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二十九章 被戳穿的謊言

　　愛麗兒伸手，壹把摟住甜酒酪的腰，將她摟入自己的懷裏，壹臉驚恐地說道：“不好意思，實在是……實在是因為我妻子太害怕了。我們就是被軍人打扮的人搶劫的……可是我們好不容易到了這裏之後，看到妳們也是全副武裝，我的妻子看著心驚肉跳，我不管怎麽說都不敢和妳們接觸……所以，妳們真的不會搶劫我們嗎？”
　　中年男子輕輕點了點頭，伸手向著村子中央壹指，說道：“妳們這段時間也實在是辛苦了，既然是從藍灣那邊逃過來的，那就是我們的客人。來，先坐下來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先好好地招待妳們。”
　　聽到中年男子這麽壹說，那個被愛麗兒摟在懷裏的公主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壹時間，她突然覺得這個女仆對自己的無禮之處似乎也能夠原諒了。
　　走到村子的中央，她立刻就聞到了飄散在空氣中的壹股米面的香味，這對於已經餓了壹天壹夜的她來說實在是太富有吸引力，這種強大的吸引力已經足夠讓她不再去介懷愛麗兒冒犯自己的事情了。
　　只是……
　　對於甜酒酪來說，她或許沒有什麽感覺，只是單純地跟在那個中年男子的身後走。
　　可是讓愛麗兒來看，當她們兩人走進村莊之後，四周那些全副武裝的村民們卻是依然緊盯著自己這邊。同時，他們還隱隱約約地以包圍的姿態將兩人全都包裹在內，形成了壹種包夾的姿態。
　　抵達村子的正中央，那裏擺放著壹張桌子和四個樹樁墩子。中年男子讓愛麗兒和甜酒酪先在這裏坐下，隨後就踏入壹旁的壹間小房屋之中，片刻之後，就端了兩碗拌面出來。
　　看到拌面，甜酒酪舔舔嘴唇，雙眼立刻放光！
　　可是，當她伸出手立刻就要去這個中年男子手裏拿壹份拌面的時候，中年男子卻是突然縮回手，默默地搖了搖頭。
　　“知道妳們的問題在哪裏嗎？”
　　四周，那些全副武裝的村民已經將兩人全都包圍了起來。
　　中年男子將兩碗面擺放在自己的面前，緩緩說道——
　　“很可惜，這裏並不是獵兇座帝國的境內，而是藍灣帝國。妳們兩個人，竟然直接開口說自己是被藍灣帝國的士兵搶劫了？呵，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好笑的事情嗎？”
　　那壹瞬間，愛麗兒的精神立刻緊繃！
　　緊繃不是因為自己的謊言被戳穿，而是在於旁邊的甜酒酪！
　　果不其然，在聽到這裏竟然不在敵國境內之後，這位藍灣帝國的公主立刻興奮起來，立馬就要從木墩子上站起，顯然是想要立刻宣布自己公主的身份了吧！
　　為了避免她說錯話，愛麗兒在她站起來的剎那也是同時站起，伸出手將她往自己的懷裏用力壹拉！隨後，她從自己的口袋裏面掏出壹塊之前趴在溝渠邊撿的石頭，將其直接對準了面前的中年男子。
　　“呵呵，慌了？”
　　中年男子看著這塊指向自己的石頭倒是沒有任何想要躲閃的意思，同樣的，四周那些農民也是舉起手中的武器，齊刷刷地全都對準了愛麗兒和甜酒酪兩人。
　　“別怕，別怕……！親愛的，我愛妳，我們生死相隨……絕對不會分離！相信我……我壹定會保護妳離開這裏！不要怕……不要出聲……”
　　愛麗兒緊緊地壓著甜酒酪的脖子，防止她說話。雖然憑借甜酒酪的力量可以很輕松地推開愛麗兒的束縛，但是現在面對的這種場景也是讓這位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公主嚇呆了，壹時間不敢說話。
　　中年男子瞥了壹眼愛麗兒，見他現在神情慌張，握著石頭的手也並不是很穩，顯然是壹個沒有經過訓練的手。這樣的胳膊別說是拿著壹塊石頭了，就算是拿著壹把刀那也是壹個十足的弱者。
