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2章 韓歲平的上網實驗

　　林三酒的戰鬥天賦是極高的——這壹點，甚至連黑澤忌都蓋章認證過。
　　她只是站在韓歲平身後，從他的角度看了幾眼，就浮出了壹個他大致應該怎麽戰鬥的概念。暫時無法靈活回收的右邊長爪，在她的設計中，既是主力也是吸引火力和註意力的手段；左手是出其不意的突襲武器，和打防守配合的援軍。
　　在她解釋過長爪戰鬥的要訣、配合上的技巧之後，在空地上操練了韓歲平好幾輪，結果他瞧她的眼神都不壹樣了。
　　“妳也長過爪子嗎？”韓歲平累得滿頭是汗、氣喘籲籲，兩條青黑色甲殼肢爪垂在地上，仿佛兩只精疲力竭的龍蝦。“要不然妳怎麽這麽懂啊？”
　　“因地制宜、隨勢變通，是進化者戰鬥中的關鍵。妳不知道哪天妳的身體會出現什麽變化，得沒有障礙地令其為己所用。”林三酒生怕他這麽傻乎乎的去了十二界要吃虧，恨不得把多年戰鬥經驗都灌進他腦子裏，“有壹個武鬥家說過，妳要讓自己像水壹樣……”
　　剛剛進化就有人手把手地教心得，省去了少則幾年的彎路、多則壹條命的代價，韓歲平也實在算是十分幸運了。然而他的體力終究還是不太夠瞧，兩個小時以後，他撐不住癱倒在了地上，對著師父連連求饒：“別、別練了，這樣下去我今天就死了，根本就沒有以後被別人弄死的機會了……”
　　林三酒有點戀戀不舍地停下了訓練，給他留了壹個以後被別人弄死的機會。
　　下午時，分散在外的幾個進化者互相通了壹下訊息。現在手機已經不安全了，紙鶴也顯眼，容易引來註意，於是林三酒就將禮包給她的通訊器拿出幾個，分發給了眾人。通訊器設計精密，功能齊全，甚至還可以定時錄音、可以多人通話；它們的信號被隔絕於末日世界之外，禮包收不到，總還可以進行內部通訊。
　　她那時拿出了六部通訊器，但是關海連壹直遲遲沒出現領走屬於他的那壹部。那部通訊器壹直坐在鐵架子上，僅過了壹兩天，就已經蒙上了壹層薄灰。
　　“我這邊很順利，”女越說，“找偽裝物資簡直算不上任務嘛，根本發揮不到我的天份。”
　　魔術師的能力至今仍舊被她繼承著，所以這個活她幹起來得心應手。
　　“我這邊比較困難，”丸青戈說，“藥廠附近有很多形跡可疑的人，安保措施也非常嚴密，我壹直找不到機會靠近它。我懷疑在醫院失竊之後，他們也把腦筋轉到了藥廠上。”
　　“如果實在沒有機會，那就盡早回來，保證妳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林三酒在回復時囑咐道，“我們現在已經有了新計劃，只要能把信息發出去，腎上腺素也不那麽必需了。”
　　對此，丸青戈的回應是“我再等兩天，看看情況”。
　　女越壹聽，立即說：“那我完事以後，直接帶著偽裝物資去找妳好了，說不定能幫妳混進去呢。”
　　河歡的任務最難，因此進展也最小：他只是聽說有壹張出境白名單，舉國上下能出境的人都在列單之中；這個消息，幾乎對林三酒壹行人的後備計劃毫無幫助。
　　“對了，妳們有了什麽新計劃？”河歡在通話時問道。
　　在林三酒準備回答時，原本像壹條死魚趴在桌上的韓歲平，忽然擡起了頭。
　　“還是當面說吧，”他趕緊攔在林三酒之前，沖通訊器裏喊了壹聲，“這種通訊器也是以信號交換為基礎的，有信號，就可能會被攔截——雖然這種信號非常罕見，我覺得我們世界裏的人應該沒有見過，但是還是小心壹點比較好嘛。”
　　他如今是信號方面的專家，林三酒自然從善如流。借助火箭發射傳訊這個計劃，重要性是致命的，絕不能漏出壹丁點風聲、冒任何壹點險。
　　她想了想，在最後收電話之前，對河歡說：“如果那張白名單保存在內部網路上的話，那麽我們或許有辦法幫到妳。妳先耐心等吧。”
　　按照韓歲平的想法，在這壹天夜裏，二人悄悄地離開了工廠。
　　出門前他花了半個鐘頭，終於成功地將右手收起來了壹次，總算看著又像個人了。二人趁著夜色離開了工廠區之後，林三酒弄開了路邊壹部運輸小貨車的門；在半夜吱哇吱哇的報警聲裏，她示意韓歲平趕緊上車，又小聲問道：“妳確定沒事嗎？”
　　“沒事，”韓歲平爬進來，說：“這種是公家的車，不會有人那麽上心地看著。再說了，妳叫救命都可能沒人管，何況汽車報警？”
　　描述早就說過了，林三酒也感到【皮格馬利翁項圈】開始發起了熱，往表盤上望了壹眼，小貨車頓時就被啟動了，報警聲停了。把【皮格馬利翁項圈】用在偷車上，未免有點大材小用；她壹邊暗自希望接下來24小時不要出什麽大事，壹邊問道：“叫救命都不管，那得叫什麽？”
　　“喊失火。”韓歲平說，咚壹下關上了門。
