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傳

羅貫中、馮夢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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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化化本無涯,但是含情總壹家。
不信精靈能變幻,旋風吹落活燈花。
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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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平妖傳 by 羅貫中、馮夢龍

2024-11-8 21:07

  人言左道非真術,只恐其中未得傳。
  若是得傳心地正,何須方外學神仙。
  話說王則正在草廳上看著軍馬,說話之間,只聽得有人高叫道:“妳們在此舉事謀反麽?”王則嚇得心慌膽落。擡頭看時,只見壹個人,生得清奇古怪,頭戴鐵冠,腳穿草履,身上皂沿緋袍。面如噀血,目似怪星。騎著壹匹大蟲,逕入莊來。聖姑姑道:“張先生,我與王都排在此議事。妳來便來,何須大驚小怪。”先生跳下大蟲,喝聲“退!”那大蟲往門外去了。先生與聖姑姑施禮。王則向先生唱了喏。先生還了禮,坐定。聖姑姑道:“張先生!這個是貝州王都排。後五日妳們皆為他輔助。”
  先生對王則道:“貧道姓張名鸞,常與聖姑姑說都排可以獨霸壹方。貧道幾次欲要與都排相見,恐不領諾,不敢拜問。聖姑姑!如何得王都排到此?”聖姑姑道:“我使永兒去貝州衙前用些小術,引得都排到此。方欲議事,卻遇妳來。”先生道:“不知都排幾時舉事?”聖姑姑道:“只在旦夕。待軍心變動,壹時發作,妳們都來相助舉事。”
  道猶未了,只見莊門外走壹個異獸入來。王則看時,卻是壹個獅子,直至草廳上盤旋哮吼。王則見了,又驚又喜,道:“此乃天獸,如何凡間也有?必定是我有緣得見。”方欲動問,聖姑姑喝道:“這廝既來相助都排,何必作怪。可收了神通。”獅子將頭搖壹搖,不見了獅子,卻是個人。
  王則問聖姑姑道:“此人是誰?”聖姑姑道:“這人姓蔔名吉。”叫蔔吉與王則相見。禮畢,就在草廳上坐定。聖姑姑道:“王都排!妳見張鸞、蔔吉的本事麽?”王則道:“二人如此奢遮,不怕大事不成。”聖姑姑道:“須更得壹人來教妳成事。”王則道:“又有何人?”
  正說之間,只見從空中飛下壹只仙鶴來,到草廳立地了,背上跳下壹個人來。張鸞、蔔吉和永兒都起身來與那人施禮。王則看那人時,瘸了壹只腿,身材不過四尺。戴壹頂破頭巾,著領粗布衫,行纏破碎。穿壹雙斷耳麻鞋,將些草帶系著腰。王則見了他這般模樣,也不動身,心裏道:“不知是甚人?”
  聖姑姑道:“王都排!這是吾兒左黜。得他來時,妳的大事濟矣。如何不起身迎接?”王則聽得說,慌忙起身施禮。左黜上草廳來,與聖姑姑唱個喏,便坐在眾人肩下,問聖姑姑道:“告娘娘!王都排的事成也未?”聖姑姑道:“孩兒!論事非早即晚,專待妳來,這事便成。”
  左黜道:“既然商議停當,難得都排到此。便可屈留即今晚與妹子永兒完成親事。就煩張先生為媒,卻不好麽?”聖姑姑道:“正合吾意!”便吩咐女童引王都排到香水浴室洗澡。王則洗了個凈浴,女童將壹身新衣與他通身換過了。聖姑姑教捧出龍袍,玉帶,沖天冠,無憂鞋,請他穿著。王則從不曾見這般行頭,那裏敢接。只見瘸師拐將過來,叫道:“都排!休懷謙遜,妳若疑慮時,我引妳到三生池上去照妳今世的出身。”
