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年馬嘯風

　　傍晚，馬嘯風和姬冰心出現在了小鎮之上，行走於青石板鋪成的大街上，徘徊於往日那泛著黃暈的時光中，馬嘯風心頭恍惚，頗有種半夢半醒之感。
　　“這小鎮叫什麽名字？”
　　小鎮上，來往的鄉民都透著壹股悠閑的感覺，不似都市的匆忙，這裏的人走起路來都壹付懶洋洋的樣子，他們的臉上都掛著微笑，像是都沒有什麽煩心事，大人們見了面互相問好，小孩子則在大街小巷中歡樂地追逐著，再加上這裏猶如山水墨畫壹般的古色建築，便讓置身於其中的人生出壹種世外桃源之感。
　　即使是姬冰心這種對外物向不留心的人，也心生歡喜。
　　聽姬冰心問道，馬嘯風便隨口回答：“它叫弱水。”
　　“弱水？”姬冰心愕然，不明白小鎮這個名字的含義。
　　帶著壹絲苦澀的笑容，馬嘯風指向遠處那條流淌過小鎮中心的河流說道：“那條河，名叫弱水河，傳說在古代，這條河中有妖怪，讓河水變得遇物即沈，據說，連鵝毛也是飄不起來的，因此河名弱小，而這鎮，因河從中流淌，便以弱水名之。後來，壹位路過此地的神仙，把那河中的妖怪收伏，這河水才變得無害起來。”
　　“真是壹個有趣的傳說。”姬冰心淡淡說道，只是她的臉上可壹點也看不出半分“有趣”的意思。
　　馬嘯風卻突然露出苦笑：“是啊，傳說，每個人都只把它當成傳說，可誰又知道，那個，它並不是傳說啊……”
　　他這句話說得很小聲，若不是姬冰心走在他的身旁，且本身又非普通人的話，還真聽不清楚，姬冰心側眼望著這個男人，那臉上，那眼睛裏，都似藏著什麽秘密，而且那秘密，也並非是快樂的事情，馬嘯風不願說，姬冰心自不會追問，她便權當沒聽到，亦步亦趨地跟著馬嘯風走向小鎮中。
　　弱水鎮上的居民雖然對馬嘯風和姬冰心兩人那比較新奇的服飾感到奇怪，卻也不似縣城中的人壹般不斷打量著他們，這讓馬嘯風感覺輕松了許多，再加上這說底到是自己的家鄉，走到哪裏，都仿佛可以看見以前自己的影子，在剛才說到弱水鎮由來時的那短暫的感傷過後，馬嘯風又恢復了平時的活躍，不斷向姬冰心介紹著小鎮上壹些比較有名的景點，還有壹些特色小吃。
　　最後，他們落榻在小鎮上唯壹的壹家旅館裏，這間小旅館舊社會壹個地主家的房子，後來改革開放了，弱水鎮雖然不是旅遊大鎮，年中卻有壹些遊客到此來散心遊玩，於是鎮上壹戶有錢人家便買下這地主家的大宅子，開起了特色旅館來。
　　馬嘯風向旅館老板稱自己二人是從外地來旅遊的遊客，由於現在是旅遊的旺季，旅館老板也不疑有它，便吩咐手下夥計安排了兩間客戶給馬嘯風二人，壹路走進旅館的內堂，倒遇上不少來遊玩的旅客，其中竟然還有壹兩個洋人，這倒是頗讓姬冰心感到意外。
　　“妳知道，以前我們管洋人叫金毛猴子。”和兩個洋人擦身而過時，馬嘯風低聲對姬冰心說道。
　　姬冰心壹聽人，便輕笑出聲，她的聲音悅耳動聽，引得兩個洋鬼子朝她頗頗行以註目禮，其中壹個還朝姬冰心舉起了大拇指。
　　馬嘯風壓著笑意說道：“看，人家贊妳漂亮呢。”
　　下壹刻，整個旅館的人都突然感到了壹陣寒意，姬冰心板著臉跟著夥計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後面的馬嘯風卻大笑了起來，讓其它旅客都皺起了眉頭。
　　小鎮的夜，是溫柔的，在妳毫無所覺的時候，它無聲無息地降臨，然後用無邊的夜色悄悄把妳輕擁入懷。
　　旅館裏，小房內，壹連串玉珠入盤的聲音響起，在壹面黃銅的水盤裏，清澈的溫水被倒了進去，然後壹雙玉蔥般的手掌輕輕浸入水中，然後捧起壹小鞠溫水，再潑在壹張絕美的臉龐之上。
