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璇與神城

　　北域大雪山下，萬龍巢。
　　傳送陣轟鳴，原先的錨點開始顫動，受到了劇烈沖擊，在那大吼聲中逆改，霎時偏離。
　　“真是背運，這段時日都不能再下地了，免得再遇見詐屍的，晦氣，自從碰到妳後就沒好事。”段德詛咒連連，自從掘出了向宇飛後，就沒過過壹天的安生日子。
　　眼下更是要出意外，不知要傳送到什麽地方去。
　　“莫要分心，那家夥要出來了。”向宇飛凝神，給了胖道士後腦勺壹下，旋即吐出大片的紫氣遮掩向前，阻礙著感知與神念。
　　吼！
　　下壹刻，那源塊中的吼聲愈發猛烈，竟猶如霹靂般轟進了兩人的心頭，讓他們顫動連連，口鼻溢血，周遭虛空都被震裂坍塌，形成漩渦。
　　所幸段德看家本事到位，陣法強行運轉將他們傳送了出去，脫離了這片險地。
　　很快，壹頭背生雙翼，通體金燦的虛幻身影自深處沖出，竟是源石內生靈的‘殺念化形’，冷冰冰掃視著兩人離開之地，嘴中不知誦念著怎樣的語言，雙手壹劃便出現‘灰蛇’般的紋路，蜿蜒向了外界。
　　另壹邊，錨點被更改的傳送陣中途就爆開，像是承受不住力量壹般，兩人憑空掉落，卻意外發現壹身神力難以動用，且肉身血氣也在不斷衰竭。
　　“壞了！無量他媽個天尊的，這是南域的荒古禁地！怎麽傳送到了這片鬼地方來！”段德忍不住漫罵，這可真是倒了血黴，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他號稱掘遍天下，可也每次都避開了這裏，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忌憚。
　　向宇飛同樣感受到了自己生機的流逝，但詭異的是，那股侵蝕之力在遇上自己體內的‘不祥之氣’時，卻失去了作用，反倒被吞噬了進去，神力漸漸流淌，但無奈的是他的壽元依舊在緩慢流逝著，只是相較而言要慢上很多。
　　四野，荒蕪壹片，他們正屹立在壹座神山巔上，周遭稀稀落落出現著枯骨與暗紅血跡，其生前的事物也在歲月的流逝下消磨了不少。
　　“傳送陣臺還能動用嗎，此地不可久留。”他看向段德，這個家夥雖然平日裏有些不著調，但手段還是很多，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需要壹點時間，走到邊緣地帶方可，在禁地內根本無法動用，但貧道怕挨不過去。”胖道士面露苦色，手上動作卻是不停，持續刻畫著陣法，掏出了壓箱底的本事。
　　向宇飛思量，竟取出冰棺來將段德罩了進去，己身則向著不遠處行去，這當即讓段德壹楞，有些意外，保命之物竟就這般給了自己？
　　來不及多想，他便投入到了陣臺的刻畫中。
　　而不遠處，向宇飛則接近了壹具早已幹枯的屍體，其面容枯槁，手中還死死抓著壹枚令牌，仿佛很不甘心壹般。
　　在他的身下，壹株沒來得及服用的藥王紮根已久，遠比當年茁壯。
　　“天……璇？”向宇飛低語，道出了令牌上的古字，這讓他霎時聯想到了六千年前的東荒第壹聖地，天璇聖地。
　　當初這壹批教眾便是闖入荒古禁地要舉教飛仙，結果全部交代在了這裏，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自己卻是見到了他們的壹具屍體。
　　“相見即是有緣，承妳福澤，也當葬妳全屍。”他壹聲輕嘆，取下了令牌，將那株藥王采摘，便將這具天璇強者的屍體收起，留待來日葬下。
　　至於其體內的法器、孤本等，也早已腐朽在了歲月中，什麽都不剩下了。
　　待到回來時，段德已經滿頭大汗，身畔的陣紋幾如龍鳳起舞，纏繞起壹層又壹層，壯麗而絢爛。