  王則跟了瘸師走出莊院,來到壹個清水池邊。瘸師教王則向清水中自家照看。王則看了大驚,只見本身影子照在水裏,頭戴沖天冠,身穿滾龍袍,腰上白玉帶,足下無憂履。相貌堂堂,儼然是壹朝天子。瘸師道:“都排!妳見麽?天數已定,謙遜不得。”王則方才信了,當時就裝扮起來。只見草廳上鼓樂喧天,八個女童紗燈宮扇,服侍永兒出來,珠冠繡襖,別是壹般裝束,就如皇宮妃子壹般。兩個在草廳上行了夫婦之禮。怎麽樣?但見:
  名香滿爇,異彩高懸,百歲姻緣,笑語撮成花燭。壹場歡喜,笙歌擁入蘭房。何處來風流帝子,分明巫山夢裏襄王。誰得似窈窕仙娘,除非天寶宮中妃子。恩山義海歡娛足,錦地花天富貴多。
  當晚洞房花燭,鋪設得十分整齊。王則想道:“莫非是夢麽?不是夢,難道是真!”又道:“便不是真,也是個好夢,我且落得受用。”只因王則和胡永兒兩個,壹個乃是武則天娘娘托生,轉女為男。壹個是張昌宗托生,轉男作女。他先前在百花亭上發了真願,願生生世世永為夫婦。到今四百來年,重諧舊約,再結新歡。夫婦恩情,不須提起。壹連的住了三日,真是個軟玉香溫迷晝夜,花堆錦簇送時光。這也不在話下。
  到第四日,聖姑姑請王都排議事,說道:“氣運已至,宜急相機而動。休得貪戀新婚,忘其大事!”瘸師道:“都排且回,我明日和張先生等入貝州來替妳舉事。”王則心上巴不得再住幾日。壹來被眾人催逼,二來三日不曾到家中看得,生怕州裏有事。只得謝了聖姑姑別了胡永兒,依舊來時打扮。瘸師引他離了莊院出林子來,指壹條路叫他回去。王則回頭看時,不見了瘸師。行不多幾步,早到了貝州城門頭。王則吃了壹驚道:“卻不作怪,前番行了半日,到得仙姑莊上。如今行不得數十步,早到了城門頭。原來這壹班都是異人,都會法術,來扶助我。我必是有分發跡。”
  王則當日進城,尚是未牌時分,先打從州前走壹邊,看其動靜。只見兩三個做公的見了王則,道:“王都排!那裏去來好幾日?知州相公喚妳不到,好不心躁哩!”王則聽了,慌忙跑進州裏,見了知州。知州問道:“王則!妳這幾日在那裏?”王則道:“小人往鄉裏看個親戚,原想壹日轉回,不意道路上受了些風寒,睡倒了三日,今早才起得身。聞知相公呼喚,小人特來參見,還不曾到家裏。”
  知州道:“既是有病,不計較了。五日前差妳到鋪中取來彩帛,奶奶嫌顏色不鮮明,尺頭又短,用不著。妳可領去,照數換來作速,限妳明日交割。小姐吉期近了,專等裁衣,休得遲誤。”留下喚個心腹親隨到私衙裏討出彩帛來,共是十三疋,叫王則點清了數目收去。
  王則答應了,兩手抱出州衙,壹直到自家屋裏坐下,想道:“我王則好晦氣,才快活得三日,回來沒討鐘茶吃,這贓官又來歪纏了。妳自要嫁女兒,幹我貝州人甚事。鋪家銀又不肯發還,教人硬賒。取著東西,還要嫌好道歉,弄得亂亂的,又去倒換。妳做官府的,直恁強橫。”壹頭說,壹頭把彩帛展開,待要重新折好。提起看時,吃了壹驚。先前送進去是個整疋,如今尺頭剪動了。逐疋展看,都是如此。取尺來量著,每疋短了五尺。
  王則道:“少了疋把倒是小事。可惜都剪殘了,既不是原物,鋪家如何肯換!壹定是手下人作弊,官府那裏曉得。少不得去稟明,看他如何說。”連忙折起,重抱到州裏來。知州已自退堂了。王則道:“且拿回去,明早來稟他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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