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壹章 塑神

　　雲上，吳妄表情漸漸變得冷硬。
　　雲下的村落中，茗的身體日漸衰弱。
　　以淚洗面的母親，每日都來探望的夥伴，還有那個壹直在旁邊幫忙照應，壹直未曾離開過的友人——阿妞。
　　阿妞是吳妄給女醜起的名。
　　很貼切，也很接地氣，雖然女醜為此追著吳妄打了三天三夜，但她並未拒絕無妄大人的命令，用這個名字混進了村落，成為村子裏幾百年內唯壹的外來者，並順利成為了茗的至交好友。
　　與茗相處的這段歲月，阿妞……女醜教給了她許多道理，也引導著她去探究壹些【生死】、【生活的真諦】、【睡覺還是吃飯，這是壹個問題】等等哲學範疇的深刻問題。
　　當茗病倒後，躺在竹床上沒力氣動彈，也是阿妞忙前忙後伺候著，才讓她能安靜地等待最終時刻的到來。
　　病倒前，茗已是如盛開的牡丹花壹般耀眼。
　　她體態勻稱、面容姣好，隨意采壹朵小花插在發髻中，都能讓她顯得十分嬌艷，穿著粗布長裙在山間小路走過，都能引來壹些靈鳥環繞、彩蝶伴飛。
　　但現在的茗已是無比憔悴，身子瘦弱、面無血色，鎖骨都變得異常突出。
　　她感受著痛苦，體會著淡淡的絕望，熬過了日日夜夜，終於抵達了自己的終點。
　　吳妄緊繃了許久的表情，也總算有所緩和。
　　“逢春神。”
　　土神思慮再三，還是出現在了吳妄面前，隔著三丈遠，緩聲問：
　　“如此就結束幻境，是不是有些過早了？不如等她再體會體會更多生靈的酸甜苦辣，這幻境之中就算過幾百年，外面也不過壹年半載。”
　　“其實已經足夠了。”
　　吳妄突然反問：“土神可體會過死的感覺？”
　　土神沈吟壹二：“吾生雖漫長，卻未有過重塑。”
　　“先天神的重塑與真正的生靈死去，應該是兩回事。”
　　吳妄笑道：“除非是自身崩解之後的重塑，而這般重塑出的意識體，不過是大道產生的新靈，也不會有關於死亡的真正記憶。”
　　“逢春神的意思，是想讓茗體會死之實感？”
　　土神立刻明白了吳妄話中之意，但很快就微微搖頭：
　　“仔細推敲，這是不可能之事。
　　若是接觸到真正的死亡，那就已歸於虛無，那應是壹片死寂的，沒有半點喧囂。
　　換而言之，只有真正的死了，才會有這種實感。
　　而真正死了就是意識的消亡，就算被重塑也是全新的意識，不可能記得死亡是什麽感覺，更不可能在茗體會這種感覺後，還能賦予她不死。
　　就算是第三神代的幽冥王，也僅僅只是能將殘魂復生，且讓殘魂始終保留著壹縷意識。
　　更何況，這裏只是幻境，茗如何能體會……”
　　土神的嗓音倏然壹頓。
　　他看到了吳妄嘴角泛起的淡淡微笑，看到了吳妄眼底的少許自信。
　　“是吾多言了，”土神拱拱手，對吳妄笑了笑，轉身飄然而去。
　　吳妄並不知，土神剛才曾有意試探，而土神此刻心底反復念著兩個字——
　　果然！
　　接下來，土神會瞪大雙眼看著吳妄的每壹個動作，由此得出最後的判斷。
　　逢春神到底是不是壹尊強大古神轉世，很快就能見分曉！
　　雲下村落，茗家的小院中。
　　茗像是突然來了力氣，自床榻上掙紮著站起身，穿上了床頭擺著的嶄新繡花鞋，坐在梳妝臺前靜靜梳理著自己的長發。
　　銅鏡中，她癡癡地望著自己的面容，其上已漸漸恢復了少許血色。
　　此生尚未來得及體會太多，臨終心底總歸有諸多不舍與平靜。
　　門外傳來壹聲著急地喊聲：“茗妳怎麽起來了！”
　　茗扭頭看去，自是那壹直辛苦照料自己的姐姐，不由露出淺淺的笑意。