　　“快了，再給貧道壹點時間。”胖道士氣喘籲籲，正要交代間卻見遠方山頭上赫然多出了壹道黑影，飄渺不定，正凝視向此地。
　　荒奴！
　　無需多言，兩人第壹時間便生出感應，神色緊繃了起來，冰棺壹晃，直接帶著他們沖向禁地邊緣地帶。
　　可怕的是，對方發現段德在刻畫陣法後，頓時以極快的速度沖刺了過來，腳步壹邁便群山齊震，連綿壓來。
　　“該死。”向宇飛心中壹緊，操縱出神蓮粒子附著在了段德身上加持，讓他動作更快，但那荒奴終究是來到了身前，擡手就按向了冰棺。
　　轟嚓！
　　壹聲巨響，這傳世的遠古聖物上竟出現了壹道淡淡的掌印，並有壹股可怕的力量侵蝕過來，直接奪走了向宇飛數十年壽元，讓他忍不住悶哼。
　　在不詳之氣吞噬下，禁地的桎梏被打破，他的神力得以流轉，不斷催發著冰棺，裹挾兩人橫沖直撞，跨越群山來到了邊緣地帶。
　　咚！
　　荒奴在逼近，僅僅是氣機的壓迫就讓這壹路上侵蝕連連，向宇飛足足損失了百年壽元，被逼的噴出壹口精血融入棺身，方才避開了那從天而降的壹掌，散溢的余波都將他們沖飛跌落，撞穿了壹座萬丈古嶽。
　　“能夠動用了！”碎石煙塵間，段德猛地壹拍虛空，陣臺化作壹片虛空亂流裹挾著他們沖出了邊緣區域，來到了禁地之外。
　　那荒奴終於真正出手了，隔空就是壹指點落，四野山脈如齏粉般碎滅，浩瀚天穹也在崩塌，似有隕星天墜，恐怖無邊。
　　關鍵時刻，準備已久的陣法完成了刻畫，在‘禁地之外’帶著兩人遠遁而去。
　　兔起鶻落間，場中只剩下了淡淡的冰屑，衣著古老的荒奴呆立在原地，默默盯著禁地外的區域，過了許久方才回返，重新回歸到了山頭上，依舊是面無表情。
　　與此同時，傳送陣的光芒再度亮起，兩道身影自冰棺中閃出，平穩落地，在發現四周並無危險後不由松了壹口氣。
　　這裏臨崖，飛瀑流泉，蒼松挺立，仙鶴飛舞，實乃壹片修行的凈土。
　　“原來是這裏，貧道當初來過壹次，本想找找有沒有好寶貝，結果空手而歸，實在不甘心便留了處坐標，以便下次探查，不曾想卻是此時派上了用場。”
　　段德嘟囔著，四下打量了壹番，頓時想起了這是何地，正是昔年鼎盛壹時，號稱東荒最強聖地的天璇舊址。
　　“這麽巧？”向宇飛訝然，那倒是正好了，將先前的天璇強者屍體葬下便可離去，將那株藥王煉化增添壽元，彌補禁地內的損失。
　　兩人頓時向內行去，所見已然無了光鮮亮麗，本是壹個無比強大的聖地，可是卻徹底沒落了下來，無比的荒涼，老藤纏滿了山嶺，猿啼虎嘯，成為各種異獸的棲居之地。
　　向宇飛面色平靜，取出那塊天璇古令看了看，清除了周圍的雜草與碎石，便將那強者的屍體埋葬在這片舊址中，為其立下壹塊碑，又上了壹炷香後才轉身離去。
　　可在壹旁，胖道士卻不甘寂寞，動手動腳，左邊叮叮當當壹敲，右邊哐哐咚咚壹砸，似乎還想自這片古地中掘出些好處來。
　　他壹手持鎬，壹手托羅盤，綠油油的雙眼頓時盯上了那壹片荒墳，如饑似渴，粗重的喘息聲回響不絕。
　　“嗚嗚嗚！”
　　突然，壹聲大哭傳來，震的群山搖動，萬木落葉雕零，飛禽走獸恐懼趴伏在地。
　　這聲波猶如千軍萬馬沖殺，當即就將動手動腳的段德掀翻了個大跟頭，壹屁股倒翻，腦袋插入了自己挖下的坑洞內，手舞足蹈的掙紮；反倒是立在墓旁的向宇飛不受影響，只如清風拂面。
　　“他姥姥的，又是詐屍又是鬧鬼，近年行業不景氣啊！”段德壹個鷂子翻身立起，拍拍屁股暗道晦氣，壹副認栽了的模樣，他也想起了有關天璇聖地的傳說，不敢再摸索。
　　每隔壹千年就會有大哭聲在此地響起，聖主都要咳血發毛，也正是因此，天璇聖地在聖城的石坊才得以保留長存，不過裏面的源石還是逃不過被搬空的命運。
　　“妳還是老實些吧，免得又惹出些什麽來。”向宇飛搖搖頭，這家夥真是不甘寂寞，不是在搞事就是在搞事的路上，要麽就是在被追殺，比那條狗都能折騰。
