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軀殼

　　林默的腳步沒有停頓，繼續向下。
　　壁畫裏描述的故事漸漸透露出陰冷而可怖的氣息，但壁畫的格調其實壹直都沒有發生變化，只是以它獨特的方式在記錄著某些事情。
　　發生在宮殿裏的恐怖競殺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誰也沒能成功，反而這座宮殿在它們恐怖的力量下垮塌，沈入大地之中。
　　那七個怪異由此分道揚鑣，弱小的躲避強者，強大的則四處尋找目標。
　　而在這七個怪異中只有兩個是例外的，就是第壹個孩子和最後壹個孩子，也許因為它們所擁有的獨特特性，它們比其他的怪異具備著的更多的人性，甚至它們的外觀也壹直都是人類女性的狀態，雖然會因為新生的軀殼而有所差別，但都和它們最初的那個被當做神靈供奉的母親有幾分的相似。
　　它們兩個人之間也不互相殺戮，甚至相處的很好，它們彼此照料，彼此依靠，簡直像是壹對真正的姐妹。
　　這種觀感讓林默有些毛骨悚然——怪異也可以以姐妹而分嗎？
　　林默深吸壹口氣，壁畫到了這裏便又像是最開始那樣有些混亂了，記載著這些“孩子們”亂七八糟的經歷，但大部分都是以那個“姐妹”為核心的，而且著重點幾乎都在這兩個人的身上，它們彼此的關系、經歷的亂七八糟的人生，這種混亂的人生和不斷從幼年重生的狀態似乎也不是它們所能絕對控制的，它們自己似乎也深陷這樣的困苦之中，也沒有自己獨立的生命形態。
　　而它們周圍的環境、世界卻顯得很模糊。
　　林默看不太明白，但隱隱有所覺察。
　　也許，它們去了其他的世界。
　　那些世界都生存著人類，這並不算什麽，重要的是……那些世界似乎都與林默所熟悉的聯邦的歷史、文化，有些許的相似之處。
　　但可惜，壁畫的主體記錄的是那兩個怪異而不是這個世界，林默所能夠得到的信息極為有限，而且這些本也不是他所希望得到的，很快便被他拋在腦後，繼續向前。
　　講述兩個“孩子”人生的壁畫格外漫長，林默甚至都無法估計自己走出了多遠，甚至抱起有些乏累的白茉瞳行走，好在他自己的體質強悍，帶著從王東那裏得到的壹堆東西，抱著白茉瞳也不覺得格外乏累，只是有些饑餓罷了。
　　這樣不知道前進了多少距離，壁畫的內容終於又壹次發生了改變。
　　那裏面記錄的兩個“孩子”重新回到了它們出生的地方，但那裏早已物是人非，遍野的枯樹林，枯樹林中穿行著類人形的矮小焦黑怪物。
　　林默看到這裏，身形便微微壹頓。
　　那正是他所在的這個世界。
　　前面七個孩子降生的時候，這個世界雖然同樣陰雲密布不見天日、處處透發著毀滅前夕的詭異與恐怖，但那到底仍是壹個人類生活的世界，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這裏已經徹底變了樣子。
　　那些矮小怪異，也許就是曾經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那些人類。
　　這時候，林默已隱隱意識到什麽了，他很可能就在那沈入大地的宮殿之中。
　　事實也確實如此，那壹對姐妹重回故土，似乎對這裏的變化極為驚訝，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遭到了未知的襲擊，襲擊他們是什麽，林默沒在壁畫上看出來，因為在壁畫上，那就只是扭曲的線條。
　　那對姐妹卻在未知下受了極嚴重的傷，在這個世界倉皇逃竄，而這個時候，壁畫中出現了壹個林默熟悉的身影。
　　那道漆黑的影子。
　　它似乎也在追殺那對怪異姐妹，它們之間的實力似乎相差不大，但那對姐妹早已事先受傷，在漆黑影子的襲殺下，也只能逃竄。
　　就在這個過程中，它們找到了那座沈入大地的宮殿，它們用了某種方法，設置了壹個新的、類似於陷阱壹樣的入口，可以屏蔽漆黑影子的尋找，隨後，它們才回到了宮殿之中，修繕沿途的天然洞道……這些壁畫，就出自於它們之手。
　　而洞穴的盡頭，就是那座沈入大地的宮殿。
　　那對怪異姐妹找到了這裏，用扭曲的線條在廢墟的宮殿裏做著些什麽，似乎是想要塑造出壹具屬於它們的、真正的軀殼。
　　軀殼打造成功，那對怪異的姐妹露出喜色，它們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擺脫它們不斷從其他生命中“誕生”的能力。
　　直到那個它們親手打造出來的軀殼忽然睜開眼睛看向它們。
　　這是壁畫的最終幕。
　　林默擡起頭——他已來到了洞穴的出口。
　　令人驚訝的是，微微的光芒透進來。
　　林默深吸壹口氣，帶著白茉瞳向前邁步。
　　也許那對怪異姐妹就在前面，但林默別無選擇，而且，如果壁畫的記錄無錯，它們應該更像是人，不會隨意發起攻擊。
　　林默走出驟然收緊的洞穴，從出口壹步邁步，眼前便驟然壹曠，狹小的洞穴不見了，這裏是又壹處如林默剛剛掉下來的時候所在的那個空洞壹樣巨大的地下空間，只是與那邊的空曠不同，這裏遍地是廢墟殘骸。
　　龐大的宮殿在恐怖力量下垮塌沈陷至此，半個宮殿深深埋進泥土與廢墟之中，而大部分的建築早已崩塌，就連那個母親分娩用的石頭堆砌的祭壇都已經瓦解，頭頂的盡頭，大概距離最低點二三百米的位置上，是壹個狹小的出口，微弱的天光和風便由此而來。
　　它垂落的微光，讓這地下毀滅宮殿有種迷離的夢幻感，甚至會讓人有壹種置身深海的錯覺。
　　而宮殿也不是徹底毀滅了，有些宮殿的角落還是完好的。
　　那是壹個崩塌的類似於監獄或者刑場壹樣的地方，穹頂已經垮塌，墻壁也倒了大半，但基石還算穩定，地面上到處是崩斷的鎖鏈，高臺與火刑柱下，撲倒著壹道纖細的身影。
　　她被重重鎖鏈捆縛，低垂頭顱，在某壹刻，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壹樣，倏地擡起頭來，看向這個方向。
　　那是壹雙重瞳之眸。
　　這是那對怪異姐妹打造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