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對決！瑪格麗特王後！

　　“玩家已離開踩踏板31秒，請在壹分鐘之內，盡快回到踩踏板上。”
　　當播報聲再壹次從空氣中消失時，紙鶴也終於陷入了沈默。
　　黑澤忌的指點，說白了只有幾句話而已；大概是因為他也不知道林三酒具體面對的是壹個什麽情況，所以內容也盡是壹些籠統的大概要領。不過不管如何，林三酒此時能夠依靠的，也就只有這壹只紙鶴了。
　　任何進化能力都是有局限的，世上不存在“絕對完美”的某種能力或物品——當她暗暗地告誡了自己壹遍以後，林三酒盡力靜下心來，花了幾秒鐘，瞇起眼打量了壹會兒亨利王與他的【畢加索】。
　　……這個能力的局限，看起來似乎就在“範圍”上。
　　假如【畢加索】能夠無限地延展，那麽躲在亨利王表面下的進化者，恐怕早就壹統天下了……可是現在“亨利王”看起來十分小心謹慎，身周都被【畢加索】被包圍得滴水不漏，要怎麽利用這個局限呢？
　　林三酒壹邊回想著黑澤忌的話，壹邊深呼壹口氣，隨即閉上了眼睛。
　　“……當妳看見壹叢樹，壹片海，壹灘石頭，妳覺得那是‘環境’，是自然的壹部分。樹、海、石頭，都是這個星球的造化物，人也是這個星球的造化物——為什麽妳在看自己的時候，卻覺得自己與環境是分開的？”
　　……沈浸進了“純觸”狀態以後，渾身上下的傷痛猛地鮮明兇猛了壹瞬間；然而緊接著，痛意便退後了，更基礎、更牢固的感覺浮了起來——那是林三酒的身體，在無時無刻地訴說著什麽。只有當她在“純觸”狀態時，她才能聽得見來自於自己身體的聲音。
　　盡管此時林三酒閉上了眼，但對面的【畢加索】空間，卻從沒有這麽清楚過。
　　用眼睛看的時候，或許還會受到【畢加索】獨特的光影手法影響；然而皮膚、毛孔、發絲……卻既不會說謊，也不會受迷惑。
　　如同在用手摸壹件刻得坑坑窪窪的雕塑壹樣，林三酒清清楚楚地知道哪壹處空間陷了下去，哪壹處升了起來，哪壹處被挪走了壹塊……這種感覺是如此奇妙，她甚至有些迷醉了，幾乎都忘了自己還有時限、對面還站著壹個敵人。
　　隨著她呼吸節奏的消失，偏殿裏壹瞬間陷入了奇異的短暫寧靜裏。
　　要不是還要擡高雙手維持著【畢加索】空間，亨利王現在簡直想揉揉眼睛，生怕自己被什麽幻術給騙過去。
　　對面確實是站著壹個女人的，他的視網膜明明白白地如此告訴他；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就從她身上滑了過去，壹點也沒有停頓——仿佛林三酒不是壹個他正對峙著的敵人，而是壹支蠟燭，壹塊地毯，壹個柱子，無需他多花半點註意力似的。
　　好幾次，亨利王都是在心裏壹凜以後，硬生生地將目光轉回了林三酒身上，這才意識到對方仍然壹動沒動地站在原地。
　　淡得幾乎無法察覺——林三酒的嘴角浮起了壹絲絲笑紋。
　　“……當妳意識到妳是環境的壹部分，環境也是妳的壹部分時，妳就多了壹個最強大的武器，誰也從妳手中奪不走的武器。”
　　這壹段初聽的時候還有點不太好理解，然而林三酒在“純觸”狀態裏試著朝前踩了壹步以後，她立刻領悟了黑澤忌的意思。
　　在這壹步裏，空間傳遞給她的信息，恐怕要寫幾十頁紙才能寫完：空氣流動的方向，燭火遙遠的熱意，房梁上剛剛落下的壹小簇灰塵……
　　世間萬事萬物，仿佛在這壹刻都從林三酒的體內流過了；連她自己，也化為這洪流中的壹部分，在星球的表面上翻卷奔騰——
　　在前方四五十米的地方，亨利王腳下所踩的那壹片紅毯，微微地有點兒鋪歪了，它的邊緣處沒能嚴絲合縫地貼住地面，反而搭在了另壹塊毯子上，略微高起來了壹塊。
　　“妳是打算閉目待死嗎？”
　　亨利王忽然冷笑了壹聲，語氣裏滿含嘲諷，在最後壹個字的尾音上卻稍微抖了抖。
　　他早就隱隱有了不太妙的感覺，偏偏始終也抓不住那壹絲預感，也說不清楚眼下到底是壹個什麽情況；假如能夠激林三酒出手，說不定反而能抓住對方的馬腳——“我說，妳……”
　　壹句話才剛開了個頭，對面雙目緊閉的女人忽然動了。
　　她的動作既不快也不慢，說快吧，好像每壹步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說慢吧，又似乎連眼睛都來不及眨壹下，她的動作已經壹氣呵成地做完了。
