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4章 桃花源，人世？仙鄉？

　　於人間常世所無法窺探到的秘境。
　　這是傳說中的桃花源。
　　壹名消瘦敏銳的青年小心謹慎地從壹塊壹塊石頭後面摸出來，他的衣服稍微有些破，撕下了的袖口當做口罩捂著嘴，跳過了幾個石頭，然後回過頭，背後是壹位有些文弱的少女。
　　他伸出手，拉著少女手腕，讓身子顯而易見有些病弱的少女跳了過來，小心翼翼護持著對方，確定對方站穩之後，青年才擡起頭來，看著前面，在山石嶙峋之間，是壹座座木屋，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壹座座建築。
　　而更多的，充斥在眼底的，是桃花。
　　這個時候外面已經是冬天，這桃花卻仍舊怒放，大片大片地匯聚簇擁在了壹起，仿佛是海洋壹般，這種在外面足夠引來許多人欣喜的景色，在這陰暗的環境，以及山石之間，竟然隱隱有些許的奇詭森然。
　　青年咬著牙關，盡量地維持住自己的冷靜和情緒。
　　他是誤入了這裏的。
　　壹出生就被遺棄，好在被養父母收養，也算是平平安安地長大，而後靈氣復蘇了，他自小就喜歡到處跑，身子骨不錯，也順利地入了修行大門，在閑暇的時候，也像是那些同齡人壹樣，想要去碰壹碰仙緣。
　　結果確實是有仙緣。
　　他來到這武陵桃花源的時候，也是以為自己遇到仙緣。
　　所見所感，原來這裏居然是壹個隱居避世的修行門派，自己的根骨也極為契合這壹脈的修行方式，他大喜之下，告知了養父母，而後在這裏修行，幾乎是突飛猛進，日新月異壹般。
　　而這壹切都只是幻夢。
　　蘇醒的緣故是因為壹聲低沈的佛號。
　　而後，便是似乎有些震怒，卻仍舊沈著的少年音色：
　　“何方妖孽，膽敢在此以聲色惑人？！”
　　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如同雷鳴或者獅子吼的聲音。
　　青年登時便被驚醒過來，擡眸看去的時候，隱隱約約只是看到了壹道身穿黑色僧衣的少年僧人，面有怒意，大步而入，再往前，似乎還看到了壹座石碑處於最深處，那少年僧人只是壹按地面，佛光震動，便將許多陷入沈眠當中的人都驚醒過來。
　　青年自己也是其中之壹。
　　可惜大多都被抓了回去。
　　只剩下他和旁邊這少女，在這幾天裏面東躲西藏，卻始終找不到出去的道路，也找不到那位修為絕世的黑衣少年，也只好在這裏躲避那些遮蔽面目的修行者。
　　渴了喝泉水，餓了就四處找些果子吃。
　　也幸虧不只是壹個人。
　　青年總覺得，如果只有自己的話，恐怕早早就瘋了。
　　背後身穿棉衣長裙的少女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擔憂，用力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掌，掌心的暖意還有那來自於其他人的力量，讓青年稍微鼓起了些勇氣，在腦海裏面盤算了下可能能出去的方向，回過頭看著少女，道：
　　“這壹次往北面走試試看。”
　　少女用力點了點頭，“嗯。”
　　他們壹路上留下了記號，勉勉強強能辨別方向，加上輪番休息，壹個人睡覺的時候，另外壹個人傾聽動靜，在這桃花源裏面很難才熬了這麽七八天，這壹次運氣似乎不錯，他們往前走的時候，找到了壹條新的道路。
　　路上有看到過被困起來的人。
　　許許多多的人，大多是遊客，尋訪仙緣的年輕人。
　　也有些無意間進來的人。
　　都被桃花樹上垂落下來的奇異藤蔓捆縛起來，那種藤蔓上的倒刺，會刺入皮膚裏面，讓整個人像是壹個蠶繭似的，而更為奇詭的是，被這樣捆縛起來，被捆者的人卻仿佛感覺不到痛苦，雙目緊緊閉著，如同陷入美夢壹樣，臉上都是沈醉的表情。
　　青年也曾經想要叫醒幾個人，但是完全做不到。
　　壹個個或男或女，或者年輕的，或者年幼的人被懸掛起來。
　　渾身被藤蔓裹挾。
　　臉上帶著迷醉的表情。
