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八百零五章 新的壹頁

　　如今的潮汐已經不能說是壹個正常的人類了。或許是因為吃太多了藥，他的嘴角不斷地流淌出口水，雙眼中也是布滿了血絲，那壹身剛剛還顯得健壯無比的肌肉現在也在慢慢地萎靡消失。
　　可即便如此，依然不能低估這個家夥的威脅，隨著潮汐再壹次地向著美莉媞這邊沖過來，克勞德已經捏住手中的風之劍蓄勢待發，可旁邊的亞瑟卻是有些緊張，大聲喊道：“他是美莉媞的爸爸！”
　　克勞德沈穩地點點頭，回應了壹句：“我知道。”
　　隨後，這名少年腳尖點地，隨即宛如狂風壹般吹向前方，在如今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潮汐做出任何舉動之前，風之劍已經掠過了他的全身，在這個失去理性的人的身上留下了無數道不致命，卻遍布均勻的傷口。
　　伴隨著劇烈的痛楚與大失血，潮汐那狂躁的身軀終於慢慢有些支撐不住。他似乎是想要去捂住身上的傷口，但才剛剛擡起手，雙腿就隨之壹軟，哐地壹聲，倒地不起了。
　　“父皇！”
　　美莉媞害怕地喊了壹聲，但隨後，她終究還是跪在了艾莉絲的身旁，用力地推搡著母親的肩膀，哭了起來。
　　咚咚咚——
　　此時，寢室的大門外傳來壹陣急切的敲門聲。在沒有得到裏面任何人回答之後，大門就被毫不留情地撞開。
　　出現在門口的是甜酒酪，她緊握雙拳，嚴防警惕這裏的任何情況。可當她看清房間內的狀態之後，撇了壹眼那邊正哭著推搡艾莉絲的美莉媞後，就直接壹個箭步沖向了那邊倒地的潮汐。
　　甜酒酪抓起潮汐的衣領，舉起拳頭。原本打算壹拳砸下去的，可看到現在的潮汐已經完全是神誌不清的狀態之後，這才轉過頭，望著那邊的幾個孩子——
　　“他還有威脅嗎？”
　　克勞德站上前壹步，同時將自己的風之劍收回袖口之內，說道：“沒有了。與其擔心他有沒有威脅，我覺得到是應該擔心再不對他進行治療，他恐怕就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
　　甜酒酪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壹眼潮汐，隨後松開手，讓這個混蛋的腦袋落到地面上，說道：“算是便宜他了，我真恨不得讓他立刻死！”
　　此時，後面的人魚軍也是壹點點地沖了進來。但或許是因為這塊區域實在是女眷居所，所以大量的男性戰士終究還是留在了外面，只有壹些女兵進來。當她們看到這裏的情況之後，立刻呼叫醫療兵過來進行救援。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愛麗兒終於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當她聽到這邊美莉媞的哭聲後，心中壹涼，立刻趕過來跪在艾莉絲的身旁，用手抓住她的手掌。
　　現在的艾莉絲，她的手卻是如此的冰冷。
　　盡管她的身體已經不再顫抖，可她那蒼白的面色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
　　旁邊，美莉媞不斷地哭泣著，叫著媽媽。
　　愛麗兒則是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情緒，伸手撫摸著艾莉絲的臉龐，輕聲道：“小姐……？小姐，是我，愛麗兒，妳還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我來接您回家了……醒醒，已經下課了，您別再睡了。”
　　愛麗兒的輕聲細語似乎並沒有起到多少的作用，如今的艾莉絲依然閉著眼睛，渾身上下宛若壹具屍體。
　　見此，愛麗兒擡起頭，嘴角抽搐，可她依然還是要保持住自己的情緒，轉向旁邊的醫療兵：“情況怎麽樣？她現在究竟怎麽回事？”
