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趕屍（2）

　　這壹家店是以做酸魚聞名的，湘西酸魚的腌制頗得祖傳———先祖從荊楚江漢千裏迢迢的避難與遷徙，水禍旱魃的肆虐與橫行，歷朝歷代官兵的圍剿與匪患，註定著湘西的飲食定位在酸辣上，才能使食物得以不變質的貯存，成為大災大亂時的救命糧。苗寨土家主要以食酸為主，酸魚即是湘西待客的上等好菜。細細品嘗酸魚酸甜悠長、香辣可口的滋味，佐以香濃性烈的苞谷燒別具風情。
　　制作湘西酸魚的最佳魚種，是德夯苗寨稻田間的壹尾尾活蹦亂跳的鯉魚。立秋後晚稻抽穗灌漿時，將壹塊塊稻田裏的水放幹，將魚捕入壹只只背簍背回家，剖肚、洗凈、晾幹，在魚肚填滿糯米粉，拌入花椒、生姜、大蒜、五香粉等配料入壇，壹層魚，壹層鹽，壹層糯米粉或玉米粉摻和幹辣椒粉，重重疊疊，緊緊密密，密封放置在裝滿水的木盆中，也有連壇埋入泥土裏的做法———這種水土隔住空氣的酸魚，少則可保鮮壹兩年，多則可保持八九年不腐亂，開壇時壹陣陣馨香而又酸甜的氣味直沖五臟六腑，出壇後壹條條酸魚清蒸、油炸均可。
　　駱天早就餓了，看來這店老板和歐陽天已經十分熟識了，兩人用家鄉話開著玩笑，駱天壹句話也聽不懂，只有看著歐陽天用家鄉話說著什麽，好不容易等歐陽天結束了對話，歐陽天才說道：“點了酸魚、臘肉、牛肝菌，還有壹個菜苗，怎麽樣？”
　　“挺好的，爸，妳的家鄉話怎麽還這麽好？”駱天好奇地問道。
　　“鄉音難卻，這個道理妳都不懂嗎？”歐陽天說道：“其實早就應該讓妳回來看看了，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過來，這些事情，真是的……”
　　駱天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說很多，問道：“爸，那個趕屍究竟是怎麽壹回事？”
　　“趕屍的起源，民間有書記載：相傳幾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阿普苗語蚩尤率帶兵在黃河邊與敵對陣廝殺，直至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打完仗要往後方撤退，士兵們把傷兵都擡走後，阿普蚩尤命令阿普軍師把戰死的弟兄送回故裏，於是阿普軍師裝扮成阿普蚩尤的模樣，站在戰死的弟兄們的屍首中間，在壹陣默念咒語、禱告神靈後，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壹下子全都站了起來，跟在阿普蚩尤高擎的符節後面規規矩矩向南走。這便是趕屍的最早版本。”
　　正在說話間，有小菜已經上來了，兩人壹邊吃壹邊說話，“清朝有‘秋決’的慣例，各州府縣衙門每年秋分時節都會奉刑部的批文處決死牢中的死囚。本地的死囚處決後自有其家屬收屍埋葬，而欲將被處決的客籍死囚則需搬運回故裏，通常壹具屍首需要請四人擡運，花費較大，而請老司趕屍返鄉則相對費用少，並且可以保證中途不腐不臭，因為被擡之屍壹天以後就可能腐爛，這趕屍就盛行了起來。”
　　“爸，當年妳看到的時候，不怕嗎？”駱天光是想想就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怪不得爺爺奶奶要帶妳離開這裏呢。”
　　“說到這個，的確有些奇怪。”歐陽天放下手裏的碗：“我不過是不小心看到了趕屍，可是他們十分緊張，好像我是遇上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壹樣，他們把自己關在房裏說了好久的悄悄話，後面出來就說要帶我離開這裏，說是為了我的學業，當時我年紀小，加上父親本來就是壹個註重學識的人，在這個偏遠的小鎮子裏十分出挑，我也沒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現在想來，的確，他們的反應過激了壹些。”