　　而周圍桃花怒放，仿佛花海。
　　這讓青年想起了冬蟲夏草壹類的寄生模式，胃部壹陣翻騰惡心，尤其是想到自己也曾經被這麽對待過，更是頭皮發麻，覺得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要炸起來了。
　　“趕快出去，必須要趕緊出去。”
　　而在這個時候，沈重的腳步聲中，壹個個把臉遮起來的人蹣跚著走過，青年連忙拉住少女，兩人壹起藏在了巖石下，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氣，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那幾人在前面的空地上頓住。
　　而後青年就發現，空地上有人。
　　“又有人進來了？！”
　　青年心中壹急，而後突然意識到，這兩人壹個是坐在輪椅上的青年，而另外壹個是身穿古樸鎧甲，帶著面甲的女子，雙目都緊緊閉著，還沒有被藤蔓糾纏寄生，這是不是代表著，這兩個人還能夠被喚醒。
　　心思壹動，看著那幾名遮面人，咬牙拾起了石頭。
　　……
　　此刻，衛淵眼前的試煉。
　　他似乎，遺忘了什麽……
　　又似乎，這只是個錯覺，就像是在生活中，常常有著突然對某個場景極為熟悉，似乎以前曾經經歷過這壹幕的奇怪的熟悉感壹樣，眼前少女呼喚他為夫君，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落座的時候，少女輕輕指了指前面桌上，微笑道：
　　“今日輪到我做早餐了，妳可以試試看。”
　　衛淵點了點頭，坐下來，早餐是很簡單的食物，但是不知為何，衛淵吃下來的時候只是覺得味道很好，少女打開電視的時候，播放的畫面裏面，是壹位姿容秀麗的女子，壹身清麗的衣著，白衫紅裙，嗓音清麗。
　　唱著壹首很有古代味道的歌謠。
　　清麗少女輕聲哼著，壹曲罷了，微笑著鼓掌道：
　　“七娘唱的歌更好聽了。”
　　“下次真的要再讓她教教我。”
　　“妳還打算學啊。”
　　“是啊，活到老學到老嘛，今天的早餐，就是我問過牛叔後做的，妳不是很喜歡嘛？”
　　少女看著被壹掃而空的飯菜，嘴角微微勾起，似乎頗為滿意。
　　“對了，七娘結婚的請帖也發來了。”
　　她把壹張請帖放在衛淵手邊，衛淵打開，看到了身穿紅衣的女子笑靨如花，旁邊是英武青年，兩人壹副郎才女貌的模樣，衛淵壹邊翻看，壹邊端起豆漿喝了壹口。
　　他記得清楚，宛七娘這家夥，打遊戲打得很爛，垃圾話倒是很厲害。
　　壹來二去兩個人認識了，他當時可不知道她是當紅的女星。
　　狂噴垃圾話被反擊得連做了好幾天噩夢。
　　不過她居然會嫁給傅朋義，倒是也有些沒想到。
　　這估計會在網上惹來壹波的吵鬧。
　　不過傅朋義也不錯了，年少有為，大學畢業後直接參軍，保家衛國。
　　“到時候去看看吧，不知道帶什麽禮物去。”
　　“又要出禮錢了。”
　　衛淵嘆氣壹聲，站起身來，他記得自己好像要上班去了，雖然說他是跟著老師學的醫術，可誰也沒有想到，大學畢業之後的社畜之旅這麽難，之前還想要去老師那兒混混日子。
　　可是那少年成名的醫者壹腳把他踹出了門，壹點都不客氣。
　　老師好像現在又找到了新的徒弟。
　　壹邊在醫院治病救人壹邊教學生，樂得很。
　　明明他的醫術都夠去掙大錢了。
　　不過說起來，他帶著妻子去過老師家裏，無論是老師張角，還是牛叔，看到玨的時候都很開心，在他大婚的那天，老師喝酒喝醉了，牛叔拉著他壹邊笑著壹邊哭。
　　‘終於看到妳成親了，太好了。’
　　‘這有什麽好哭的？’
　　他記得當時他拍著胸膛安慰牛叔，安慰張角，安慰那許許多多熟悉的臉龐。
　　‘妳們還會看到更多的哦。’
　　‘老師，牛叔，以後我孩子出生，妳們豈不是要哭死？’
　　不知道為什麽。
　　記憶裏的大家只是微笑，卻不再回答。
　　明明是在笑。
　　這壹幕為什麽會有些鼻子發酸？
　　衛淵回過神來，站起身來的時候，清麗少女把他送出了門。
