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精神潔癖者

　　我拿起死者的右手嗅聞了壹下，除了被電焦的糊味以外，我還聞到壹股清潔劑的氣味。我擡頭看了壹眼，死者出現的方位之上，大片玻璃都非常幹凈，壹看就是剛刷過的。
　　任警官意識到我在看什麽，點點頭道：“是的，死者死亡前壹直在拼命地擦玻璃，這壹點已經有數名證人證實！就像上壹名死者壹樣，死前壹直在掃馬路。”
　　黃小桃倒吸了壹口涼氣：“兇手究竟想傳達些什麽呢？”
　　我說道：“先不管他傳達的是什麽，我只想弄明白他是怎麽強迫死者的。”
　　我擡頭向上看，在這種環境下，強迫死者只需要壹把剪刀就夠了，但眼下沒有證據支持這個觀點，所以我就沒提出來。
　　我問道：“有什麽線索嗎？”
　　任警官掰著手指說，在地上找到了壹個刷玻璃的刮子，正在提取指紋；天臺上面倒是發現了壹些鞋印，壹組是死者的，另壹組做過壹些處理，看不清鞋底的紋路，應該是兇手的，由於天臺風太大，提取不了，也沒有提取的價值；監控還在找，這棟寫字樓年頭比較久，由於管理不善和缺少維護，不少監控器都壞了，可能希望也不大。
　　我聽了也有點頭大，這種做得極幹凈的案子是最難偵破的，我問道：“那死者身份呢？”
　　任警官道：“還在查！”
　　“去看看上壹具屍體吧！”我揮揮手。
　　“好的！”
　　任警官招呼手下們開始收拾現場，我和黃小桃去附近的咖啡廳呆了壹會兒，見警車動起來，我們才跟著壹起走。任警官在桃源區分局，他帶我們來到停屍房，鐵床上躺著壹具男性遺體，用塑料袋罩了起來。
　　死者的內臟已經被掏走了，我也沒什麽可驗的，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從身上提取到陽印痕。
　　我叫黃小桃打起紫外線燈，撐開驗屍傘，傘影投射在死者蒼白的皮膚上，轉了壹圈又壹圈，除了壹些細小的擦痕以外，什麽也沒有找到。
　　黃小桃問道：“時間太久了嗎？”
　　我搖搖頭：“不是的，是根本沒有痕跡，兇手沒有碰過死者！”
　　黃小桃詫異道：“我記得第壹名死者是中毒而死，藥物要怎麽進入體內……”
　　“口服的！”任警官搶先道：“我們在胃裏找到了壹些亞硝酸鹽。”
　　我說道：“看來這個兇手的嗜好非常獨特，喜歡逼迫死者慢慢走向死亡，不接觸的情況下威脅，我想他至少有壹把槍。”
　　任警官道：“我可以運用線人網，去查查在黑市買過槍的人。”
　　我搖頭，這查起來太費事，而且不壹定管用，我說道：“先不著急，兇手的槍可能是假的。”
　　我用手指按著腦袋思索，線索實在太少了，要從哪裏突破呢？這時壹陣煙味飄來，黃小桃拿手不停地驅散，抱怨道：“任聰，妳怎麽又抽開了。”
　　“我壹思考就需要來壹根，不然腦袋瓜就跟銹住了壹樣。”任警官大言不慚地道。
　　可是我聞著煙味受不了，便說想看看死者的檔案，任警官帶我們出來，來到他的辦公室，把壹張薄薄的紙交給我。
　　死者李碣石，南江市外語學院三年級的學生，家境壹般，性格內向，在學校裏基本上是個小透明。平時喜歡讀現代詩，有時候自己也搞搞創作，是大家眼中的文藝青年。
　　後面提到李碣石與同學之間的壹些小摩擦、小沖突，在我看來都不可能達到殺人動機的程度！況且這案子現在正在演變成連環殺人，這些雞毛蒜皮的私人矛盾可以不考慮了。
　　任警官把壹個紙盒子拿過來道：“宋顧問，這是在他宿舍拿來的壹些私人物品，妳可以過目壹下。”
　　我大致查看了壹下，都是壹些日常用品，裏面還有護手油、洗面奶之類的，感覺李碣石是個挺細膩的男生，我可從來不用這些。
　　其它的還有壹些書，都是那些很文藝，我從來不看的。其中壹本《空心翅膀》被翻得最舊，作者叫余音，我拿起來翻開扉頁，上面寫著壹行瀟灑的鋼筆字：“願妳的十七歲充滿陽光雨露，余音。”
　　“作者本人簽的名哎！”黃小桃問道：“這個作者很有名嗎？”
　　“不知道，回頭查壹查吧！”我說道。
　　我把這些放在壹旁，拿起壹個筆記本，壹翻開從裏面掉出壹片銀杏葉書簽。紙上用工整的鋼筆字謄寫了壹些現代詩名篇，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顧城的《壹代人》。
　　我惆悵地苦笑：“我對現代詩真的是……”
　　黃小桃跟著笑了：“我知道妳不喜歡太文藝的東西，還好我也不喜歡。”
　　任警官好奇地看著我們，問道：“妳們是不是真的在處對象？”
　　黃小桃哼了壹聲：“要妳管，大煙鬼。”
　　任警官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我這不是關心當年的師妹嘛！”
　　“切，關心？明天妳們整個分局都知道了，我只想說無可奉告。”
　　“好好，當我沒問！”說完，任警官又點上壹根煙，我對這人抽煙的頻率簡直無語了，黃小桃說他壹天三包煙，女朋友也是因為嫌他抽煙太兇分手的。
　　每次有人對他說抽煙的危害，他就很坦然地道：“我已經將生命奉獻給公安事業，說不定哪天就殉職了，還怕得癌癥嗎？”
　　說實話，拋開抽煙這壹點，任警官真的是壹位人民好警察。
　　死者的遺物已經讓我對李碣石有了壹個初步印象，這是壹個內向、文藝、陽光、心思細膩的大男孩。然而他死的時候卻是另壹種形象，穿著寬大、破舊的清潔工制服，手裏握著竹掃帚，口吐白沫，毫無文藝與美感可言。
　　我感覺兇手要傳遞出的信息有兩層，壹層是對死者這樣的人表示看不慣，另壹層是某種‘警世’意義，仿佛在說勞動遠比無病呻吟偉大得多！
　　這種心懷崇高理想，有著精神潔癖的罪犯，看起來好像沒有那種殺人放火、刀口舔血的人危險。其實恰恰相反，前者以為自己在做壹件無比正確的事情，並且會堅定地貫徹它，後者清楚自己是個過街老鼠，反而會比較小心謹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扭曲的正義感才是更加恐怖的東西！
　　想到這裏我不禁感到壹陣頭疼，真是變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