　　姬冰心輕輕地哼了壹聲，溫熱的水流過臉孔每個角落，把連日的疲勞壹掃而空。
　　她伸出手，把旁邊架子上壹條潔白的毛巾取了過來，輕輕地拭去了臉上的水珠，張開眼睛，姬冰心吐出了壹口氣，芬香如蘭。
　　推開窗戶，隔壁的房間點著壹盞黃色的小油燈，那個男人，卻沒有呆在屋裏。
　　哪裏去了？
　　這個念頭在姬冰心腦海裏浮起，隨後，她搖了搖頭，那家夥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這裏是他的家鄉，難道還會走丟了不成？
　　姬冰心笑了笑，看著窗外的夜空上，月朗星清，看得她心曠神怡，更看得她心中壹動，突然生出了想夜遊小鎮的念頭，於是下壹刻，小鎮的大街上，已經多出壹個動人的身影。
　　馬嘯風正站在壹處街角中，這是壹個轉角處，在轉角的對面，是壹所紅色有大屋。
　　紅的圍墻、紅的屋檐，還有，紅色的大門。
　　大門兩邊，掛著紅色的燈籠，燈籠上各寫著壹個“馬”字。
　　這是馬嘯風的家，他很清楚，打開大門後，是壹個練功場，沙場上擺放著各種兵器，老頭子會在每天早上，雞還沒打鳴的時候就來到練功場，然後把兵器架上諸多兵器都練上壹回，這個時候，那時的自己則會偷偷躲在壹邊看著老頭子練功，那個時候自己雖然嘴上總是說老頭子就算功夫練到打遍天下無敵手，也擋不過人家壹發子彈，但心裏，自己卻不得不承認，小時候，自己最喜歡看的，便是老頭子在練功場裏左右騰移的矯健身影。
　　突然，紅色的大門發出壹聲聲響，馬嘯風嚇了壹跳，連忙把身體往後面縮，只留壹雙眼睛盯著大門。
　　大門裏，走出來壹個四十歲上下的婦女，穿著黑藍色的布衣，頭發高高挽了起來，面容和馬嘯風有幾分相似，卻是馬嘯風的母親。
　　“媽……”馬嘯風張開口，低低在喉嚨間喚了壹聲。
　　馬嘯風的母親自然不知道他十年後的兒子會在轉角處註視著她，她轉向門內，喊道：“嘯風，快些，別讓三伯他們等太久了。”
　　馬嘯風聽得壹震，他突然記起，今晚會發生什麽事情了。
　　“那些老頭子，等會也不見得會怎麽樣。”
　　大門裏，傳來壹把尚帶著三分稚氣的聲音，然後壹個少年從門裏走了出來，他的樣子和現在的馬嘯風有七分相似，但壹雙眼睛，卻帶著劍壹般的眼神，像壹頭獨行於荒野中的幼狼，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敵意。
　　“妳呆會可不準這樣說話。”馬嘯風的母親訓斥著，然後壹把拖過少年時代的馬嘯風，壹起走過了弱水河的對岸，在那邊，有馬氏的宗祠，而今晚，馬家的叔伯，將在宗祠裏討論壹件重要的事情。
　　“那是妳？”冷不防，壹把聲音在馬嘯風耳邊響起。
　　馬嘯風嚇了壹跳，卻見姬冰心站在他身旁好奇地向弱水河對岸那雙母子打量。
　　“姬小姐，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馬嘯風撫著胸口誇張地叫道。
　　姬冰心白了他壹眼，大有妳會嚇死，母豬便會上樹的意思，她指了指少年時代的馬嘯風，再次問道：“那是妳？”
　　“是啦，要不然會是妳？”
　　姬冰心搖了搖頭，說：“不像。”
　　“怎麽會不像。”馬嘯風指著自己說：“難道我還會認錯自己的樣子。”
　　“我不是說樣子不像，是指氣質。”姬冰心糾正說道：“那孩子，透著壹股剛烈，就像壹把出鞘的劍。妳？太世故了，平時的樣子像是很溫和，對什麽人都好，其實，妳是在用自己溫和的外表，把真正的自己藏了起來，說起來，妳比我還冷漠。我只是外表冷漠而已，但妳卻是連心也是冷漠的。”