　　醫療兵現如今正在努力診斷，壹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愛麗兒，畢竟艾莉絲的身上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麽明顯傷痕的樣子，就是這種突發性的情況，很明顯是中了毒。可具體中的是什麽毒呢？
　　“到底怎麽回事？妳們兩個！讓妳們兩個戒嚴屋頂防止帝國軍的進攻，妳們兩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亞瑟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撇了壹眼旁邊正在哭泣的美莉媞，說道：“戒備屋頂多無趣？所以我找了個地方睡覺去了。”
　　克勞德直接從後面拍了壹下亞瑟的腦袋，正色道：“都這個時候了還胡說八道什麽？加西亞女士，我們按照安排壹起在屋頂戒備，防止任何人想要通過爬上城堡的頂端來對人魚軍發動攻擊。但是在我們戒嚴巡邏的時候，亞瑟的水神守護之靈卻是突然觸發了。”
　　克勞德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美莉媞，說道：“這份守護之力是勇者之力的壹部分，是當初湖中仙女給予我和亞瑟壹人壹半的。但是後來亞瑟將這份力量給了她，現在守護之力突然被觸發，那就代表美莉媞受到攻擊，所以他第壹時間沖進了這個房間。然後，我們就看到潮汐·碧藍正在攻擊她的女兒，而那位阿姨則是躺在地上，似乎也受到了攻擊。隨後，我用我的風之力暫時壓制住阿姨的顫抖，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她應該是服用了太多的藥物所導致的結果。”
　　順著克勞德的直視，愛麗兒當然看到了地面上那麽多散亂的快樂藥的小包裝。
　　當下，壹旁的醫療兵立刻心領神會，迅速撿起地上的小包裝開始查看，很快就說道：“女士，我們需要研究解毒劑，這恐怕需要時間。”
　　愛麗兒捏著拳頭，點點頭：“那就快點……盡快！然後，去把瑪歌給我找來！我剛才就不應該讓瑪歌帶人離開……快點……快點！”
　　就算愛麗兒再怎麽克制，可是眼前的情況卻還是讓她的情緒漸漸失控。
　　後面的士兵們紛紛行動，大量的人魚軍戰士們正在管控這裏的所有女眷房間，保證這裏不會再有任何的威脅。
　　但是在這裏，就在愛麗兒的掌心之中，艾莉絲的手卻是依然那麽的冰冷，仿佛下壹瞬間就會與這十月的晚風融合為壹體壹樣。
　　“小姐……小姐妳聽到了沒有？妳很快就會恢復過來的……再堅持壹下……請壹定要堅持壹下。您的女兒在旁邊呢，聽到了嗎？您的女兒也正在求您堅持下來……大小姐，請壹定要堅持！您不是壹個那麽容易被打倒的女人……您有著都屬於您自己的榮耀……大小姐，聽到了嗎？”
　　在踏入這間寢室之前，愛麗兒曾經想象過無數次與艾莉絲面對面的結果。
　　曾經，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自己則是服侍她的女仆。
　　而現在，自己則是率領軍隊打破了她所代表的所有皇室特權的最高領導者，而她即將成為俘虜。
　　愛麗兒壹直在想，自己應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這位曾經的大小姐？是應該喜極而泣，與她相擁在壹起，然後手拉著手坐在沙發上，壹起講述過去的種種經歷嗎？不，這顯然不可能。
　　那麽，自己會成為壹個冷酷的反抗軍首領，向艾莉絲宣布她所犯下的罪行，然後將她投入監獄，等待之後的人民審判嗎？這顯然也有些做不到。
　　於公，愛麗兒應該將所有皇族成員壹並收押，然後壹視同仁。