　　“還想在我這邊繼續演戲呢？呵呵，表演的不錯，可以繼續。我有的是時間可以看妳們的表演。”
　　此時，旁邊壹名手持長槍的槍手略微靠近，愛麗兒立刻反射性地將手中的石頭尖銳的那壹面指向那名長槍手，面色變得更加淒冷起來，大聲喊道——
　　“我沒有得罪妳們！妳們如果想要錢……想要錢的話！我可以給妳們錢！給妳們很多很多錢！只要妳們放我們夫妻壹條生路！我……我可以給家裏寫信！妳們可以拿著我的信去拿錢！只要妳們願意放過我們夫妻！”
　　“艾羅，是吧？還有，這個是妳的老婆，甜酒，是吧？”
　　中年男子壓根就沒有理睬愛麗兒的申訴，而是繼續說道——
　　“妳這個小哥長得還挺標致，娶的老婆倒是醜的可以。”
　　愛麗兒連忙將手中的石頭對準了中年男子，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由於內心的怯弱，卻不敢再說什麽話。
　　中年男子倒是自己開始吃起了拌面，壹邊吃壹邊說道——
　　“打從壹開始，妳就不肯說是什麽人搶劫了妳們。而在我的老鄉說出妳們可能是被藍灣帝國的軍人劫持之後，妳們立刻就點頭首肯。呵呵，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妳在套取信息？真的以為我這邊的人說出來的話全都是無心之下所說的真實嗎？”
　　愛麗兒咬著牙，捏著石頭的手依然在輕輕顫抖：“我們……是真的不知道！妳信也好，不信也好！既然不是藍灣帝國的軍隊，那麽就是獵兇座帝國的軍隊嘍？！反正我們都是被打劫了！妳想要我怎麽樣？帶妳去我被打劫的那個地方指給妳看嗎？！”
　　中年男子再次唆了壹口面，吧唧嘴，吃的津津有味。不過，他似乎是嫌棄這碗面沒有什麽味道，就轉身進入那邊的房屋，過了會兒之後他從裏面拿出壹把辣椒，用手指碾碎了，直接灑在壹碗拌面上，攪拌著吃了壹口——
　　“第二個破綻，就是妳這個人嘛……哼哼，艾羅先生，妳表現的還真是冷靜呢。妳壓根就不像是壹個剛剛被搶劫，然後還在山林裏面走了好幾天，精疲力竭的人。我問妳什麽，妳就回應什麽，而且條理清楚，壹切都說的很明白。壹個慌了神的人會像妳這樣條理清晰地說清楚自己的遭遇嗎？妳是不是把我們想象的太過蠢了壹點。”
　　聽到這裏，愛麗兒卻是默默地呼出壹口氣，臉上的緊張情緒竟然稍稍淡化了下去。她輕輕拍了拍甜酒酪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亂動，不要亂說，隨後松開她的肩膀，說道：“我都不知道，原來冷靜沈著在什麽時候竟然會變成壹項缺點？”
　　中年男子正在吃面，突然間聽到愛麗兒再次用那種冷靜的聲音說話，顯然是心中產生了疑惑，隨即擡起頭來看。
　　只見那個被所有村民包圍在中間的艾羅少年臉上盡管還是帶著些許的恐慌，但還是努力保持著壹種鎮定，渾身都在竭力地放松下來。
　　“哦？有意思，怎麽說？”中年男子回應了壹句。
　　愛麗兒捂著自己的胸口，緩緩說道：“我剛才說了，我是壹個商人。或許妳們這些村民們無法理解，但是我卻很清楚我是個商人究竟代表什麽。對於商人來說，壹筆貨物只要有壹個差錯就可能血本無歸，只要有壹點點的細節沒有想到就有可能被人騙財騙貨。甚至還會像這次這樣，所有的貨物都差不多丟失，而我和我妻子也遭逢大難。先生，請您明白，商人可不像是農民那樣只能盤踞在壹塊地方上的。如果有需要的話，我需要行走整個黃金大陸，如果遇到事情不夠冷靜的話，我還怎麽走行商這種行當？”
　　很顯然，愛麗兒的自信與提出的專業性話題讓這個中年男人壹時間無法回應。
　　雖然愛麗兒承認眼前這個中年男子的警惕性很高，但是壹個警惕性再高的人也不可能搞清楚壹個自己完全不懂也不理解的領域。壹旦自己把話題扯到壹個商人需要的特制上來，那麽就算是壹個再怎麽警惕的人也不可能壹下子就分辯出來自己究竟是在撒謊還是陳述事實。
