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8章 名副其實林三酒

　　“這規定也太奇怪了吧”這壹念頭，很快就從林三酒頭腦中煙消雲散了——因為她隨即就發現，這不是壹個人為制定的規定。
　　“人就是貨物”這壹點，更像是壹個天經地義的物理規律，壹條世界運行的法則，和蘋果會掉在地上、人活著得靠能量壹樣，甚至不需要用言語闡述明白，在人壹踏入倉庫地界內的時候，就會清楚強烈地從潛意識中升起來，真實地變成世界觀的壹部分。
　　意老師從沈睡中驚醒過來，略微有點慌神。“怎麽回事？妳進副本了？為什麽我感覺自己是……是壹塊減震用的包裝海綿？奇怪，我為什麽會說話？”
　　林三酒還希望有人能給自己解釋解釋呢。
　　壹上搬運車，她這壹箱貨的“身份”就被分配好了，被搬運車的金屬臂給“接”了過去——而且身份安排得非常合理，她現在是壹箱瓶裝金酒，終於名副其實了壹回。
　　作為壹箱酒的林三酒，此時感覺自己沈甸甸、搖晃晃地被裝進了壹只大貨盤上，旁邊幾個像烤鴨壹樣掛在鉤子上的人，看了好像還很羨慕：“真不錯啊，有個座兒，不像我們只能吊著。”
　　好像作為貨物來說，他們只是不能走動而已，說話、吃東西、打遊戲、睡覺都不受影響。
　　金酒問道：“妳們是什麽貨？”
　　“袋裝烤鴨。”
　　……她的敏銳直覺真是了不起。
　　“為什麽我們都會變成貨物？”金酒見這幾只烤鴨似乎挺好說話，趕緊從貨盤的固定木條之間問道。
　　“這個問題可深了，”其中壹只女烤鴨說，“這恐怕要去到那個原生的末日世界，考較壹下那世界的末日因素，尋找原因和規律……”
　　這都什麽跟什麽？
　　就在林三酒想再仔細問壹問的時候，只聽腳下仿佛從很遠的地方滾過去了壹陣陣悶雷；這輛像大樓似的搬運車壹震，她立刻意識到，車子開動了。
　　“說起來，貨運倉庫也是個挺古怪的地方，”在仿佛要淹沒壹切的隆隆響聲中，另壹只男烤鴨擡高嗓門說，“咱們只是見識到了它的表面而已，妳們能想象在貨運倉庫中怎麽生存、怎麽生活嗎？”
　　為什麽要在貨運倉庫中生活？
　　林三酒豎起耳朵等著聽別人對他的回答，可惜在搬運車開動起來之後，似乎人人都不太願意扯著嗓子說話了，連那男烤鴨也再沒出聲。
　　足有二十層樓那麽高的搬運車，在開進倉庫之後，行駛在天幕壹樣的天花板下，竟然像是大地上的壹株野花。也不知道這倉庫究竟有多大，哪怕是林三酒，窮極目力之下，也依然見不到倉庫兩頭的墻壁；天花板、貨架、地面，仿佛無窮無盡壹樣向遠方不斷延伸，間或點綴著兩三輛搬運車，直至遠方都成為了地平線上的消失點。
　　這倉庫已經遠超人力所能及了；林三酒想不通它不是副本還可能會是什麽。
　　當搬運車終於在壹面跟它壹樣高的貨架前停下來時，金酒抓住機會把問題問出了口。“它真的不是副本？它到底有多大？”
　　“當然是壹個世界那麽大了。”壹只烤鴨用理所當然的語氣答道：“要是進了副本，我們還會這麽悠閑嗎。”
　　她明明見過其他部分的世界，不是倉庫這樣的，怎麽能說它有壹個世界那麽大？而且，不是副本又是什麽？
　　對於她第二個問題，她得到的答案是“妳這話問得真怪，這兒不是Karma博物館嗎？”——好像這句話已經足夠回答壹切了似的。
　　要是那本小冊子沒丟就好了，林三酒暗暗後悔。
　　“妳看也是沒用的，”
　　附近有壹個被裝在木條箱裏的女人——她似乎是拼裝家具——應該是察覺到了她的無措和茫然，主動解釋說：“人的眼力、行動力，在貨運倉庫裏都是無用的東西，因為憑妳自己的話，妳看不到倉庫的盡頭，也永遠不可能走出貨運倉庫。規則就不允許。要想順利從這兒出去……噢，說來就來了，妳看那個。”
　　林三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壹看，目光落在前方貨架上。每壹層都寬廣平闊，若是拿去漫步雲端世界，立馬就是合格的人類居住區了；此刻除了深處壹些除了落滿灰的箱櫃之外，貨架上其他地方都是空的。
　　與普通貨架最大的不同，就是貨架上布滿了“溝渠”，連每層貨架架板的最外緣也有。林三酒伸著脖子看了幾眼，發現那些U型溝渠錯綜繁布，上下左右地鋪展得與貨架壹樣遠，將貨架與貨架之間全都連成了壹片大網。
　　身旁被壹直吊著的幾只烤鴨中，有壹個人喃喃地說了聲“B120區1509第四層”。
　　那烤鴨話音壹落，身旁幾只烤鴨朋友也紛紛說了壹句相同的話；林三酒定睛壹看，發現在壹條條U型溝渠身上，原來印著各不相同的序號和小字。只是數量太多了，她又看不全，因此沒找著“B120區1509第四層”在哪兒。
　　掛著幾只烤鴨的金屬臂在低沈的嗡嗡聲響中，從搬運車上卸開了關節，慢慢朝上方數米遠的壹層貨架伸了過去——那幾只烤鴨壹落入溝渠中，就像坐在了履帶或落進了河流裏壹樣，他們自己顯然壹動也沒動，從溝渠邊緣露出的壹個個腦袋卻在緩緩向前走。他們絲毫也不驚慌，順著溝渠的流動，漸漸沒入了左側方向上密布的大網。
　　“這是要幹什麽？”林三酒茫然地問道。
　　“妳顯然是第壹次來貨運倉庫，”那個女拼裝家具說，“我是家住在這裏，他們幾個烤鴨是從這兒過路，妳呢？妳都不知道貨運倉庫是怎麽回事，妳來這裏幹什麽？”
　　住在這兒？
　　剛剛那個男烤鴨不是還說，無法想象人怎麽在貨運倉庫中生活嗎？
　　林三酒只覺自己聽得越多，疑問就越多，她已經隱約察覺到了，有壹個可能是Karma博物館中人盡皆知的基礎事實，是她不知道的，才會造成雞同鴨講的局面；但正因為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她也根本無從問起。
　　“我初來乍到，需要了解壹下Karma博物館的基本信息，這兒又剛好是我落腳的第壹個地方。”
　　眼看著女拼裝家具這時已經被搬運車金屬臂給拎了起來，緩緩移向了前方壹層貨架，林三酒急忙揚聲喊道：“我應該去哪兒了解信息才好？怎麽從這裏出去？”
　　“妳是想盡快了解信息，還是想盡快出去？”
　　那女拼裝家具似乎在搬運車的嗡嗡響中笑了壹聲，回頭喊道：“這可真應景……妳想了解信息，就跟上我，想出去，就跟上烤鴨。貨運倉庫是壹個選擇的世界，妳自己決定前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