　　馬嘯風壹征，不想姬冰心竟然會說出這麽壹段話來，良久，他才嘆道：“人，是會改變的啊。”
　　他指著年少時的自己，說：“那時候的我，縱然剛烈，別人見了我都怕，但剛者易折，更因此做事不顧後果，自從某壹件事發生之後，我學會不再沖動，妳說得不錯，我對人溫和，表面上看是待人親切，實質上則是不想讓人和我走得太近，但那並不代表我心冷漠，只是，我不想再像年少時那般，讓所有人壹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如此而已。”
　　姬冰心點點頭，說：“那是我誤解妳了。”
　　“這……這倒是不打緊的。”馬嘯風見姬冰心倒歉，自己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兩人間的氣氛便這麽飄起壹股異樣的氣息，隨即，姬冰心轉移了話題。
　　“現在這麽晚了，他們還要去哪？”顯然，姬冰心對於年少的馬嘯風頗有興趣。
　　馬嘯風看著弱水河對岸，說：“這壹年，我家老頭子過世了……”
　　他的臉上，不自覺地帶上了壹層感傷，姬冰心低低說了聲“對不起”。
　　馬嘯風搖搖頭，繼續說：“不要緊，人總是會走的，老頭子走後，我家那幾個叔伯便打起這馬家武館的主意。”
　　說到這裏，馬嘯風的臉上露出冷笑：“那幾個老家夥臉上說得冠冕堂皇，但骨子裏還不是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今晚把我們叫去，便是想在馬氏宗祠中，討論如何瓜分我那死鬼老頭留下來的壹點遺產。”
　　姬冰心壹楞，隨後說道：“既然如此，妳還不跟去，萬壹有個什麽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馬嘯風卻突然轉了身，說：“不去不去，那些老家夥再怎麽能說會道又有什麽用，有我在那裏，誰敢欺負我媽。”
　　他壹邊說，壹邊朝著旅館的方向走去，似是真的打算不管。
　　馬嘯風走了壹會，也不見姬冰心跟上來，他回頭壹看，大街上半個人影也沒有，而弱水河的對岸，卻有白色的影子壹閃而沒。
　　“……想不到，昆侖上清宮的弟子，原來也這麽八卦啊。”馬嘯風嘿嘿壹笑，這才頭也不回地自個走回了旅館。
　　姬冰心的身影在夜色下時隱時現，她的功力雖然因為不明的原因而出現了減退，但用來跟蹤兩個人卻還綽綽有余，追過了弱水河，她飄上了壹戶人家的屋頂，朝下壹望，便看到少年時代的馬嘯風和他的母親正在另壹個大街上，朝著壹處像廟堂之類的地方走去。
　　白影壹閃，姬冰心身體橫過大街，像壹片葉子般無聲無息地落入廟堂的屋頂之上。
　　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為何要跟上來的，是為了那少年馬嘯風中如利劍壹般的眼神，還是只為了知道成年的馬嘯風，為什麽會那麽放心少年的自己獨自和母親前來，姬冰心說不清楚，只知道，這個男人，已經確實勾起了她的興趣，那年少的剛烈，在成年之後，卻又為何化為世故圓滑，是利劍已然磨鈍，還是只不過藏在更深的劍鞘之中而已。
　　廟堂上的女子心事重重，廟堂下的人又何嘗不是？
　　少年馬嘯風推開厚重的廟堂大門，領著自己的母親走過了門口的玄關，轉入天井，祠堂之內，擺著四張椅子，其上坐有三人，皆是馬氏叔伯，馬嘯風之父馬大風排名老三，那祠堂內自右數起，第三張空著的椅子，便是屬於馬大風的。