　　林三酒腳跟壹轉又壹踢，原本踩在腳下的紅毯已經被她撬起了壹個角，朝空中飛了起來；她眼睛依然閉著，手輕輕朝前壹伸，準確無誤地抓住了紅毯，隨即壹收手臂，壹大塊地毯便被她扯了起來，隨手扔向了身後。
　　亨利王壓根就沒察覺到，自己腳下的地毯失去了底下那壹層，立刻輕輕地落在了地面上——“妳這是在幹嘛？”他吼了壹聲。
　　即使是再精密的儀器，恐怕也測不出來當地毯落下去壹點時，人體會跟著落下去多少——這種細微到幾乎沒有的改變，連當事人都毫無所覺；但在林三酒的“眼”裏，這已經是壹個足夠決定成敗的關鍵了。
　　因為她剛才的壹個推測，已經被證明了。
　　“……環境之中，最容易被我們改變的，就是空氣了。”黑澤忌在紙鶴裏的第三段話，也是最後壹段話，是這樣說的：“人的每壹個動作，不管再微小也好，都會造成氣流的改變。妳以為成長型肌肉和力量的增長，只能夠直接砸在敵人身上嗎？當我們以合適的角度、力道擊中空氣的時候，有時反而能夠產生驚人的效果。”
　　無人回答亨利王，林三酒像是壹個暗夜裏的幽靈壹般，身體輕盈地在空氣裏滑了下去；她腿部彎曲、蹲下的每壹個動作，看起來都像是渾然天成般的恰到好處，輕輕地，又沈重地，她的右側骨翼突然攏了起來，猛然朝前方的空氣裏刺去。
　　“妳是不是突然瞎——”
　　亨利王的嘲笑實際上還只是壹個念頭，他尚未來得及將它說出口，眼前有什麽東西就變了；然而這壹切發生得太快，他只覺得自己左腳猛然壹陣劇痛，“啊”了壹聲，身子忍不住震了壹下——
　　這壹震，已經足夠了——他壹直高高擡起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揮了揮。
　　【畢加索】有所松動的那壹刻，林三酒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等了壹輩子。她腳下壹蹬，隨即渾身上下已經融會貫通成了壹個小小的什麽東西，在這壹道力下彈射了出去，快得甚至連思維都跟不上了。
　　……以前，她是腳發力、腿跟上，上半身再朝前傾；壹步接壹步的連環動作，不但效率低了，效果也大打折扣，這也是為什麽黑澤忌說她的身體是壹塊塊堵死的。
　　【畢加索】在松動了半秒鐘以後，就再次在亨利王的指揮下凝聚了起來；然而半秒的時間，已經太多了。
　　“為、為……”亨利王雙眼圓睜，死死地盯著穿過自己腹腔的森森白骨。“是什麽……”
　　他血紅的目光艱難地移到了他的左腳上——那兒看起來像是被小型炸彈給炸了壹下似的，連鞋子帶半邊腳趾，全已碎成了血肉模糊的壹片。
　　“那個啊，”林三酒這時候才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珠在昏暗的偏殿裏閃爍著光澤。“……是我打出的空氣。要不是妳的身體往下降了幾個毫米，露在了【畢加索】空間外，我也打不著妳呢。”
　　雖然每壹個字都聽懂了，但是亨利王的表情，從來沒有這樣茫然過。
　　屬於歐洲中年男人的高鼻深目、壹頭卷發，漸漸地從他臉上消失了；如同海水退潮壹樣，露出了底下壹張平凡無奇的暗黃面孔。
　　到他死的這壹刻，林三酒也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玩家已離開踩踏板52秒，請在壹分鐘之內，盡快回到踩踏板上。”
　　呼了口氣，林三酒將目光從轟然倒塌的死屍上挪開，踩上了鐵皮板子。隨著她的動作，播報聲壹下子啞了。
　　想了想，她掏出了紙鶴，打算給黑澤忌回個信。
　　“謝謝妳，妳的消息來得太及時了，我剛剛也擊敗了壹個對手……”她的訊息很簡單，幾句話就說完了；壹伸手放飛了紙鶴，翅膀頓時“撲棱棱”地朝她身後飛了出去。
　　……或許是因為戰鬥告捷後那微微的壹點松懈，當林三酒猛然意識到身後還站著壹個人的時候，她唰地扭過了頭，正好對上了瑪格麗特王後那張優雅美麗、卻面無表情的臉。
　　渾身的肌肉壹瞬間緊繃了起來，又在下壹秒松懈了；帶著幾分迷茫，林三酒呆呆地看見那只紙鶴落在了瑪格麗特王後纖長的手指上。
　　“我警告妳，”壹綹金發滑了下來，從她櫻花般的紅唇裏，吐出了林三酒十分熟悉的兇狠語氣，“……妳要是敢和別人說起這件事，我壹定會親手殺了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