　　人不能理解自己不理解的東西，如果不理解，那麽有些人就會開始回避這個話題。比如說不再在這個地方糾結，轉而向其他。
　　但是也會有壹些人卻還是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壹點點的知識來理解，於是，就會提出壹些其自己都不壹定知道答案的話題。
　　而壹旦話題轉移到了這方面，想要拿回主動權，就會變得輕松許多了。
　　比如……
　　“妳說妳是商人？這怎麽可能？”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顯然是想要自以為是地掌握這個話題的主動權——
　　“現在藍灣帝國和獵兇座帝國正在交戰，雙方之間的關系簡直就是水火不容！這個時候妳還在邊境做商人？像妳這種可疑的人不管是哪邊的軍隊豈不是見壹個抓壹個？”
　　終於，話題進入了愛麗兒熟悉的領域之內！
　　雖然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愛麗兒的心中卻是為這場小小的階段性勝利高呼壹聲萬歲！
　　從現在開始，這個話題裏面就不再是優勢方向劣勢方的質詢與懷疑了，而是劣勢方可以憑借自己的知識來徹底扭轉優勢方自以為是的經驗邏輯。
　　只要能夠直接扭動對方的邏輯，那麽就算現在自己被那麽多人用武器指著，愛麗兒也能保證自己平安無事！
　　“先生，這句話就說錯了。本來，這些話我是不應該說的，因為說出來被官方知道的話，我肯定要遭難的。但是現在為了保住我和我妻子的這條小命，請允許我簡單說明。”
　　稍稍停頓片刻之後，愛麗兒立刻說道——
　　“其實現在雖然雙方情況緊張，但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我這種小商人能夠賺錢時候。”
　　“為什麽呢？因為壹旦獵兇座和藍灣之間的關系緊張起來，明面上的各種官方貿易自然就會禁絕。可是，明面上的官方貿易壹旦被禁絕了，私底下的貿易自然就會提升起來。而且由於有被抓的風險，所以我們往往可以把貨物賣出高價！從中狠狠地賺上壹筆！”
　　“比如說，平時獵兇座將壹把武器賣到藍灣需要壹枚金幣，藍灣將壹車的魚獲賣到獵兇也需要壹枚金幣。在現在這種時候，價格往往可以提到三四倍以上，壹些特殊的貨物甚至可以賣到十倍以上的價格！先生，您說，有這麽高的利潤，我有什麽理由不去賺？”
　　中年男子顯然是開始察覺到問題了，他看了看自己的那些村民們，很顯然村民們也對這個艾羅少年口中賺錢的方法產生了興趣，手中握著的武器雖然還是指著他，但卻並不那麽緊握了。
　　當下，中年男子連忙揮揮手，似乎不願意承認，但又不想就這麽轉移話題把“賺錢”這個概念種子埋在村民們的心裏就不管了，隨即說道：“妳就吹吧！我看妳能夠吹多久。”
　　他放下勺子和叉子不再吃面，擡起袖子抹抹嘴，說道：“價格能提升？這我算是明白了。可妳不要命了嗎？這樣明目張膽的倒賣貨物，兩邊的邊境軍人抓到妳更加要殺妳了。這種情況下妳還能跑來跑去行商？騙鬼呢！”
　　在愛麗兒的心中，現在幾乎已經是要直接蹦跶起來手舞足蹈了！
　　表面上，她略微呼出壹口氣，緩緩說道——
　　“正常情況下當然不可能，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這種商人才需要打點兩邊的邊境軍官才行。”
　　中年男子壹楞：“打點？”
　　愛麗兒點點頭，壹副十分難受的模樣掏了掏自己的口袋，說道：“國家方面不允許買賣之後，我們當然只能通過這種私下的交易來賺錢。可是，我們能夠瞞得了兩邊的國家，卻不可能瞞得過邊境軍隊吧？所以，我們壹般會將銷售額的差不多壹半上繳兩邊的軍隊士兵，當做打點的費用，讓他們能夠讓我們平安往來，睜壹只眼閉壹只眼。”