　　“妞姐，我想出去轉轉。”
　　“妳這……”
　　女醜凝視著茗的俏臉，隨後又不由輕輕嘆息，露出幾分勉強的微笑：“那我扶妳出去，若是被嬸嬸見了，怕是要罵我了。”
　　“無礙的，”茗輕聲應著，主動伸出了左手。
　　女醜向前攙扶著她，卻覺茗的身子竟是如此輕盈，宛若鴻羽。
　　她們出了草屋，走過木板下潺潺的溪流，避開了村子中人多的地方，朝壹處風景不錯的山坡走去。
　　茗睜大眼睛看著這天、這地、這壹草壹木，看著身旁的、遠處的那些人影。
　　她不知道，自己下壹個眨眼，會不會就是壹切戛然而止之時。
　　她只想多去看幾眼自己長大的地方，看壹看遠處的山，看壹看飛來的雲。
　　爬上這個山坡，已耗費了茗最後找來的所有力氣，她低頭掃量著身上的粗布衣裙，輕輕嘆了聲，慢慢地坐去了山坡邊緣的大樹下。
　　女醜小心攙扶著她，等她坐穩後，又解開腰間的水囊湊到了她嘴邊。
　　“不了……”
　　茗微微搖頭，低頭眺望著這個村落的全景。
　　些許暖風拂過，吹動她已沒了光澤的幹枯長發。
　　身體各處傳來了疼痛，但疼痛在慢慢消退，與之壹同消退的，是她對周圍的感知，是她看周圍的視線。
　　“妞姐……妳說，我這病能好嗎……”
　　“嗯，”女醜跪坐在她身旁，擡手整理著茗被風吹亂的劉海，“自是能好的。”
　　“別騙我啦……”
　　茗輕輕嘆息著，繼續道：“我要去找奶奶了……她昨天托夢給我了。”
　　女醜並未作聲，只是輕嘆著。
　　茗又道：“嫁人以後，日子會不壹樣，對嗎？”
　　“應該是的，”女醜笑道，“我又沒嫁過人，不知道會怎麽樣，不過聽聞壹男壹女婚後挺快活的。”
　　“可我嫁人了，母親就沒人照料了……”
　　茗喃喃著，那雙宛若寶石的眸子，正被漸漸滑落的眼瞼遮掩。
　　“姐，我累了……”
　　“累了就睡壹會，姐姐會在這陪妳的。”
　　女醜輕聲說著，低頭凝視著茗那慢慢滑落的手掌，只能用輕聲的嘆息，來抒發心底泛起的酸澀。
　　樹下漸漸沒了聲響。
　　那朵飛來的白雲上，吳妄左手捏著壹點灰色的光亮，略微思量，終究還是屈指輕彈，將自己的壹點記憶，匯入了死亡之神即將沈寂的神念中。
　　記憶的內容很簡單，是他穿梭蟲洞後曾沈入的無盡死寂。
　　這也是他此前沒有寫入計劃，也沒有告知旁人的‘小秘密’。
　　隨之，吳妄也不得不開始正視壹個，壹直以來被他自己刻意忽略下的問題。
　　【我從何而來，又如何來的此地。】
　　這個問題，此時的他，自是難以悟通透。
　　自雲上站起身來，吳妄低頭看向下方，口中問道：“土神可要壹起？”
　　土神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站在遠處緩聲道：“吾自是不能搶逢春神之功。”
　　“土神說笑了，”吳妄嘆道，“都是為這天地、為這蕓蕓眾生，什麽功不功，哪來勞不勞。”
　　言罷，他看向了壹旁的少司命。
　　少司命輕聲道：“我也不去了吧，若有需要我做之事，妳只管開口吩咐就好。”
　　吳妄點頭答應了聲，駕雲落去樹下，與女醜打了個招呼，壹左壹右靜靜坐著。
　　如此，又等了半個月。
　　死亡之神的神念波動已微乎其微，最後壹點靈光似乎也要就此消散。
　　吳妄手指點在茗的額頭，目中有翠綠神光閃過。
　　枯木逢春。
　　死亡之神的神念突然開始動蕩，茗那蒼白的面容上泛起了潮紅，胸口開始慢慢鼓脹……
　　隨著壹陣劇烈的咳嗽，茗再次睜開雙眼。
　　女醜連忙向前拍打她背部，吳妄走去壹旁靜靜等候。