　　可是於私，即便以前愛麗兒知道自己是以壹名女仆的身份站在這位小姐的身旁，但她對自己那也是真的好……就算這種好中帶著貴族的傲慢與偏見，可在金果公爵府邸中，如果不是自己早早就被她內定為陪嫁，要嫁給未來的藍灣皇室成員的話，那麽估計自己早就被公爵府中的那些混蛋給玩弄成不知道什麽樣子了。
　　所以，愛麗兒還是很感激艾莉絲，很感激這位雖然待她為女仆，但始終視之為姐妹的大小姐。
　　因此，當她半小時前聽到娜塔莉宣布漩渦成為了整個藍灣帝國的新壹任的皇帝之後，她內心驚訝之余，卻還是抱著些許的竊喜。
　　因為潮汐不再是皇帝，那麽就意味著艾莉絲也不再是皇後。壹旦失去了這象征著皇權最高位置的稱號之後，愛麗兒就有大把的操作空間可以來慢慢討論處理艾莉絲在未來的待遇。這樣的情形甚至在她走向這間寢室之前都在不斷地勾勒，腦海中更是描繪出將來某壹天，自己或許還是可以和這位大小姐壹起坐下來，喝杯下午茶，然後看著孩子們在四周玩鬧，感受著那和平氣息的場景。
　　但……
　　卻絕對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處境。
　　絕對不應該……是這位小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因為被餵下了太多的快樂藥，而口水鼻涕混合在壹起到處流淌的模樣。
　　她可是整個藍灣帝國最美麗的女人啊……那麽美麗的女人怎麽可以有這樣的下場？
　　撇開身份，愛麗兒十分清楚艾莉絲只是壹個和她並沒有什麽區別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為什麽要遭遇這樣的下場？淪落到如此的地步？！
　　“瑪歌還沒有來嗎？！解毒劑！解毒劑還沒有研制出來嗎？！”
　　終於，愛麗兒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她緊緊地抓著艾莉絲的手，甚至是脫口大罵起來。
　　壹旁的醫療兵現在完全是手足無措，她們聽著艾莉絲的心跳，感覺到這顆心臟跳動的速度越來越慢，不由得說道——
　　“我們要分析……可是沒有那麽多時間分析啊……如果……如果能夠直接找到制作這種毒藥的人，或許我們就可以針對狀況而立刻研發出解毒劑……”
　　愛麗兒壹楞，隨後再次大吼：“糖衣酒·巧果！把他，把糖衣酒·巧果給我找出來！快——！！！”
　　曾經的皇家藥劑師協會會長，這個親手創造了杜冷甲，然後將這種可以“提振精神，緩解睡眠，增加精力，保存體力，美容養顏，雄風重塑”的藥物創造了出來，推向市場，然後創造出最後的快樂藥的男人，糖衣酒·巧果。現如今，人魚軍哪裏去找這個人？又要怎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把這個人找回來？
　　愛麗兒回想起自己第壹次見到糖衣酒·巧果時候的場景，也回想起當時自己手中握有杜冷甲有嚴重藥物缺陷的材料的時候。那個時候，自己卻只是輕飄飄地將這份材料交給了猛浪·潮汐……如果不是當時自己的輕視的話，如果當時自己能夠果斷壹點直接把這個家夥找出來直接殺掉的話……那麽現在的艾莉絲說不定就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她……壹定還能夠保持著微笑，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待人魚軍的到來……
　　“堅持住，艾莉絲小姐。”
　　愛麗兒伸出手，輕輕觸摸著這名女士的臉龐，曾經艷冠全國的面容，如今卻只剩下消瘦與蒼白——
　　“我壹定會想辦法治好妳……壹定會！所以，請妳壹定要堅持下去……壹定……壹定……”
　　寢室內，嘈雜的聲音響起。後續的醫療隊伍也是陸續趕到，即便是愛麗兒現在也不得不起身，讓醫生們用擔架擡起艾莉絲離開這裏，盡快轉移至城堡內的醫務室進行緊急搶救。
　　看著擔架離開寢室之後，愛麗兒只能默默地捏著拳頭，緩緩來到窗前，望著外面那漆黑壹片的夜色。