　　很明顯，這樣的做法已經超出了中年男子的感情，他瞪大眼睛說道：“這可以嗎？！”
　　愛麗兒倒是十分認真地點頭說道：“當然可以啦，邊境的士兵們雖然說是為了保家衛國，可是如果不用打仗流血死亡的話，那不是更好嗎？而且只要放我們過去，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獲得比軍餉要高的多得多的收入，他們可是很樂意看到我們這種行商的呢！說真的，我和兩邊的壹些士兵小頭頭的關系都很好，有的時候我們幾個月不走他們那條線，他們還會十分緊張，看到我們之後還會對我們噓寒問暖呢！唉……只是這壹次……”
　　愛麗兒略微停頓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壹次，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原本是想要走預定路線的，早在路上的時候我就覺得路線似乎有問題，原本應該有的駐防士兵沒有，士兵也全都換上了壹些生面孔。唉……如果不是為了盡快趕這壹波商，好好地賺上壹筆的話，我那個時候就應該停下來，不再行動！這樣的話……說不定現在我就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愛麗兒的故事，幾乎都是謊言。
　　可是謊言最有效的地方就在於，撒謊撒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並且還貼合了普通人的心聲。
　　這些村民們的眼神中已經有些贊同了。
　　畢竟，誰會不喜歡小錢錢呢？當這個自稱艾羅的少年商人說出了自己的壹套賺錢邏輯，並且這套賺錢邏輯從模式上來看的確能夠自圓其說的時候，其可信度自然也會高的嚇人。
　　再配合上愛麗兒之前那種恰到好處的鎮定與無奈，以及隱隱約約中透露出來的那壹絲絲的害怕情緒，尤其是看到他保護自己的那個醜陋妻子的模樣，只要是個正常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惻隱之心，從而相信他說的話了。
　　“妳說妳是個商人？那好，我暫且相信妳所說的話吧。”
　　中年男子伸出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說道——
　　“妳做的是什麽生意？買的什麽貨？說出來聽聽。”
　　愛麗兒的臉色壹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他下意識地縮回捏著石頭的手，捂著自己的口袋。
　　很顯然，這個動作之前已經出現過壹次，所以中年男子立刻警覺過來。他哼哼冷笑壹聲，說道：“怎麽？被我發現破綻了？我記得很清楚，妳剛才可是說妳的所有東西‘差不多’都被搶了。這個差不多可是很值得玩味啊～～～”
　　愛麗兒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後以壹副十分堅決的態度說道：“如果……如果妳想要知道的話，我當然應該拿出來。這是我最後的存貨了……我不求先生您按照貨價直接付款，但是至少留壹點給我妻子治病，以及比照著市價多少給點，好讓我能夠平平安安地回去。”
　　中年男子壹瞪眼：“廢話少說！拿出來！”
　　聽到這壹聲吆喝，愛麗兒渾身壹顫，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自己的口袋中取出壹個小包，將其擺放在了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