　　少年馬嘯風嘴角露出壹抹冷笑，然後扶著自己的母親朝著這些叔伯們走去。
　　“弟妹啊，妳終於來了啊。”
　　坐於右手邊第壹張椅子，也就是馬嘯風的大伯馬清平，壹個五十多歲，滿臉紅光的青衫老者站起來呵呵笑道。
　　“大伯，您好。”馬嘯風的母親略壹施禮，但讓馬嘯風叫人時，少年馬嘯風只是不情不願地叫了壹句。
　　馬嘯風的大伯眼中閃過不滿之色，但隨即呵呵笑道，說：“弟妹啊，三弟既然不在了，那這張椅子妳便坐下吧。”
　　馬嘯風的母親應了壹聲，便走向第三張椅子。
　　此時，坐在第二張椅子上，馬嘯風的二伯馬楚連卻站起來說道：“大哥，這不妥，廟堂之內，宗祠之上，這婦道人家，豈能……”
　　馬清平立時拍拍自己的腦袋，說：“瞧我糊塗的，弟妹啊，祖宗家法如此，那只能委屈妳站著了。”
　　廟堂上的姬冰心冷冷壹笑，這兩個老人完全便是在演戲，演壹場下馬威的戲，這完全是做給馬嘯風母子看的，為的便是給他們制造心理壓力。
　　馬嘯風的母親唯唯應諾，嘴裏連說無妨，便要站到壹邊，此時，旁邊的馬嘯風卻站了出來，用他那還帶著稚氣的聲音大聲說道：“即然各位叔伯把祖宗家法也擡了出來，那麽按照祖宗定下來的家法，我老頭子過世之後，馬家便由我來擔當，那就是說，我便是馬家的家主，敢問各位叔伯，這張椅子，我可有分量坐上壹坐！”
　　馬嘯風的母親臉色壹變，連說胡鬧，就要拖馬嘯風回來，馬嘯風卻固執地站在那，緊緊盯著座上三位老人，馬清平臉色數變，按祖宗家法，確實是這個說法，但要壹個十六七歲的黃毛小子和他們三個老家夥坐在壹起，他們往後的臉還朝哪擱啊。
　　壹直沒有吭聲的馬家老四站起來說道：“嘯風小侄說得有道理，但妳現在還沒有成年，這家主卻是不實，所以，這椅子嘛，妳暫時還不能坐，待妳娶妻生子後，這第三張椅子，便是妳的了。”
　　“老四說得對，說得對。”老大馬清平眼睛壹亮，馬上附和說道。
　　壹場小小的風波，便這麽化解了，馬嘯風雖有不分岔，但人小言微，卻怎麽爭得過三位叔伯，只能乖乖和自己的母親站到壹邊，只是，少年的他，卻捉緊了拳頭，那其中，卻有著幾分不甘，和憤怒。
　　姬冰心把這壹切看在眼中，她的眼睛壹直停留在那小小拳頭上面，好像，那捏緊的，是她的心。
　　宗祠內，三個老者壹番寒暄後，便說上了正題。
　　“弟妹啊，妳看，老三過世了，這武館也不辦了，放著這麽大的地方住著妳們娘兒倆，做大哥的我不放心啊，妳看是不是搬過來和我壹起住，我那宅子雖然沒有妳們的大，可住著踏實啊，至於妳們的武館，我看放著也是浪費，不如賣了，妳放心，賣得的錢，我壹分不少的還給妳。”大伯馬清平第壹個按捺不住，他站起來，和顏悅色地說道。
　　馬嘯風的母親臉色壹變，她低著頭說道：“這個，恐怕我不能答應大哥妳，武館是大風的心血，大風臨終前，交待我要把武館經營下去，將來，是要傳給小兒嘯風的。”
　　“弟妹，這我知道。但妳想，現在武館還有幾個學生？我已經觀察很久了，這兩三個月來，怕是壹個學生也沒有了吧，沒有了學生，妳們又有什麽收入，所以弟妹啊，還是聽哥哥壹句勸，賣了吧。”馬清平繼續勸道。
　　馬嘯風的母親卻依然堅持不賣，這時，馬氏的老二和老四也站起來勸道，壹個個數著武館繼續經營的諸多壞處，又大談賣了之後能夠得到多少利益，他們說得興高采烈，便像是那武館是他們的嚢中之物，賣得的錢全歸他們所有壹般。
　　便在這三個老頭妳壹句我壹嘴的話中，馬嘯風的母親頭越來越低，可以想像她此刻所受的諸多壓力，姬冰心看得心中氣憤不已，想這三個老東西也太過分了，竟然這樣來逼迫壹對無依無靠的母子。
