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魔王和樹精靈

　　狂風四起。
　　壹道道雷電般的光芒，伴隨著震懾天地的轟鳴聲，在深沈的暗夜之中不斷閃爍。
　　幸而雙方都有些克制，交手的地點也在極其高遠的深空中。
　　皇城暫時安然無恙。
　　“哈哈哈，”法陣中那個聲音狂笑起來：“看到了嗎？它扮成了妳們的皇帝，但卻不敢動用序列的力量去對付監察會！”
　　“這是為什麽？”柳平問道。
　　“因為它壹旦動用序列，序列就會察覺它是怪物——跟我壹樣的怪物！哈哈哈哈！”法陣中的聲音頗有些幸災樂禍。
　　柳平擡頭望著天空。
　　——皇帝暫時被牽絆住了，接下來，自己能做些什麽？
　　法陣中，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壹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子……妳究竟代表著誰？”
　　柳平不做聲。
　　“算了，”那聲音繼續道：“不管妳是誰，我們已經合作過了壹次，我想要這些凡人們的靈魂，而妳想對付那個藏在人類軀殼裏的蟲子，不是嗎？”
　　柳平陷入沈思。
　　那聲音變得和緩下來：“來吧——妳可能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局面，我來教妳怎麽做。”
　　“首先，殺掉妳面前這個監察會的人。”
　　它的語速開始變快：“他身上充滿了精靈的氣味，散發出來的力量相當磅礴，壹定是監察會的重要人員。”
　　“如果他真的那麽厲害，為什麽會被皇帝抓住？”柳平問。
　　“妳的年歲太輕，可能並不懂得壹件事——”那個聲音耐心解釋道：“有些人是不會戰鬥的，但這種人壹定有著遠超普通職業者的力量，只不過並非是在戰鬥領域。”
　　“殺了這樣壹個人，監察會壹定會發瘋，他們會全力來對付那個寄生在皇帝身上的蟲子，如此壹來——”
　　“我就可以慢慢吞噬這個國度的靈魂，而妳也完成了對付它的目的。”
　　話音落下。
　　壹柄妖異的短刀從法陣中噴湧而出，靜靜的懸浮在柳平面前。
　　在短刀上方，壹行燃燒的小字飛快浮現：
　　“永暗腐蝕碎片。”
　　“墮落神器，匕首。”
　　“具備以下力量：”
　　“破封之力：解開世間絕大多數束縛和封印的力量。”
　　“永暗之蝕：滅絕壹切亡者，將其靈魂獻祭給弒靈者。”
　　“——萬眼魔王的祭祀之刃。”
　　只聽那聲音飛快道：“我生平不送別人東西，但這壹次機會太好了，妳拿著這柄強大的神器，它剛好可以殺死妳眼前這個監察會的重要人物！”
　　匕首落在柳平手中。
　　柳平望向那名被綁在黑色柱子上的男子。
　　男子渾身傷痕累累，長發垂在臉上，看上去幾乎已經去了半條命。
　　他對上了柳平的目光，啞著嗓子道：“殺了我吧。”
　　柳平道：“妳似乎不怎麽害怕。”
　　對方的頭頂忽然冒出來壹行小字：
　　“監察會，高階樹精靈。”
　　——這壹行說明，與在酒吧時壹模壹樣。
　　所以這家夥是壹個樹精靈！
　　柳平想了想，問道：“安德莉亞，我從來不了解樹精靈這個種族，妳了解它們嗎？”
　　“了解，”安德莉亞的聲音在柳平腦海中響起：“它們是永夜中唯壹可以信任的種族，它們愛好和平，喜歡拯救其他受苦的生命。”
　　柳平問道：“妳確定？”
　　“確定，只不過它們很少見，而且通常很會掩蓋自己的本來身份，因為它們的靈魂力量極其磅礴，很容易召來那些沈眠者的覬覦。”安德莉亞道。
　　柳平微微點頭。
　　只見男子疲憊的笑了壹下，低聲道：“我本立誌拯救各種生命，才會加入監察會……現在的情形是，妳的這個國度被壹個沈眠者和壹名囚徒盯上了，只有我的死亡，才會給它們帶來麻煩。”
　　“所以妳求死？”柳平問。
　　“我……已經被徹底廢掉了力量，活著也沒有意義。”男子咳出壹團血，喘著氣說道。
　　柳平沈默數息，輕輕揮了揮手。
　　地上的人皮長布飄起來。
　　“妳——等等！”
　　萬眼魔王急匆匆的說著，卻被長布徹底蓋住符文法陣，聲音頓時斷掉。
　　柳平拿起匕首，壹步壹步走到男子面前。
　　“也許妳已經想明白了，當時在酒吧，妳們得到的那個情報，是我給出去的。”柳平道。
　　“沒錯，剛才我壹見到妳，就想明白了——是妳把我們引到皇帝這裏來的。”男子點頭道。
