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 妳到底是誰

　　面對萊爾突然轉變的態度以及突然發起的質問，耶塵整個人當即陷入久久的呆滯。
　　“……”
　　“我……”
　　“我……”
　　隨後，經過半晌的沈默和堵塞的言語，耶塵終是神情動搖，語氣悻悻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那是因為……我……已經沒有其它選擇了。”
　　“我不知道壹直潛伏在自己體內的深淵到底是什麽東西……”
　　“但是，我卻明白，它的強大，以及它的生命力，全都超出了我的想象。”
　　“面對如此級別的敵人，倘若沒有抱著必死決心，我根本不可能戰勝它。”
　　“老師……如果我不這麽做的話……”
　　“根本沒有辦法戰勝深淵啊。”
　　聽完耶塵的這番解釋，萊爾冷冰冰地回答道：
　　“然而，妳死了，又何來勝利壹說？”
　　“如果能夠活下去的話……”
　　“那麽，無法戰勝深淵，又有什麽所謂？”
　　耶塵聽罷，瞳孔放大，表情凝結。
　　“唉……？”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剛才所聽到的壹切。
　　“如果我贏不了深淵……”
　　“那麽，我將徹底失去自己的意識，肉體成為深淵的傀儡，靈魂遭受深淵的奴役……”
　　“這樣的下場，比起死亡，又能夠好到哪裏去？”
　　萊爾面不改色地繼續回答道：
　　“假如妳能夠成為其中的特例呢？”
　　耶塵聞言，眼神怔住。
　　“特……例？”
　　萊爾微微點頭。
　　“沒錯，特例。”
　　“如果妳不像其他那些落難者，即便是在輸給深淵之後，也能在精神層面的某個角落保持自己的意識，甚至是活在壹個獨屬於自己，事事順心的理想世界之中，自此永遠斷絕外界的壹切紛紛擾擾……”
　　“那麽，耶塵，妳對此又會是什麽想法？”
　　耶塵的眼神隨即湧現出了困惑的色彩。
　　“老師，妳，到底在說什麽？”
　　“就算真是這樣……那也只能改變我的個人遭遇而已，根本無法幹涉現實當中的深淵啊。”
　　“在那之後，我遺留在現實的肉體將會被它當做入侵聖光凈土的最完美工具，最終為聖光文明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屆時，所有人類，整個世界，都有可能因為我的失敗而徹底滅亡。”
　　“如此荒唐的結果，我又怎麽可能接受？”
　　萊爾聞言，閉上雙眼，輕聲嘆息。
　　“唉……”
　　“總結來講，妳自始至終都是為了他人而死，永遠都不會把自己放在第壹位。”
　　“這就是妳堅持的原則嗎？”
　　耶塵神色堅定地答復道：
　　“準確來說，我這麽做，正是為了自己。”
　　“畢竟，相比於死亡的結果，獨自茍存，獵物猖獗的……下場，更加讓我難以接受。”
　　“所以，老師，對不起了。”
　　“您費勁千辛萬苦將我培養成人，授我壹身本領，將我送到聖光凈土享受充實的人生……”
　　“但是，我最終卻主動舍棄了這壹切，主動辜負了妳過去付出的心血……”
　　“關於這壹點，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慚愧。”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無怨無悔。”
　　“倘若再讓我回到先前的那個時間點……”
　　“我也還是會做出壹樣的選擇！”
　　“因為，我耶塵，實際上就是這麽壹個自私自利的人！”
　　“這是您無論怎麽罵我，怎麽打我，也都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學生不孝……”
　　“請您諒解！”
　　充滿了堅毅與誠懇的話語就此響徹整壹座禱告大廳。
　　與此同時，耶塵整個人更是向萊爾彎腰低頭，鞠躬道歉。
　　然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認錯的意思。
　　只因為，耶塵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昔日如此……
　　如今亦是如此！
　　面對耶塵這副堅定不移的姿態，萊爾略作沈默，隨即側身邁步，緩緩走過耶塵的身邊，語重心長地評價道：
　　“我就知道，妳會這麽回答。”
　　“同時，我也知道，無論我再怎麽訓斥妳，妳也始終會做出相似的抉擇。”
　　“妳的少年時期是這樣……”
　　“妳的青年時期也是這樣……”
　　“妳的風格，妳的做法，妳的觀念，妳的原則……”
　　“這壹切，打從最開始，我就已經預見到了。”
　　耶塵愕然，怔怔擡頭，滿目詫異地看著萊爾從自己身邊走過。
　　“畢竟，這便是妳的天性。”
　　萊爾壹邊行走，壹邊開口。
　　“不過，這是好事，耶塵。”
　　“因為，倘若妳真是那種無情無義，只求自保的庸碌之輩，早在妳還是壹介孩童的時候，妳的人性就已經會被深淵壹步壹步地蠶食了。”
　　“可以說，沒有如今的壹身正氣，妳也無法作為‘耶塵’這個人享受二十多年的生活。”
　　面對萊爾突如其來的又壹次態度反轉，耶塵表情滿是呆滯，壹時間說不出話。
　　“……”
　　“老師……”
　　“妳、妳到底……”
　　萊爾背對耶塵，語氣平靜，繼續輕聲感慨著：
　　“盡管我過去和現在都訓斥了妳，不止壹次地向妳發火……然而，這些行為其實都只是蝴蝶效應當中的眾多漣漪。”
　　“它們沒有多少意義，但是卻又不可或缺，所以即便早已知曉結果，我也仍然要裝作不知情壹樣執行演戲。”
　　“唯有如此，時間與因果才不會偏離正軌，壹切才能平穩走向我為妳設好的終局。”
　　聽到這裏，滿心困惑，滿臉迷茫的耶塵，終究還是忍不住地爆發了。
　　“老師，妳究竟在說什麽啊——！？”
　　“如果妳是我在臨死之前的幻想，又怎麽會在這種時候和我討論這些我前所未聞的東西——！？”
　　“如果妳是深淵用於蠱惑我的幻覺，那麽又為什麽沒有繼續剛才的言論，為什麽沒有繼續慫恿我去接受深淵——！？”
　　“老師……”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此時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妳……”
　　“到底又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