　　茗的眼底寫滿了絕望，宛若沈入水中即將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緊緊抱著女醜的胳膊不願松開，瘦弱的身體在不斷驚顫。
　　幻境內外，註視著此地的幾位強神大多有些驚異。
　　他們自是都看到了，吳妄給了茗壹點‘記憶’，卻不知那到底是吳妄的什麽經歷。
　　樹下傳來了輕微的啜泣聲，這啜泣聲持續了幾個時辰。
　　女醜在旁溫柔地安撫著茗，才讓茗方從那無盡死寂帶來的恐懼中掙脫出來。
　　女醜輕輕拍了拍茗的胳膊，低頭耳語幾句，隨後抽身退了兩步，對吳妄的背影撫胸行禮。
　　“無妄大人，茗已經清醒了。”
　　“嗯，”吳妄應了句，“妳先出去準備下吧。”
　　“是，大人，”女醜看了眼茗，給茗留下了讓她安心就好的微笑，身形化作壹抹流光消散。
　　茗的表情不禁有些凝滯。
　　吳妄轉過身來，笑道：“可還記得我嗎？”
　　茗瞳孔輕輕震顫，隨著少司命在雲上畫下了繁復的神紋，茗神魂之上的壹縷封印悄然消散。
　　她輕輕皺眉，心底浮現出了壹幕幕畫面。
　　屍山骨海、巨大的骷髏仰頭怒吼，生靈怨恨如大潮洶湧而至，包裹著灰色長袍的黑影在痛苦地哭喊……
　　但，茗這次並未崩潰。
　　她看著突然多出來的這些記憶，更像是在審讀旁人的人生。
　　在此地生長起來的她，用這段短暫的經歷搭建成了河堤，將那些痛苦記憶隔絕在外。
　　更何況，她已經體會過歸於虛無的絕望感……
　　“妳是那個神？”
　　茗嗓音沙啞地問著。
　　“妳才是神，我不過是個被賦予了神權的生靈。”
　　吳妄擡手虛扶，道：“這裏是為妳準備的幻境，讓妳在這裏體會生靈的短暫壹生，妳還記得自己是哪位先天神嗎？”
　　“死亡。”
　　茗微微抿嘴：“我是從大道中誕生的大道之靈。”
　　“很好，放平心態。”
　　吳妄笑道：“不如隨我出去走走，我有些話要跟妳談談。”
　　茗有些留戀地看著山坡下的村落，低頭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可否讓我稍後再回此處，我想……”
　　“自然，”吳妄做了個請的手勢，“這個幻境為妳留著。”
　　“多謝妳了。”
　　“我名無妄子，人族修行者。”
　　“無妄子，”茗輕聲喃喃著，“我的名字似也是妳起的，在那個黑漆漆的神殿裏面。”
　　吳妄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茗卻微微低眉、撇嘴，道壹聲：“倒是意外的普通。”
　　吳妄：……
　　“先出去吧。”
　　……
　　因死亡大道多了三重封印，雖然暫時抵擋住了生靈怨力侵襲，卻也讓茗此刻沒有任何神力，如普通的生靈般。
　　故，離開幻境的過程，茗只是覺得眼前壹花、光影流轉。
　　吳妄卻已經收回神念，本體起身走動，帶著茗的神魂直接去了帝下之都，進入了少司命的神界。
　　少司命此前已做好了安排，他們現身之地壹切如常。
　　此地隨處可見數十丈高的參天巨木，隨處可聞生靈的歡聲笑語，那些巨木的枝杈就是街路，各處安放、懸掛的樹屋中，眾多生靈密切參謀著他們信仰神靈的終極奧義——
　　繁衍生息。
　　吳妄與茗出現在了大地之上，茗的身影有些虛淡，自是因她此刻沒有實體。
　　“好多雙眼睛在盯著我們，”茗輕聲道了句。
　　吳妄擡頭看了看，笑道：“無妨，咱們又不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茗右手捂著左臂的手肘，低聲道：“有些不舒服罷了。”
