？」他以為她是指公司上班的員工。
　　「羅淺秋。」她咬牙切齒，怒瞪著他。「她到底是哪裏得罪妳？妳有必要壹再的找她麻煩嗎？」壹聽到「羅淺秋」三個字，他冷漠的俊顏霎時垮了下來，「妳何時改了性子，會想要跟窮酸的人交朋友？」霎時，無名火直沖她的腦門。真不好意思，她即使窮酸鬼啊！
　　「那窮人到底哪裏犯到妳了？有必要小肚鶏腸的壹再找我……朋友的麻煩嗎？」「我幷沒有找她麻煩，不管是做任何工作，都是以顧客至上，像她這種態度，我投訴她只是剛好而已，幷沒有所謂的太超過，若她覺得不滿，應該要先反省自己的態度，而不是事後到處哭訴自己有多可憐。」金宸煥真的在生氣了，雙手拍向桌面，不悅的瞪著她。
　　見他板起面孔，羅淺秋倒抽壹口氣，倔強的與他四目相接，「如果妳不高高在上、自視甚高，我……朋友的態度會這麽惡劣嗎？」他的眉頭緊蹙。為何他老是有錯覺，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羅淺秋，而不是周芝瑤？
　　「自視甚高？」他冷笑壹聲，「妳和我不都是那種人？我不是找她麻煩，只是要求完美，像羅淺秋那種女人，我找她麻煩只是浪費時間。妳還不懂嗎？這社會就是適者生存，講求法條和原則，她若是沒有能力扳倒我，就應該明白我是她惹不起的男人，對我的態度便應該收斂壹點。」「妳……」她憤怒不已。他實在是太囂張、太狂妄了，像是睥睨天下的狂獅，不屑壹顧。「既然是浪費時間，妳壹定要趕盡殺絕，讓她丟了工作嗎？」「她有沒有丟工作，幷不是我在意的。」他冷哼壹聲，「說到自視甚高，羅淺秋才是目中無人，那是她應得的教訓，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別壹味的要求公平。她出生在窮人家中，就喪失講求公平的權利。」金宸煥這男人真的很機車，不但心胸狹窄，而且還有偏激、極端的想法。
　　她暗暗地詛咒他。
　　「總歸壹句，妳不放過她就是了？」她恨得牙癢癢的，卻只能拼命地壓抑怒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妳應該明白羅淺秋的身份與我們不同，對於微不足道的路人，我也沒什麽好刁難的，只是教會她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那就是有實力便據理力爭，如果沒有，就以卑微的態度過完這壹生。」他無比的狂妄自大，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她像是壹只被觸怒的野貓，差點上前抓花他那該死的俊顏。
　　「妳說的對極了，人生本來就沒有公平這回事，至於以卑微的態度，鞠躬哈腰的過生活，也只是為了討壹口飯吃，像妳這種人永遠都活在高塔上，這是冷血的妳無法體會的事情。」她終於明白壹件事，這個男人有病，王子病，活在自己的王國裏，自以為可以用金錢買下所有人的自尊和人格。
　　如果真的那麽厲害，怎麽不出來選總統？
　　「冷血？」他挑了挑眉頭，不敢相信聽到她說出這兩個字。
　　「妳知道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是什麽嗎？」她嗤笑壹聲，像他這種人永遠都不會懂得同情心與公理心怎麽寫。「就是拋棄多余的情感，讓自己成為沒良心的人，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不近人情，達到妳所謂的完美境界。」不過算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像他這種人的同情心。
　　與以往壹樣不歡而散，羅淺秋轉身離開，留下眉頭深鎖的金宸煥。
　　當她來到電梯前時，他的特助急忙追了上來。
　　「周小姐，請稍等，請問妳下周六有空嗎？」
　　「有事嗎？」她不解得望著他。
　　「妳忘了嗎？妳與總裁的每次約會都需要提早排進總裁行程表裏。」特助微笑的說。
　　她根本沒有心情浪費時間與沙豬男約會，正想要冷冷地拒絕，突然又想起周芝瑤的警告，當下頓住，緊盯著特助的臉，隨後揚起嘴角。
　　金宸煥說，若要講求公平，就得要站在對等的地位。
　　她是羅淺秋，原本沒有資格跟他要求公平，但是現在她的靈魂禁錮在周芝瑤的身體裏，換句話說，她和他是平等的關系，就可以向他要到公平嗎？
　　不，她對公平幷沒有興趣，要的只是金宸煥的多壹點尊重。
　　也許沒有人教導他「尊重」的意義，她想，千萬不能讓他討厭她……她不能破壞周芝瑤的姻緣，卻又忍不下他對她的所作所為，若不乘這個機會扳回來，要等到何時？
　　很好，她緊握拳頭，壹掃之前的郁悶。
　　「我了解了，只是我答應公司的同事，要找壹天與貴公司的員工聯誼，可以麻煩妳幫我轉達金先生，幷請他批準嗎？活動方面由我計劃，只要金先生告訴我參加的人數，還有我誠摯的希望金先生能夠參與，畢竟日後我若是嫁給他，對雙方公司的合作也有好處。」羅淺秋溫柔的笑了，「麻煩妳告知金先生壹聲，我期待他的回答。」特助雖然壹頭霧水，但既然是總裁的未婚妻所交代的，只好壹字不漏的記在記事本裏。
　　「是的，等總裁回復之後，我壹定第壹時間通知周小姐。」「謝謝，再見。」她踏進電梯裏，看著電梯門關上，然後笑得更開懷。
　　金宸煥……她壹定要整到他才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