　　他坐在駕駛座位上，閉上了眼睛。林三酒想象不到他現在正沈浸在壹種什麽樣的狀態裏，她偶爾壹瞥時，總覺得韓歲平似乎就要化散成千千萬萬的光點、融入宇宙壹般——不是他的身體正在分崩離析，而是他身上散發出的能量，好像與天地間無數放射波壹起合鳴了。
　　“前面右拐，”他仍舊閉著眼睛，只輕聲指路道：“往西走。”
　　地下光纖的信號，此時可能正如河流壹樣，從韓歲平的意識中高速流動、匯聚、分散……二人不能直接挖出光纖，因為訊號是在載體之中輸送的，載體斷了，訊號也就斷了；韓歲平必須順著訊號流動方向，找到通信網絡的交接站，才能想辦法進行他的試驗。
　　壹千多萬人的城市，光纖訊號覆蓋的區域卻很小，從地圖上看，僅有巴掌那麽大壹塊地方。在這個區域裏轉了幾圈之後，當小貨車開過壹片大院時，他冷不丁叫了起來：“這裏，這裏！”
　　林三酒急忙壹打方向盤，踩下剎車，將車靠在了路邊。
　　夜色下，是壹片輪廓模糊的高墻大院，遠遠坐落在壹大片花壇後方。人行道上路燈的光芒夠不著它；隱約間只能看清這是壹個戒備森嚴的大院，鐵閘門緊緊封住了整個出入口。在長達三四米的鐵閘門外，還設了壹個警衛亭，夜裏也依舊亮著燈光，裏頭正坐著壹個值班門衛。
　　“所有的訊號都流向這裏了，又從這裏流向了四面八方。”韓歲平伸長脖子，望著大院說，“就在後方……地下，我能感覺到。”
　　林三酒盯著那門口警衛亭幾秒，沖他壹點頭。她沒有將車子熄火，二人壹起推開門，踏入了外面被路燈映得昏黃的夜色裏。這附近的綠化做得尤其好，馬路上壹排大樹的樹冠，正沈沈厚厚地壓在頭頂上，遮住了星光，倒是方便了他們的行動。
　　以她打頭，韓歲平跟在後頭，二人走近了警衛室。林三酒伸手就拉開了窗戶，將裏頭的門衛驚了壹跳，急忙放下手機喝問道：“幹什麽？妳們有什麽事？”
　　她壹句話也懶得作答，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壹探身，掌緣就擊上了他的脖子，那門衛登時壹聲不吭地昏了過去。她撐著窗戶框壹躍，跳進窗子、踩過桌子，落在地上，向韓歲平招手示意他進來。
　　等他依樣爬進門衛室的時候，林三酒已經打開了通往大院內部的門，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門衛室、大門口和高墻外，都裝了不少監視攝像頭，恐怕早已將二人錄了下來，倒是進了大樓之後，就連壹個攝像頭也看不見了。二人順著信號流動的方向穿過大樓，終於在後院裏壹塊空地前停了下來。
　　“這裏，”韓歲平指了指地上，“應該是壹個直通手井。”
　　林三酒以手電光壹掃，看見水泥地上有壹塊四四方方的蓋板痕跡，似乎是可以拉起來的。她叫出了金屬拳套，掂量了壹下受力點，問道：“直通手井是什麽？”
　　“我叔叔是負責鋪線的電工，”韓歲平蹲下來，看著她壹拳下去，就將整個井蓋給震松了。等聲響漸漸消散壹些，他才繼續說道：“我小的時候，他帶我上過這種工地，要挖出直通手井，來做光纜線的交換站。其實他根本不清楚自己鋪的是什麽東西，我也是在長大以後，才慢慢琢磨過來的。”
　　“也是，這些東西也得有工人建……那怎麽會沒有人知道網絡的存在呢？”林三酒掀開井蓋，打量著手井問道。
　　手井高度還不到壹米，貼墻裝了壹個長得像暖氣片壹樣的鐵玩意兒，就是比暖氣片要大好幾圈。粗粗的藍色光纜被排成厚厚壹卷，從左邊壹個洞伸出來，壹齊鉆進了右邊壹個洞；其中有兩根，各自接在“暖氣片”的兩端，看來是訊號的出入節點了。
　　“其實也有，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再高再厚也不行。”韓歲平跳入手井，四下看了壹圈，邊看邊說：“我不就是壹個例子嗎？不過絕大多數人，都覺得網絡是壹個謠言，不存在的。就是有少數人真的知道它存在，也都覺得它是相當壞的東西，充斥著陰謀、流言、犯罪，最好連碰都不要碰。”
　　“為什麽？”
　　“那就說來話長了。”韓歲平在“暖氣片”前蹲了下來，擡頭壹笑說：“……我要拔了？”
　　林三酒站在井外放風，此時四下壹看，朝他點了點頭。以他如今的力量，很快就將固定死的光纜從接口上拔下來了——那根最粗的光纜被他扔在地上之後，韓歲平右邊肩膀處登時甩落下壹條青黑色甲殼肢爪，“當”地壹聲砸在了地上。
　　它被束縛得久了，好不容易掙紮出來，似乎十分歡快；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壹樣，肢爪在半空中揚了起來，好像還“看”了林三酒壹眼，隨即壹擰，尖端深深地紮入了光纜接口中去。
　　韓歲平渾身壹震，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