　　“咱們剛走出幻境，那些先天神們自是忍不住想看看妳如何了，”吳妄笑道，“妳已是不知多少代的死亡之神。”
　　“第六百二十五代，”茗輕聲說著，“大道上有印記。”
　　吳妄有些驚訝：“死亡之神崩潰了這麽多次？”
　　茗輕輕壹嘆，低聲道：“這也不怪那些憎惡死亡的生靈，死這種事，真的不好受……那是妳經歷過的嗎？”
　　“算是吧。”
　　吳妄含糊地應了句：“不管如何，我還是要對妳道個歉，給妳安排了壹段有點悲慘的人生。”
　　茗有些發楞，好壹陣才吐了口氣，喃喃著：“都是假的嗎？”
　　“妳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吳妄道，“那些妳接觸過的生靈，也都是真的。”
　　“這有些像是神靈無聊時的消遣。”
　　“自然不是，誰敢消遣妳的大道？不要命了嗎？”
　　吳妄笑了幾聲，繼續道：
　　“讓妳擁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建立起妳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是幫妳抵禦生靈怨恨反噬的必要路徑。
　　那個幻境最主要的目的，是教會妳這些，而不是為了哄騙妳去做什麽事。
　　妳看妳現在，就如壹個成熟、知性且心底懷揣美好的正常生靈，又體會過了死亡的痛苦，這樣的妳再去看待那些生靈在死前發出的怨恨，已經很容易釋然。”
　　“確實是這般。”
　　茗若有所思地應了句。
　　他們踩著沒什麽聲息的淺草，又踩著咯吱咯吱的落葉。
　　吳妄身著青藍道袍、淺白內襟，長發束成道箍，此刻負手前行，自呈飄逸之感。
　　茗此刻雖還有些混亂，但解開封印後，這神魂也開始環繞著死亡大道的道韻。
　　這是純粹的韻，沒有所謂的正義與邪惡之分。
　　吳妄緩緩講述著整個幻境的布置過程，茗在旁仔細聽著，當她聽聞自己的妞妞，竟然也是壹名神靈……
　　“過分。”
　　茗輕哼了聲，表情有些冷漠。
　　吳妄緩聲道：“不想知道她的故事嗎？”
　　茗微微怔了下，隨後慢慢點頭。
　　吳妄嘆了口氣，嗓音越發悠遠，兩人伴著此地那有些幽暗的光影，漫無目的地朝著前面走著。
　　當茗聽聞，天宮逼迫雨師妾古國進行十日之祭，女醜曾被十日炙烤而亡，禁不住攥緊了拳頭。
　　“那……那該多痛苦。”
　　“嗯，”吳妄嘆道，“痛苦、興奮、憤怒、恨意，這些劇烈的情緒波動，都會讓生靈產生更多念力，甚至化作強大的怨靈。
　　她就是這般誕生的。”
　　茗微微皺眉：“先天神怎得這般令人生厭。”
　　“這些事，妳以後就知曉了。”吳妄並未多說。
　　此刻盯著此地的天宮眾神，已算是都看明白了。
　　這逢春神，是在給新生的死亡之神，灌輸著‘生靈本位’的觀念。
　　可他們看懂了，也無法去阻止，畢竟吳妄只是將天宮曾經的所作所為都說了壹遍，並未有任何誇大的地方。
　　甚至，吳妄提前征求過女醜的意見，得了她準許，才用女醜的經歷作為引子。
　　北海巨蟹、天宮謀算，少司命出手、女醜化神……
　　茗漸漸地進入了這個故事中，幾次擡頭看向吳妄，記下了這個嗓音很不錯的男子側臉。
　　她問：“那，妳跟妞是怎麽認識的？”
　　“那就是另外的價、咳，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吳妄笑道：“與妳說這些，只是想讓妳莫要怪她。”