　　“還是去聖城吧，將咱們所得變賣壹番，多少也能賺壹筆，短時日內貧道是不下地了，妳多少有點鬼，太晦氣。”段德悻悻作罷，沒有多說什麽，連道兩聲晦氣後又開啟了傳送陣臺，前往聖城。
　　當他們離開後，那空蕩蕩的聖地遺址內赫然又多出來壹道身影，須發散亂，正全神貫註的盯著那剛埋下的新墳，眼角有渾濁的淚水淌下。
　　……
　　東荒北域，聖城。
　　這是壹處富有傳奇色彩的城池，堪稱是東荒最熱鬧最負有盛名之地，不僅是各大聖地與世家在此有產業，就連中州的皇朝都在此立下了石坊與拍賣行，可見不凡。
　　出於對品德的計量，向宇飛拒絕了段德的獻殷勤，沒有讓他去負責寄賣；他知道，東西壹旦到了對方手裏，十成十會進腰包而不是拍賣行。
　　他換上壹套行裝，前往了大夏皇朝的拍賣行將東西轉手，不僅將逆鱗花與龍胎樹售賣了部分，就連自段德身上扒下來的‘天蠶寶甲’都壹並賣了去，估價頗豐。
　　歸途中，向宇飛路過壹眾石坊區域，饒有興趣眺望了幾眼，卻好似看到了什麽壹般停下了腳步，轉而向偏僻的角落裏行去。
　　前方，道路旁有壹座宏偉如城樓的門道，被古樹遮蔽，上面有壹塊斑駁的銅匾，刻著兩個古字：天璇。
　　這正是天璇石坊，說起來也算是有緣，接二連三的與此傳承相觸，也讓他動了探究的心思，想要看看，究竟有何隱秘。
　　遙遠的過去，聖地比現在多，但時至今日，已斷了不少傳承。他們留下的寶藏，皆被其他聖地瓜分，這也是如今的聖地越來越強盛的壹個原因。
　　當年，天璇聖地僅逃回來三、四人，自然鎮不住虎視眈眈的諸聖地，留下的很多寶藏都被分了，包括太初禁區外的廣袤源礦，才有了今日這般蕭條之景。
　　“天璇，有關昔年的帝兵壹事也是眾說紛紜。”向宇飛自語，這壹如夢幻泡影般的聖地充滿了謎團，時至今日也不過兩位強者殘存而已，但皆是能橫掃天下的聖賢。
　　四周，破敗的石階，倒塌的宮闕，全都被草木遮掩，壹個老眼昏花，彎腰駝背的老人，坐在壹塊青石上；他老態龍鐘，壽元無多，幾近油盡燈枯，望著蒿草叢生的荒涼園子，眼中充滿了緬懷與傷感。
　　見到向宇飛到來，他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像是沈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直到某種感應起伏，他壹下子盯住了向宇飛腰間懸著的‘天璇古令’，且還有壹股淡淡的熟悉氣息在對方肌體間留存，似乎剛經歷過不久。
　　“師兄？”老人喃喃自語，渾濁的目光霎時清晰起來，有壹種超然的威壓在蔓延。
　　“老人家？”向宇飛輕語，對方的反應似乎很大，正要上前間卻突兀聽聞到壹聲巨響，回蕩整個聖城。
　　鐺！
　　宛如開天辟地般的古老鐘鳴迸發，席卷向聖城各個角落，讓每壹位修士都心中壹震，忍不住擡頭看向天空。
　　只見壹座座傳送陣大亮，凸顯出壹道道染血的身影，行跡倉惶，有修士通過衣袍認出，那正是各大勢力的強者，本是去探索紫山，卻不知為何如逃難般遁回。
　　在他們身後，還有烏泱泱壹片可怖的雲海在逼近。
　　恍惚之間，不少人都窺見，雲海中浮現了多種可怕的生靈，宛如神魔降世。
　　“天，發生了什麽，進攻紫山又壹次失敗了嗎，怎麽還招致了這樣壹批怪物。”
　　“這是傳說中的魔鬼不成，這樣的可怖，竟然連仙臺壹重天，太上長老級數的存在都能生撕，太殘暴了！”
　　壹時間，聖城嘩然，無數修士驚恐大叫著，紛紛躲避，那壹道道自雲海中起伏的身影猶如索命厲鬼壹般逼近。
　　“紫山內的古生靈？”
　　向宇飛目光壹凝，霎時辨認了出來，這顯然是棲息在紫山內的八部眾族裔們，被各大勢力屢次驚擾，終究是沖殺了出來，要大鬧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