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3章 守諾應約

　　老道人端著茶，這壹次是真的茶，平靜地喝茶。
　　衛淵看著天空，天空的河流在奔湧流轉，這代表著共工的力量在磅礴積蓄著，共工是堂皇正大的性格，但是很遺憾，共工並不是堂皇正大的傻子。
　　祂絕不會允許衛淵壹直拖延下去。
　　亦或者始終拖延下去，在對方的眼裏，就是在避戰不前的懦夫。
　　將會招來水神共工最大程度的反撲和攻擊，足以壹擊撕裂大陸的恐怖能量，衛淵看著人間，右手握著劍，心中絕不如臉上那樣的平靜，在共工邀戰之後，人間的水系已經開始暴動了。
　　‘交戰雙方並不是擺明車馬，等到妳做好準備才會出現。’
　　衛淵再度地清晰地認知到了這壹點。
　　“現在，人間會怎麽做……”
　　老道人嗓音寧靜：“沖突爆發，突如其來，正在全體避難。”
　　“全體避難……”
　　衛淵望向人間，在龍虎高處，能夠看到波濤洶湧，如同壹條條怒龍般地在交匯著，水神邀戰，天下水脈有所反應，玨正在率領山神水神竭力對抗共工對於水系的掌控。
　　但是，仍舊會有遺漏。
　　……
　　祝融計劃·鑄劍區域。
　　巨大的洞天福地，早已經徹底化作了容納神話權能，以及超過三十公裏的粒子流加速裝置的鑄造區域，透過層層的裝置可以看到，那柄在星雲爆裂級別的溫度之下，重新舒展開的長劍。
　　劍身厚重，鋒芒銳利。
　　同時將世界上各大神系超過十七柄知名神兵，以及水神共工的珍藏熔鑄，以現代人類不計代價的努力下，這柄劍重新鑄造，只是最後的靈紋勾勒，無法完成。
　　堪稱是宇宙觀察到的最高溫度，用來完成靈符的玉筆都已經化為氣體，壹眾科學研究者死死盯著那柄劍，面容沈默，壹種悲傷壓抑的氛圍覆蓋在了這裏。
　　直到壹名青年科學家吐出壹口氣，道：“還有辦法。”
　　“還有辦法。”
　　眾人看向他：“什麽……”
　　“以那壹個神話權能作為基礎完成的那個探測車，足以抵禦住這樣的高溫。”靦腆內向的唐鴻哲伸出手指：“最後的壹筆靈紋，由人來完成，我去做……”
　　“妳瘋了？！”
　　那和他從大學時期就不對付的青年抓住他的領口，怒道：
　　“妳用那神話權能去刻畫靈紋，在刻完的瞬間，壹旦那神話權能核心的力量消耗過大，沒有辦法對抗那種溫暖，壹個呼吸，甚至於不到零點零零壹微秒的時間裏，妳就會直接連靈魂壹起被燒成灰！”
　　“我沒有瘋。”
　　“這是唯壹的機會……”
　　唐鴻哲看向自己的老師，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者：“以人的身份向神發起的決鬥，必然會伴隨著流血，如果非要做的話，那麽老師，請妳將這個榮耀的機會，交給學生吧。”
　　“當仁，不讓於師。”
　　壹片寂靜裏面，老者點了點頭，唐鴻哲挺直腰背，擡手敬了壹個軍禮：“唐鴻哲，將會完成最後的任務……”
　　伴隨著沈默聲音，他轉身大步走出去。
　　伸出手，從懷裏掏出了那壹張照片，上面的孩子和妻子，這還是之前答應要去和女兒去坐摩天輪時候的照片，他什麽也沒說，最終把手機和照片放下，穿好了遍布靈紋的防護服。
　　坐入了那壹艘最新完成的科技側鉆研船裏面。
　　雙手握著神的力量，黑色的瞳孔倒映著那仿佛大日般的高溫，倒映著那柄散發著光芒的劍，而後伸出手，握住了探測船的方向盤，大日之神的核心在此刻，於凡人的意誌之下被重新點燃。
　　身上的靈紋開始亮起，手掌感受到劇痛。
　　雙瞳沈靜而決然，祝融計劃的最後，在無論是超凡，還是科技都失去了效果的情況下。
　　以最原始的方式，完成最後的壹步。
　　‘暖暖……爸爸會給妳，創造出新的未來……’
　　水神共工，妳的對手。
　　機械構造的探測車發出如同怒龍的咆哮。
　　人族，唐鴻哲！
　　……
　　“現在，請各位同學不要慌亂，有序離開學校。”
　　“請各位同學不要慌亂，有序離開學校。”
　　學校的廣播聲音響起，唐暖暖擡起頭，看到外面的波濤洶湧，水系的支脈已經開始暴走，撐天之神重的最後壹擊，將地脈和水脈全部打斷，也就是說，被打破了原本流域的地下水，充斥在了神州每壹片區域。