　　“她對我照料頗多，”茗低聲嘆著，“也不知她能否繼續與我為友。”
　　“這看妳們。”
　　吳妄道：“如此，妳可明白了，生靈與死亡的關聯。”
　　茗緩緩點頭，卻道：“但我不明白，為何有那麽多慘死的生靈。”
　　“那是妳這個死亡之神，今後要去慢慢觀察和思考之事。”
　　吳妄緩聲道：
　　“妳在死亡大道中所見的那些慘死者，只是死者中極少的部分。
　　生靈與生靈之間的爭執，國度與國度之間的戰爭，神靈對生靈的壓迫，諸如此類。
　　大部分的生靈逝去，都是相對較為平靜的，帶著對世間的眷戀。
　　妳感受下，這是壹個平和的國度，此地此刻正有幾個生靈逝去，他們的親人在為他們送別。”
　　茗閉上雙眼，漸漸竟如入迷了般，嘴邊綻出幾分釋然的微笑。
　　吳妄挑了挑眉，等她醒過來，繼續與她漫步閑聊。
　　就這般，壹路走著，壹路聊著，不知不覺已是漫天星辰。
　　他們進了壹處熱鬧的樹屋，好客的百族生靈，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食物。
　　他們走過熱鬧的篝火堆，看著那些年輕男女手牽著手歡歌起舞；
　　他們去了那些巨木的樹梢歇息，感受著大部分生靈入睡後，整個叢林大城的靜謐。
　　“體會到了活著的美好，才會畏懼死亡。
　　而出於對死亡的畏懼，才更知這般平和的珍貴。”
　　吳妄緩聲說著：
　　“正因這壹切美好是有期限的，是會在某個時刻走向終結的，才能提醒大家去珍惜眼前。
　　死亡是生靈大道的壹部分，它不單單只是終結，也蘊含了生機。
　　憎惡死亡是生靈的常情，妳的大道註定不會被生靈感激。
　　但，茗；
　　妳確實是天地間不可缺少的存在。
　　生靈寄存在天地間，也在消耗著天地的生命力。
　　壽元、繁衍、死亡，這就是生靈都需遵循的規律，違反這些規律就要付出代價。
　　雖然妳經歷了太多痛苦，雖然妳的前輩們都接連崩潰了，但我希望妳能繼續走下去，用妳的大道守護天與地，守護生靈與天地間的壹切珍惜平和、追尋美好的意念體。”
　　茗那雙眸子映著星光，微微地頷首。
　　吳妄突然笑道：“看，誰來了。”
　　她怔了下，扭頭看向身後，卻見壹團淡淡的金光緩緩舒展，其內現出了道道身影，身穿著粗布衣裳，各自帶著滿足的微笑。
　　女醜靜靜地站在最前面，對茗露出了歉然的微笑。
　　在她身後，壹名名人影靜靜站著。
　　那身形佝僂、拄著拐杖的祖母，身體壯實、背著弓箭的父親，面容憔悴、眼中滿是淚痕的母親，自小壹起長大卻總是被欺負的發小……
　　娘……
　　茗張口欲喊，卻又及時忍住，只是眼眶泛紅地撲了上去，與那名婦人的魂魄相擁。
　　村子裏的老少圍了過來，笑呵呵地調侃著，嗓音低沈地說著祝福。
　　他們的歸宿就是在此處，少司命已在自己的追隨者中，找到了數百對願意孕育新生命的夫婦，並將這些殘魂的記憶抹去，憑繁衍大道轉生。
　　女醜在茗耳旁輕聲說著這些，茗不斷點頭，已是忘記此前她所提的、再回那幻境生活壹世的要求。
　　喧鬧聲中，茗突然想起什麽，轉身看向那樹梢。
　　哪裏還有那人的影子。
　　“妞姐，他是誰？”
　　“無妄子大人嗎？”
　　女醜輕笑了聲，目中帶著幾分感慨：“很神奇的壹位大人物，雖是生靈，但神不可勝。”
　　茗幾乎脫口而出：“那他有子嗣嗎？”
　　女醜也有點懵：“這個，倒是沒聽聞，應是沒有的吧，不過在人域那邊也說不準……”
　　茗眼底劃過少許認真思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