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二章：有了壹個想要照顧好的人

　　柔和的燈光灑在他們的身上，不知不覺間，蔡佳怡的小腦袋已經輕輕地靠在了陳嘉魚的肩頭上，壹只手與他相握，兩人的十指親密地交纏在壹起。
　　“雖然沒能親眼看見，但現在只是聽妳說，我也能感覺到。”她睫毛輕顫，聲音很輕，如在他耳邊呢喃般的說，“妳爸爸，真的很好。”
　　“不光這些。”陳嘉魚笑了壹下。
　　“有時候，我媽也會和我，還有我妹說我爸和她年輕時候的事情。”
　　“我爸對我媽特別好，比如說約會吧，如果時間約在晚上六點，我爸可能下午兩三點就會到附近去等著她。”
　　“他們結婚以後，我爸就壹個人承擔了家裏的所有開支，讓我媽媽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全心留在家裏照顧我和妹妹。”
　　小時候，爸爸就是他的偶像。
　　他讓陳嘉魚看到了壹個男人該有的愛和責任感。
　　在外為了家人努力打拼；回到家，用很多很多的愛，守護他的家，多年如壹日，從來不曾改變。
　　在幼年的陳嘉魚眼裏，父親不光是家中最堅強的支柱，也是壹把大傘，為全家遮風擋雨，讓家人們能夠倚靠。
　　他想，等長大以後，自己也要成為父親那樣的男人。
　　“我爸還有壹個優點。”
　　“他答應過人的事情，就壹定會努力辦到。”
　　“比如說答應過我和妹妹的禮物，帶我們出去玩……他從來沒有說話不算數過。”
　　說到這裏，陳嘉魚突然停了下來，向後仰靠在沙發上，閉著眼。
　　蔡佳怡扭頭看著他，輕聲問：“怎麽了？”
　　“沒什麽。”
　　陳嘉魚睜開了眼，眼圈有輕微的發紅。
　　他輕聲說，“在我十歲生日的那天，我爸第壹次失了約。”
　　“之前他曾答應我，壹定會回來陪我過生日。可在那天，我和媽媽、妹妹壹起等到了很晚，他也沒有回來。我很失望，很不開心，認為他把我的生日給忘記了。”
　　“但後面，我們卻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他心梗發作，正在急救室裏搶救……”
　　他的語氣很淡，卻透著濃到無法稀釋的悲傷。
　　盡管和父親的記憶，只占據了他全部人生的壹小半，可陳嘉魚卻永遠記得爸爸離開前的最後壹幕，他躺在病床上，似是回光返照般，竟然用最後的壹絲力氣擡起了手，顫抖的，握住了陳嘉魚的手。
　　他閉著眼，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艱難地對陳嘉魚說：“嘉魚，妳壹定要長成壹個男子漢，然後，好好照顧妳愛的那些人……”
　　那時候，陳嘉魚只覺得自己稚嫩的心臟在不停的淌血，重重地壹滴壹滴地落在父子倆相握著的手中……從爸爸握著他的手裏，他再壹次地感受到了屬於幸福的溫度。
　　可是在短暫的幾分鐘後，他就再壹次的失去了它。
　　看著閉上了眼，再也不會睜開的父親，小小的陳嘉魚第壹次感受到了，什麽是失去的痛苦。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幸福看似堅固，實則無比脆弱。
　　只要命運的錘子惡作劇般的輕輕壹敲，它就會碎成粉末。
　　……
　　蔡佳怡看著他，伸手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的懷裏，聲音輕軟又溫柔地開口：“別難過，妳爸爸壹定正在天上看著，並為現在的妳感到驕傲呢。”
　　“呵呵。”陳嘉魚扯了扯嘴角，低沈地笑了壹下：“妳還相信這些啊。”
　　“嗯。”她很認真的蹭著他的胸口，點點頭。
　　陳嘉魚本來想說自己是堅定的無神論者，突然又楞了壹下。
　　在他自己身上發生的那些事情，已經無法用科學理論來完美解釋了。
　　這句話，便沒能說出口。
　　扭過頭，看了眼窗外的夜幕，幾粒小小的星點嵌在上面，散發著微弱的光，像是溫柔而和藹的眼睛，正註視著他。
　　腦子裏突然冒出壹個念頭。
　　也許，爸爸真的在天上看著他呢？
　　幾秒後，陳嘉魚又收回視線，垂下眸子，望著蔡佳怡貼在他胸口上的小腦袋，他悄悄擡了起手，想揉壹揉她的頭頂，卻最終又放了下去，胸口的深處，竟然傳來壹抽壹抽的疼。
　　爸，妳看到了嗎？
　　除了媽媽和妹妹之外……
　　我啊，現在好像又有了壹個想要照顧好的人，想要讓她笑的人……
　　可是……
　　我不知道，怎麽才能做得到，又怎麽才能不失去……
　　……
　　整個客廳都被安靜包裹，沙發上，緊緊依偎著的少年和少女很長很長時間，都閉著眼，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但他們也都從彼此的呼吸裏知道，對方沒有睡著。
　　直到手機裏傳來的短信提示音，才將這安靜給打破。