　　可即便如今已經是午夜，但整個瀚海城內的光芒卻已經將這座快要成為廢墟的城市照耀的如同星辰落地。
　　望著下面那些正在歡呼勝利的人魚軍戰士們，她也知道，現在已經不是自己感慨萬千的時候了。
　　壹個嶄新的共和國，即將在這塊大陸上崛起。
　　壹個新的時代，也即將到來……
　　……
　　舊封魔紀元1313年，新紀元1年10月11日淩晨，人魚軍正式攻破藍灣帝國首都瀚海城，俘虜現任藍灣帝國皇帝漩渦·碧藍及其壹眾皇親國戚，在皇帝被俘虜之後，其余還零星抵抗的帝國軍士兵立刻全部宣布投降。
　　這場閃擊戰前期準備花費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最後用短短壹天壹夜的時間結束戰鬥，速度不可謂不快。也正是因為戰鬥開打的迅速，結束的果斷，戰果的輝煌，所以將對普通平民的傷害降低到了最低。
　　在俘虜藍灣皇帝之後的第三天，也就是10月14日的中午，年僅十二歲的漩渦·碧藍在其母親娜塔莉的陪護下，簽署了藍灣皇帝的退位詔書，正式宣布傳承了十五代的碧藍皇室，建立三百余年的藍灣帝國至此正式覆滅。
　　而在宣布退位之後，漩渦·碧藍及其母親娜塔莉·碧藍也將從曾經的皇室階層變成普通的平民階層。但因為其之前終究是屬於皇權階級，因此目前屬於平民中的犯罪階層，處於被軟禁之中。等到不久的將來，新共和國成立之後，第壹任共和國元首將會簽署特赦令，正式赦免這對母子身上的罪責。如果到時候她們願意，可以加入新共和國的國籍，以壹介平民的身份生活下去。
　　但如果她們不願意……不好意思，沒有不願意這個選項。即便這對母子成為了平民，但她們過往的身份也已經註定了她們不可能離開新共和國的監督擅自離開這片土地去往他國。新共和國可以允諾她們的生活保障，也可以允諾漩渦·碧藍將來的人生規劃。但卻絕對不會允許她們未經允許擅自離開這片土地。
　　只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隨著藍灣帝國的覆滅，殘存的壹些原貴族勢力們逃的逃，躲得躲。只不過，那些逃跑或躲藏的貴族壹旦被抓到，那麽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壹場審判與漫長的刑期。但，他們終究可以期待新共和國的特赦令，對不對？
　　而另壹方面，如果不躲藏不逃跑，而是真心承認錯誤將自己家族多年來霸占的土地財富全都交出來，那麽人魚軍就會給這個貴族留下壹部分可以維持其生活家用的物資，宣布剝奪其貴族身份，變成和所有人都壹樣的平民階層，就此了事。
　　怎麽選擇，就看那些舊貴族們自己的想法了。投降者有之，逃跑者也有之。其中壹些舊貴族逃到了外國，但不甘心自己留在國內的財產和土地被剝奪，於是開始在其他國家大肆宣揚人魚軍就是壹只由魔鬼所組成的軍隊，他們采取極為殘酷的血腥鎮壓行為來壓制貴族與平民，甚至還宣揚為首的人魚軍領袖愛麗兒·加西亞就是壹個不折不扣的殘酷吸血鬼，每天都要壹百名處女的血來沐浴，從而維持自身的美貌，是壹個極為殘酷而血腥的怪物。
　　這些傳言人魚軍當然會處理，但既然那些舊貴族們逃到了外國，人魚軍也不能直接出兵幹涉。再加上現在的人魚軍的確是壹支推翻了皇權，然後即將由平民掌權的共和制國家。這樣的國家對於其他那些皇權國家來說也實在是太過陌生，誰都不知道有了這樣壹個先例，以後自己的國家內會不會也有平民和奴隸腦子發抽了想要反對自己，因此對於人魚軍的配合請求也是敷衍了事，並不熱情。
　　這些，都是未來的人魚軍所需要面對的問題。甚至可以說，在推翻了藍灣帝國之後所要面對的問題，遠遠比推翻之前，僅僅是作為反抗軍存在的問題要多的多的多。
　　而現在，就有壹個十分棘手且痛苦的問題，擺放在愛麗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