　　就在這時，壹聲憤怒的吼聲在廟堂中升了起來。
　　“都給我閉嘴！”
　　馬嘯風捏緊了拳頭，像壹頭被激怒的狼，惡狠狠地瞪著宗祠內這三個叔伯。
　　三個老人，包括馬嘯風的母親，都被他嚇了壹跳，誰也沒想到，壹個少年，竟然會出現如此可怕的眼神，馬嘯風的眼睛像是快噴出火來，那帶著壹分兇，九分狠的眼神瞪得馬氏三個老頭連退了幾步。
　　宗祠內，氣氛充滿了火藥味，像是不小心壹點火芒，就會引發連串的爆炸。
　　“夠了，幾位叔伯們。”馬嘯風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憤怒的他利聲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們的打算，妳們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妳們問問自己，誰不是在打我們馬家武館的主意。說什麽賣得的錢壹分不少地還給我母親，對，妳們是會把錢還給我母親，但還的錢，恐怕只是武館賣得的壹部分吧。我告訴妳們，妳們不要打這些主意了，馬家武館，我們不賣，那是我老頭子的基業，那裏面有我母親和老頭子共同擁有的回憶，我告訴妳們，只要有我馬嘯風壹天，妳們就別想打它的主意，我不會連，母親最後的壹點回憶，也葬送在妳們這幫死老頭的手裏！”
　　帶著稚氣的聲音像巴掌壹樣狠狠抽在這三個老人的臉上，他們被氣得渾身發抖，而馬嘯風的母親，則掩臉低泣，馬嘯風說得沒錯，他的父親雖然走了，但呆在馬家武館中，卻還有那麽幾分念想，要是連武館也沒了，馬嘯風的母親真不敢想像，以後的日子要怎麽捱下去，所以她盡管知道兒子的話得罪了這幾位老人，但她卻沒有去阻止。
　　“反了反了。”馬清平尖叫了起來，由於憤怒，連聲音也變調了：“阿忠，阿平！”
　　這時，從宗祠中跑出來兩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們朝馬清平壹揖，叫了聲“爹”！
　　馬清平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馬嘯風叫道：“把這個渾帳小子給我抓起來，今天，我得在列位祖宗面前，替大風教訓他這個目無尊長的兒子！”
　　馬清平兩個兒子連忙應“是”，便朝著馬嘯風走去，馬嘯風的母親嚇得哭了出來，緊緊抱著馬嘯風說道：“不要啊，大伯，看在嘯風年少不更事的份上，妳不要和他計較啊。”
　　她又對嘯風說：“嘯風，快和妳大伯道歉，快啊。”
　　馬嘯風倔強地搬開母親的手，沈聲說道：“媽，今天我們要是任由他們說怎樣就怎樣的話，那麽以後我們的日子就難過了，老頭子說過，人家狠，妳就得比人家更狠！”
　　他回頭，帶著淩利的眼神，壹拳揮出，打在宗祠內壹根梁柱上，碰的壹聲，梁柱被震得抖了抖，落下點點塵灰，而馬嘯風的小手，卻悄悄淌下壹絲血線，他在宗祠內壹幹人等臉上劃過，用冰冷無比的聲音說道：“不是要教訓我嗎？來啊。”
　　面對馬嘯風的挑畔，兩個男人被激怒了，壹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竟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裏，於是兩個人壹前壹後的撲向少年的馬嘯風，馬嘯風壹聲大喝，小小拳頭向壹個男人揮了過去。