　　“我不會殺妳。”柳平道。
　　“為什麽？”男子驚訝的問。
　　柳平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殺了妳，也無法拯救這個國度。”
　　“妳很清醒，沒有被剛才那個家夥迷惑……但這確實是妳們的壹個機會。”
　　男子打量著他，繼續道：“妳只有7級——作為壹名7級的職業者，竟然能在沈眠者和囚徒之間周旋……甚至還借用了我們監察會的力量，我從未聽過這樣的事。”
　　柳平自嘲的笑笑，說：“妳可以把我當成壹個騙子。”
　　“騙子？”對方奇道。
　　“對，”柳平神情平靜的說下去：
　　“當我活著的時候，面對過很多大場面，百千萬手段也只是信手拈來，那些別人看來不可思議的難題在我手上隨隨便便都能迎刃而解——”
　　“但現在我已經死了，來到永夜之中——”
　　“世界變化太快，這裏的壹切怪物都想吃人，我甚至連變強都來不及，只能靠騙人蒙混過關。”
　　轟隆隆！！！
　　天空突然響起陣陣浩大的轟鳴聲。
　　天空之下。
　　整個世界壹片寂靜。
　　整個皇城聆聽著天上的聲音，仿佛那才是凡塵眾生的主宰。
　　男子凝視著他的眼眸，說道：“聽上去很艱辛，但我沒看到妳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人類，無論是平凡還是卓越的人，在壹生之中都會面對無數的絕望，這是世界的真相，而我們的心只能容得下壹定程度的絕望，就像吸夠了水的海綿，即使大海從它上面流過，也不能再給它增添壹滴水。”柳平道。
　　“妳想跟那些怪物戰鬥嗎？”男子問。
　　“如果我的實力能跟它們正面戰鬥——哪怕只有壹成的勝率——我都不會費盡心思去行騙——可惜我沒有那樣的實力。”柳平以壹種出奇的冷靜說道。
　　男子嘆息壹聲，頷首道：
　　“妳活著的時候，壹定是個不平凡的家夥，可惜……這裏是永夜，而妳和這個國度都沒有時間成長了，現實就是這麽殘酷。”
　　柳平將匕首舉起來，輕輕放在黑色柱子上的鎖鏈旁。
　　“所以，我想跟妳做個交易。”柳平低聲道。
　　“妳說。”男子道。
　　“我放妳走，並且對於這次的事情誠摯道歉，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補償妳。”柳平道。
　　“妳需要我付出什麽？”男子問。
　　“既然妳是監察會的大人物，而且立誌要拯救各種生命，我猜妳壹定有辦法，把這個國度的人都救下來。”柳平道。
　　“殺了我，妳們會多壹些喘息的機會。”男子道。
　　“那沒有意義，無非是暫時拖延，最後也逃不過靈魂被吞噬的下場，我想要的是另壹種方法。”柳平搖頭道。
　　男子笑了笑，說道：“讓我來看壹下。”
　　他的雙目中忽然出現了無數倒影，有沖天的火光、身形龐大的怪物、哀嚎躲避的人群、崩塌的建築。
　　須臾。
　　男子閉上眼，重新睜開，搖頭感嘆道：“人類啊，在永夜之中，妳們是最底層的靈魂體，只能作為其他存在的糧食。”
　　“壹點辦法都沒有？監察會不能對付那個囚徒？”柳平問。
　　“我明白的跟妳說，監察會目前正處於壹場戰爭之中，對手是三位囚徒，我們沒有辦法再顧及到這裏。”男子道。
　　柳平陷入沈默。
　　“唯壹的轉機，是妳們那唯壹可以依靠的堅強後盾。”男子道。
　　“什麽？”柳平擡頭問道。
　　“序列——每壹個序列，都是煉獄與永夜規則的凝聚物，它能幫助妳們。”男子道。
　　“我要怎麽做？”柳平問。
　　男子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只聽他輕聲道：“有壹種方法，能讓妳短暫獲得力量，甚至能戰鬥壹場——如果妳失誤了，這個國度就必將陷入毀滅。”
　　柳平道：“目前我只有7級，這樣的實力也沒有問題嗎？”
　　“妳有著成功的可能性，但若是妳失手了，妳的靈魂壹定會被那個囚徒抓住——妳會徹底的消亡。”男子道。
　　轟——
　　天空中，電閃雷鳴般的交手聲愈發激烈。
　　長風如泣如訴，從天而降，席卷整個夜幕下的國度。
　　當風拂過柳平的身形，他的影子漸漸被吹得模糊。
　　他擡起頭，看了壹眼天空道：“我已經看過許多世界，當過各種各樣的人，最後能戰壹場，已經沒有什麽遺憾——”
　　“讓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