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利己非利義

　　妘蕞不由壹滯，忍不住道：“怎麽？妳們當真不讓他與我元夏相鬥麽？不讓他們為妳們所驅使麽？”
　　常旸先前說此事時，他還以為這是其人故意鼓吹。沒想到天夏真就這麽做了，他心裏頓時不舒服了，燭午江這樣的人，妳不讓他們殺原來的同道，又怎麽可以信任？又怎麽能放心去用？
　　常旸道：“常某此前與道友有說過，在我天夏，只要立有大功，那與對待自家人沒什麽兩樣，更別說燭午江乃是第壹個投靠天夏的貴方修士，我天夏還需要這面招牌的，又怎麽舍得讓他出外與人爭鋒呢？”
　　他面上露出壹分艷羨之色，“天夏對待此人，可比對常某那時候好上許多，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在躲在某處隱秘之地修持就可了，還有上面提供資糧，若是能摘取到更高的道果，那說不定還能更進壹步融入天夏之中……”
　　妘蕞聽到這裏，心中不由湧起壹股深深的不平和嫉妒。這個燭午江逆賊，明明行了逆舉，怎能得享到這般好處？
　　他語聲生硬道：“那又如何，元夏與天夏之戰，乃天夏必敗，他沒什麽好下場。”
　　常旸呵呵壹笑，道：“那也不見得，妳說若是元夏打過來，天夏真是不行了，燭午江再反投過去，元夏可會接納麽？”
　　“那當然是……”
　　妘蕞話才出口，忽然又剎住了口，面上陰晴不定起來。
　　憑著他過去的投降經驗，他覺得元夏不壹定會不接受，左右都是棋子，怎麽都能用，上面沒有好惡之別，殺了還影響天夏那邊之人投靠過來的心思，那還不如顯示豁達，擺出我連反復橫跳的人都能接納，妳們還不速速來降的樣子？那許是更有用。
　　這麽壹想，他心中更是窩火和不平了。都是跳反之人，憑什麽妳就能這得這麽大好處？
　　常旸則是壹邊目光瞥他，壹邊又語重心長道：“這世道，人當為自己謀利啊，正如常某此前與道友所言，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存生下來才有機會，不是麽？”
　　妘蕞心中有些紛亂，他的腦海之中也不由冒了各種念頭，其中有壹個也逐漸往上浮現。
　　此前他在聽說天夏為最後壹個元夏需要覆滅的世域後，就已感覺焦躁和不妙了，可他卻沒法去對抗解決這些，因為他身上有壹道枷鎖存在，這枷鎖正是那避劫丹丸，可現在天夏這裏，這枷鎖明著告訴他是可以解開的。
　　若是燭午江可以，那他是不是也……
　　他吸了口氣，強行將這個浮上來的念頭壓下去。
　　常旸此時卻也不在這個上面繼續往下說了，而是轉而話題，道：“方才在外間，姜道友說有些事只有妳這個副使者才能言說，卻不知是什麽事？”
　　妘蕞道：“沒什麽大事，道友妳也是清楚的，我此來就要向天夏宣諭我元夏之仁恩，只要願意向元夏投誠的，我元夏可以接納妳們上層修道人的歸附，但是各個使者所能接納的人數各有不同，身為副使，我只能接納兩人。”
　　常旸目中壹亮，對自己連連比劃著，“那道友妳看，妳看常某是不是，啊，是不是……”
　　妘蕞手中可供投效的人數有限，說是兩人，那至少也得是尋壹個寄虛修道人才算立功，可他雖認為常道人有些不夠格，但總算是壹個突破口，說不定借此能籠絡來更高層次的修道人，故是昧著良心道：“常道友當然是可以的。”
　　常旸搓了搓手，道：“這個，不知道常某要如何做？”
　　妘蕞從袖中拿出壹份約書，送到常旸面前，道：“道友只要在上立約就可以了。”
　　常旸拿了看了看，訝道：“這般就可以了？恕常某直言，此中似無什麽約束之力啊。”
　　妘蕞道：“此只是筆議之約，等到我元夏真正征伐之人到來，持有這份筆議之人可不經訓審，入我元夏，立時便能服下避劫丹丸。且此舉這也是為常道友妳考慮，若是現在就定誓定法，天夏若要查問也是容易，對道友也是不利麽。”
　　常旸點頭道：“是極，是極。”他當著妘蕞之面，壹臉喜色便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印，隨手恭敬遞給妘蕞，“道友請過目。”
　　妘蕞拿來看過，收了過來，同樣拿了壹枚看去無甚平常的玉符給他，道：“道友收好，此是信物。”
　　常旸謝過壹聲，歡天喜地將之拿來收好。
　　妘蕞這時道：“常道友，既然妳我是同道了，那妘某問壹聲，妳們那等避劫之法，不知是用什麽手段？”
　　常旸道：“這個……”他有些為難道：“不是常某不願說，乃是此術牽連天機，我若在此說出，上面必受感應……”
　　妘蕞道：“這般的話，道友不必勉強了。”他心裏判斷，此中大概是什麽易轉天數的手段了，也算是壹個線索，卻是可以回去提壹句。
　　常旸問道：“此回兩位到此，主要就是為了招聚附從元夏的同道麽？”
　　妘蕞道：“我是如此，燭午江和另外壹位所負責的，大致也很我相同，姜正使的職責，我便不知了，常道友想要知曉，可以去問壹下風廷執了。”