　　站在衛淵身前半步，伸出手來，為他整理了下衣領，然後拍平了褶皺，腳跟微微踮起，這個時候，衛淵心臟突然詭異加快跳動了兩下，而少女只是伸出手把他頭發整理了下，就後往後兩步站定，微笑道：
　　“這樣就差不多了。”
　　“趕快出發吧。”
　　衛淵悵然若失又覺得好像這樣才算是正常的古怪心態，走出了門。
　　隔壁的鄰居是個叫做章越的獨居男人，正要送女兒去幼兒園。
　　出門的時候，和衛淵打了個招呼。
　　章小魚很活潑愛笑，壹蹦壹跳的，伸出手揮了下：
　　“衛叔叔工作加油！”
　　“好嘞……”
　　衛淵無可奈何揮了揮手，默默地想著。
　　原來我已經是叔叔輩兒的了嗎？
　　大學畢業就直接入了叔圈，輩分躍遷來得太快。
　　衛淵的壹日生活記錄——
　　“奇怪的感覺，總裁是個三十歲的帥大叔，不知道為什麽，氣質很強，總覺得當個公司的總裁實在是太屈才了點，就這氣場，他應該去征服世界啊。”
　　“好嘛，真的拉我去討論夢想了，還想要占領全世界的市場份額。”
　　“總裁的大餅，還是敬謝不敏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的保鏢總覺得像是什麽特種兵兵王畢業的，眼神兇的要死。”
　　“隔壁部門部長是個老頭兒，好像壹百來歲了還在幹活。”
　　“真的假的，壹百多歲了還是個單身，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慘的人？好像年輕時候挺渣浪渣浪的，惹了壹堆的情債，另外還有個看上去才十三歲的弟弟，這家人指定是有什麽大病。”
　　“而且那老頭還是個貓奴，和我關系倒是不錯。”
　　“據說最近買了不少的急速救心丸，是不是身體不好了。”
　　“下壹次再帶著點東西去看看他吧。”
　　“公司看門大叔是個退伍的特種兵，參與了征服櫻島的戰役，立下了大功來著，目前的愛好是盆栽花藝，真的看不出來啊，對面超市老板就不壹樣了，泡面可能不多，但是在那兒能買到整個世界全部的快樂水。”
　　“兩個人似乎關系不錯，常常開黑。”
　　“這個月得回老家壹趟，姐姐姐夫叫了好多次。”
　　“這次提前回去，好好把契那小子的門兒給堵了，不過這姐姐和丈母娘家關系不大好啊，唉，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點。”
　　壹整天的社畜生活，最後被帥老板拉著討論了兩個小時的征服世界攻略，回家的時候，天色都徹底黑了，最後壹班公交車也沒了，只好掃了壹輛共享單車，騎著車往家裏趕路。
　　回家的時候，壹片漆黑，可恰恰就有那麽壹盞燈在那裏。
　　衛淵心底微暖，回到家裏，和經營著花店的清麗少女壹邊做飯壹邊閑聊，聊些生活裏的瑣碎事情，說些往後要做些什麽，買點什麽，隔壁聽得到蹬蹬蹬的聲音，還有章越為了教章小魚做題氣得懊惱的聲音。
　　生活瑣碎，不過是人間煙火，萬丈紅塵，也只柴米油鹽。
　　衛淵把菜切好，“這樣真好啊。”
　　“是啊，真好。”
　　少女微笑著回答：“就好像我們也能壹起變老呢。”
　　“能白頭偕老的話，就太好了。”
　　“是嗎……”
　　衛淵微笑著低語，雙眸已經恢復清明。
　　玨好奇擡了擡眸。
　　衛淵閉了閉眼，不忍去看，而心中自語——
　　是幻境之類的手段嗎？
　　讀取人類表層的欲望，而後進行反饋的神通。
　　果然是厲害啊。
　　三國時代的道法經驗立刻做出了判斷，而此刻最好的破局方式，就是將眼前少女，作為他所求核心的玨斬了，但是衛淵無法做到這壹點，徐徐吐出壹口氣，選擇了另外壹條道路。
　　想要讀取我的過往嗎？
　　衛淵嘴角抿了抿。
　　如妳所願。
　　放開心神。
　　仿佛有什麽東西出現在心底，要恣意讀取衛淵的過去。
　　而後，整個天地驟然凝滯。
　　衛淵眼眸安靜。
　　先古山海，大秦明月，大唐的西域，三國的紛爭。
　　沒關系。
　　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