　　看著兩個男人欺負壹個少年，姬冰心冷冷壹哼，就要下去把他們教訓壹頓，肩頭卻突然被人壹按，姬冰心嚇了壹跳，卻見現在的馬嘯風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後。
　　“為什麽？”姬冰心低聲問道。
　　馬嘯風看著廟堂之下，和兩個男人扭打在壹起的情景，看著低泣的母親，冷冷說道：“這是我的家事，自然不希望有外人插手，何況，這種程度的架，算不了什麽。”
　　姬冰心看著他，這個男人的眼神冰冷，看著下方那幾個老人，更是透著兇意，此刻的他，把平時那層嘻哈玩笑的外衣脫下，藏在其中的，卻是壹把會劃傷他人和自己的利劍，不知為何，姬冰心的心突然壹酸，少年的他，究竟是背負著怎樣的壓力，才壹步步地走過來的。
　　宗祠內，打鬥已經接近尾聲，馬嘯風雖然打得夠狠，但畢竟人還小，怎麽打得過兩個正值壯年的男人，此刻，他倦縮著小小的身體，抱著頭任由兩個男人踢打，但這兩個男人也不好過，臉上也是壹片淤青，其中壹人嘴角還摻著血沫，看來也被馬嘯風打得不輕。
　　此時，馬清平的聲音傳了過來：“夠了，住手。”
　　兩個男人岔岔再踢了幾腳，才喘著氣走了回去，已經被打得頭破血流的馬嘯風，卻倔強地站起來，他的腳雖然在發抖，他的臉雖然在淌血，但他還是壹點壹點，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額頭上的血迷糊了他的壹只眼睛，但另壹只眼卻像要殺人般的看向宗祠之內，然後舔了舔被打得冒血的嘴唇，壹字壹句的說道：“今天的事情，我記下了，咱們以後走著瞧……嘿嘿……”
　　他笑了，笑得宗祠內幾人不寒而栗。
　　馬清平打了個寒顫，突然有些後悔讓自己的兒子出這樣的重手，但表面上，他還是做足了樣子：“弟妹啊，別怪大伯心狠，我這是替妳教兒子啊。”
　　馬嘯風的母親止住了哭聲，她擦了擦眼睛，走過去把馬嘯風抱在懷裏，然後冷聲說道：“我和大風的兒子，只有我們才有資格教訓，誰以後敢動嘯風壹根頭發，我就跟誰拼命！”
　　“妳，妳……”被搶白的馬清平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馬嘯風的母親又說：“嘯風，咱們走，這馬家宗祠上這幾人還在的話，這宗祠我們不來也罷，想來，妳爹泉下有知，是不會怪咱們的。”
　　馬嘯風點頭說道：“那是自然，要是老頭子在，哪輪到他們威風！”
　　“妳們母子，真是放肆！”馬清平臉上再掛不住，不由暴喝出聲。
　　“既然大伯嫌我們母子放肆，那我們便就此告辭了！”
　　馬嘯風的母親冷冷丟下這句話後，就拉著馬嘯風離開了宗祠，只剩下宗祠內幾個老頭氣得連連跺腿。
　　此刻，廟堂之上，馬嘯風站了起來，看著下面的宗祠淡淡說道：“我們也走吧。”
　　姬冰心點頭，然後腳尖在屋頂壹點，便飄了起來，回頭壹看，卻見馬嘯風沒有跟上來，然後廟堂裏燈火突然壹暗，接著巴掌聲和尖叫聲同時響了起來，片刻之後，馬嘯風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姬冰心身後，淡淡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姬冰心頓時為之莞爾，竟不知覺地笑罵道：“妳呀，持強淩弱，也不害羞。”
　　她這壹笑，滿天星鬥，卻不及她麗色之萬壹，馬嘯風不由看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