　　駱天不說話了，假如老爸說的是真話，那麽爺爺奶奶會這麽要這麽緊張呢？看到了就是看到了，還能怎麽樣？他點頭：“沒錯。”
　　“看來壹會兒我們得去重點查壹下我們家的族譜。”歐陽天說道。
　　“好。”駱天看歐陽天突然變得嚴謹起來，心裏也有壹絲異樣的感覺了，他們家似乎有很多秘密：“對了，爸，爺爺對古董也有認識嗎？”
　　“有。”歐陽天說起來：“記得當初我在南方找到妳的時候，雖然憑的是妳身上的胎記認定妳的身份，可是看到妳對古董的天賦，還是嚇了我壹大跳，當時我就覺得妳是遺傳了我們家的基因。”
　　“怎麽會這麽巧？”駱天搖搖頭，老爸現在也是覺得很多事情實在是太巧合了吧？“爸，再跟我講講那趕屍吧，湘西壹直有很多傳說呢，我想多了解壹些。”
　　“也好，既然來到這裏了，前面我說到了秋決，壹般在秋決臨刑的前壹天，客籍死囚的親屬和同鄉甚至是那些好做善事的善人，都會湊壹些銀子給他們請來的老司，壹般老司是兩名，壹名著青衣，壹名著紅衣，還要買好趕屍要用到的東西，這些後面我會講到的，行刑當天，老司和助手以及幫忙的人都要在法場外等候。午三刻，刀斧手手起刀落，死囚人頭落地，壹等到監斬官離開法場，紅衣老司即行法事念咒語，助手幫忙將被斬的客籍死囚身首縫合在壹起，在由青衣老司將辰砂置於死者的腦門心、背膛心、胸膛心窩、左右手板心、腳掌心等七處，每處以壹道神符壓住，再用五色布條綁緊。相傳，此七處是七竅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
　　“辰砂是什麽東西？”駱天問道。
　　“其實就是朱砂，不過辰砂是屬於朱砂中最好的品種，趕屍的時候必須要用最上等的朱砂，這樣才能封住死者的七魄。”歐陽天繼續說道：“之後，還要將壹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緊。相傳，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這樣做可將其留在死者體內最後，還要在死者頸項上敷滿辰砂並貼上神符，用五色布條紮緊；再給死者戴上粽葉鬥笠。諸事辦妥，紅衣老司念畢咒語，大喝壹聲起，客籍死屍便會應聲站起。”
　　駱天突然覺得壹陣寒意在後腦勺那裏冒了出來，連爽滑的酸菜魚都好像失去了味道，他咽了壹口口水：“真是不可思議。”
　　“若不是我親眼見過，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歐陽天說道：“其實後來有不少的專家專程到湘西來想解開趕屍之謎，不過要麽是無解，要麽就是得出的答案並不為人所接受，畢竟現在的趕屍人幾乎銷聲匿跡了，想要找到答案，就只能憑壹些記錄和傳說了，兒子，妳信嗎？”
　　駱天怔了壹下：“我不知道，我現在腦子裏面有些亂。”其實自己也是身有異能的人，對於這些超自然的現象本來不應該懷疑的，可是，趕屍這種事情，太離奇了。
　　歐陽天繼續說道：“趕屍的人是壹個身穿道袍的法師。這些披著黑色屍布的屍體前，有壹個活人，當地人叫做趕屍匠。無論屍體數量有多少，都由他壹人趕。不管什麽天氣，都要穿著壹雙草鞋，身上穿壹身青布長衫，腰間系壹黑色腰帶，頭上戴壹頂青布帽，手執銅鑼，腰包藏著壹包符。法師不在屍後，而在屍前帶路，不打燈籠，因為他是壹面敲打著手中的小陰鑼，壹面領著這群屍體往前走的，手中搖著壹個攝魂鈴，讓夜行人避開，通知有狗的人家把狗關起來。屍體若兩個以上，趕屍匠就用草繩將屍體壹個壹個串起來，每隔七、八尺遠壹個，黑夜行走時，屍體頭上戴上壹個高筒毯帽，額上壓著幾張書著符的黃紙垂在臉上，這些與我當年所看到的倒沒有太大的出入。應該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