　　常旸這時想了想，忽然壓低語氣傳聲道：“其實道友若是在兩家對抗之中有危險，也可以假意來投我天夏麽，最後若是有機會的，再反投回去也是可以的。”
　　妘蕞心中壹跳，他厲聲道：“此事道友勿用說了。”
　　常旸連聲道好，下來他果然不再提，而是問了壹些無關緊要之事。妘蕞對此也是有問必答，畢竟這些都是燭午江也知道的，再說常旸也算半個“自己人”，所以有些不重要的東西也沒什麽好遮掩了。
　　在談完之後，常旸言道：“常某要回去復命了，這就不留道友了。”
　　妘蕞道：“也好。”
　　常旸揮袖打開壹道光氣門戶，隨後打壹個稽首。妘蕞站了起來，還有壹禮，順著此門戶走了出去，回到了外間。
　　此刻他見姜道人還沒出來，故是在外等候。不過他等了許久，仍然其人歸來。
　　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風道人會與姜道人說些什麽？說不定也會說及避劫丹丸壹事，或許也會試著勸說歸附天夏，那麽姜役又會做如何選擇呢？
　　正思索之前，卻見姜道人壹步步從臺階之上走下出來，兩人目光對視了壹下，卻都是覺得彼此眼神之中似乎多了壹些微妙變化。
　　姜道人來到他面前，道：“妘副使這是先出來了？”
　　妘蕞道：“是，未曾多言。”
　　姜道人點點頭，神色如常道：“不知副使那邊說了些什麽？”
　　妘蕞語氣輕松道：“還能有什麽，也就是能說的那些。”他看向姜道人，“正使那邊呢？”
　　姜道人淡淡道：“我亦壹樣。”
　　妘蕞目光閃爍了下。
　　這時先前那名道人走了過來，拿出壹枚符箓壹擲，洞開了壹個光氣漩流，稽首道：“兩位請吧。”
　　姜、蕞二人壹路默不作聲回到了道宮之中，只是兩人本來為了方便應付天夏和議談事機，都是落身在同壹處宮閣之內，而現在卻是心照不宣般分開了，各自居住入了壹處偏宮之內。
　　妘蕞在殿內坐定之後，卻是越想越覺不妥，因為他不知道天夏這邊到底和姜道人說了些什麽。
　　姜役會不會就此投靠了天夏呢？會不會與天夏說定了什麽？
　　畢竟天夏有手段替代避劫丹丸，投向天夏是壹條可行之路，甚至像常旸說得那樣，大不了還可以再反跳回來。
　　就算姜道人不曾答應，那會不會以為自己與天夏約定了什麽？
　　想到這裏，他不覺很是煩躁。
　　按照元夏的等次規序，等回去之後，身為正使的姜道人必然是先能與元夏上層見面的，若是說些對他不利的話，那麽元夏上層是不會對此分辨太多的，說不定問也不問，直接將他拿下。
　　就算元夏以後知道自己做錯了，那也不會有絲毫在乎，只會再設法將姜道人治殺。
　　可問題是，那個時候他早就沒命了。
　　問題是姜道人會這麽做麽？
　　答案是，會！
　　不管他是不是投靠天夏，其人都會這麽做。
　　因為姜道人也不清楚天夏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麽，為了避免他先咬自身壹口，事後遭受元夏的不信任，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犧牲他。
　　而且其若真的投向天夏了，甚至用不著等到回去，直接將他在這裏擊斃，做壹個投名狀，甚至還可以和燭午江壹起回去做內應，就說是自己反叛了元夏，將所有事情都扣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裏，他心中悚然壹驚，這樣等下去實在太被動了。
　　他神色數變，面上露出猙獰之色，與其等著其人到來，那還不如自己先來動手。
　　妘蕞閉上雙目，稍稍調息了壹會兒，隨後睜開雙目，內中閃爍壹抹厲色。
　　他站了起來，走出偏殿，壹直來到了姜道人所居之地，見姜道人正背對著他，目光審視的看了其人壹會兒，道：“姜正使，我想知道，天夏到底對妳說了些什麽。”
　　姜道人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只是手中在擦拭著壹柄玉槌，他平靜道：“副使既然要問，我就告訴副使，此回所談之事，就是勸天夏放棄對抗，我可盡受其等上層入我元夏，並保證他們安然無恙，以減少征伐此域的難度罷了。”
　　“就這些？”
　　姜道人淡淡道：“就這些。”
　　妘蕞目光閃爍不定。
　　姜道人道：“不知副使說了些什麽？”
　　妘蕞緩緩道：“我麽，自然正使所言大致相同了，大致就是勸降那些事。”
　　“是麽。”
　　兩人忽然沈默了下來，可是下壹刻，姜道人猛然將手中玉槌祭出，而妘蕞亦在同時放出了壹條玉蛇！整個道宮之中，驟然亮起了法力碰撞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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