　　陳嘉魚將手機拿過來，看了眼，是阮秀蓮問他什麽時候回家。
　　再看看時間，竟然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蔡佳怡從他懷裏擡起頭，然後松開摟著他的手臂，坐起來，有些不舍地看著他：“妳該回去了，是嗎？”
　　“我先給妳量個體溫再說。”陳嘉魚說。
　　其實，剛才被她摟著的時候，他就感覺到她的體溫似乎又低了點，但還是要量壹下才能放心。
　　滴。
　　37.1度。
　　“已經基本正常了。”陳嘉魚呼出口氣，這樣，他也能放心回去了。
　　“唉，為什麽我不能多發壹會兒燒。”她目光幽怨的嘆息著，“這樣的話，妳就能陪我久壹點；”
　　陳嘉魚被她氣笑了，擡手給了她壹個不甚用力的爆栗：“還要多燒壹會兒，我看妳現在已經被燒壞了腦子了。”
　　“嗚嗚嗚。”她捂著額頭，肩膀抽動兩下，眼淚汪汪的說，“好吧，妳回去吧，反正我知道妳已經呆得不耐煩了，早就想走了，反正，人家是個沒有人愛的小朋友～～就讓我壹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家裏吧……”
　　陳嘉魚本來正要站起來，聽她這麽壹說，不由自主地又坐了回去。
　　“好吧，我再坐壹會兒。”
　　蔡佳怡立即用力點頭，喜笑顏開地說：“嗯，再坐壹會兒。”
　　“我回去以後，妳早點睡覺。”陳嘉魚坐在那裏，想到什麽，認真的囑咐道，“明天要是還不舒服，就請個假，不用硬撐著來學校，在這種事情上，老方是很好說話的。”
　　“嗯，我記住啦。”
　　陳嘉魚又把體溫計遞給她：“要是晚上又燒得厲害了，記得和我說。”
　　“那……萬壹是半夜，妳睡著了怎麽辦？”
　　“打電話給我。無論幾點都行，我會過來的。”
　　蔡佳怡的眼睛彎了起來：“妳幹嘛對人家這麽好？想讓人家越來越喜歡妳，喜歡到無法自拔啊？”
　　陳嘉魚：“……我走了。”
　　這次，蔡佳怡沒有再矯情，只是沖著他，嫣然的笑了壹下：“好吧，不早了，妳也該回去了。”
　　剛走到門口，忽然她又喊了聲：“等等。”
　　陳嘉魚停下腳步，轉身，看到她走過來，手裏拿著那個裝著鋼筆的禮品袋。
　　蔡佳怡笑著說：“這個妳還沒帶走呢。”
　　他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伸手拿過袋子。
　　“謝謝，我差點忘了。”
　　“嗯，路上小心哦。”
　　蔡佳怡輕聲說。
　　陳嘉魚笑了壹下，轉身下樓。
　　沒有回頭，但他卻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壹直在看著他的背影。
　　……
　　從蔡佳怡的家裏出來。
　　走了壹段路後，陳嘉魚突然停下了腳步，擡起頭，看著頭頂的星空。
　　從剛才開始，他的心就因為某個問題，緊緊的糾結在壹起。
　　之前他壹直在回避那個問題，可是這時候，他卻忍不住的再壹次想起。
　　如果到了下壹次循環，她卻沒有再出現……
　　那麽，他將再壹次的體驗失去的痛苦……
　　之前，陳嘉魚壹直覺得，他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他只想過好剩下的每壹天，即便下壹次循環裏，她不會再出現了，他依舊能留下壹個美好的回憶。
　　但到了這個晚上，當他回憶起當初失去時的痛苦時，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害怕，再壹次的失去。
　　對她的喜歡，原本如點點星火般的微弱，但不知從何時起，卻已經有了燎原之勢。
　　如果不及時阻止它的瘋狂蔓延，那麽……
　　當那壹刻真的來臨時，他還能承受得起嗎？
　　……
　　這個想法，不可遏制地從陳嘉魚的心底裏冒出來，他茫然的質問著自己，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以至於，他花了比平時要長得多的時間，才走回了家。
　　這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當他推開家門時，壹直等在家裏的阮秀蓮便急忙走了過來。
　　看到走進來的陳嘉魚，她松了口氣，笑著說：“回來了啊，回來就好。”
　　可下壹秒，她註意到了兒子臉上略帶著低落的情緒，又楞了壹下。
　　“我聽早早說，妳今天出去給同學過生日了，怎麽現在這個表情？”阮秀蓮有些擔憂地看著兒子，“發生了什麽？是玩得不開心嗎？”
　　“沒有，就是玩得有點累。”陳嘉魚盡量自然的笑了壹下，“好了媽，我先洗個澡，就去睡覺了，妳也早點睡吧。”
　　洗了澡，回到房間。
　　陳嘉魚躺在床上，他分明已經很累了，卻依然在床上輾轉了很久，才慢慢地闔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