　　她給自己的媽媽打電話。
　　在特別行動組的聯絡室，女子看著眼前密密麻麻浮現出的通訊聯絡，接通了自己女兒的電話：
　　“暖暖，妳現在怎麽樣？”
　　“不要害怕，放心，壹切都會好的，媽媽會去……”她看向前方屏幕上的人間訊息調配，嗓音凝滯了下，而後輕柔地道：“現在回家，不，現在去最近的社區，然後好好地待在陣法下面，抱歉，媽媽還有些事情。”
　　“待會兒，待會兒壹定回去找妳。”
　　“嗯，沒關系的，媽媽妳先忙。”
　　唐暖暖乖巧懂事道：“暖暖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嗯。”
　　小女孩唐暖暖把手機收起來，擡起頭，看到外面好多同學的家長都來接他們，這些人的臉上帶著慌張的神色，以及看到孩子之後的松了口氣，在壹片慌亂當中，唐暖暖收拾好書包，然後順著人流往外走。
　　天空的河流有魚兒在遊動。
　　人間提前進行過預先演練，所以還算是有條不紊，兩側是鳴笛聲，天空是神靈水流流動的，小女孩閉著眼睛，在人群裏走，地面上的磚塊是黑色和白色交錯的，唐暖暖在心裏告訴自己。
　　嗯，壹定要走這壹條線上，踩在白色的磚塊上。
　　哪怕是沒有爸爸在，也沒有媽媽來接。
　　她還是蹦蹦跳跳地往前。
　　我的爸爸媽媽是在保護妳們。
　　她曾經這樣回答戲弄自己的同學，仰起頭的時候像是驕傲的小鴨子，壹點都不害怕，她想起來那個特別特別能吃的大哥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還能不能吃好多東西。
　　“小姑娘，妳怎麽在這裏壹個人？”
　　溫和的聲音傳來，唐暖暖擡起頭，看到旁邊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看上去很尋常的模樣，但是背著壹柄劍，她回答道：“爸爸在工作，媽媽也在忙，所以我要壹個人回家。”
　　張浩神色柔和，道：“那妳這是在做什麽？”
　　唐暖暖低下頭，看著腳下的磚塊，道：“大冒險！”
　　“是大冒險嗎？”
　　張浩微笑道：“那麽，能不能讓大哥哥也壹起來？”
　　“我把妳送到最近的陣法區域。”
　　唐暖暖的眼裏壹下亮起來。
　　前面是紅綠燈，小女孩壹下努力跳過了兩塊黑色的磚塊。
　　穩穩地站在白色磚塊上。
　　臉上露出可愛的微笑，而後，眼前的大地，突然崩裂。
　　洶湧的地下水系，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沖破了地面，悲哀的故事，因為人類的活動，地下水系的湧動遠比原本更為輕松，張浩的神色凝固，猛地擡頭，看到十字路口上的車流和驚呼，人族完全沒能預料到，撐天之神最後的殘酷壹擊。
　　“小心！！”
　　張浩怒聲，右手抱太極，唐暖暖直接被壹股柔和的力量送到安全地，道人邁步踏前，仿佛不懼死亡壹般闖入了車流，腳步踏地，劃分兩儀，道門嫡傳，龍虎雙氣流轉。
　　伴隨著龍吟虎嘯，那崩裂的水脈生生被壓制住。
　　張浩雙手劃分太極，將兩股慌亂的車流分開，避免了慘烈的壹幕。
　　四肢百脈都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心口劇痛。
　　但是咬牙強行忍住。
　　松了口氣，擡起頭，卻瞳孔收縮，被他送到安全區域的唐暖暖失神，壹座大樓的工地坍塌，懸掛而起的吊車吊鉤以無比的重力勢能轟然砸下，被水流的激蕩沖擊，撞在了壹座樓宇上，而後重重畫著砸下。
　　“跑啊！！！”
　　張浩強行調動氣機，卻面色驟變，張嘴噴出鮮血。
　　鎮壓地脈水流，分開車流，救下了百人，他的臟腑早已經受重傷。
　　眼睜睜看著那小女孩被砸下。
　　唐暖暖擡起頭，呆呆看著那巨大的東西狠狠砸落，根本不是壹個孩子能反應過來的速度，眸子裏映照著黑色的沈重，眼前閃過了很多東西，班裏面的同學，爸爸媽媽，還有那個大哥哥，他說要回來，說回來會再帶著她出去玩。
　　‘等我回來，帶著妳去更好玩的地方……’
　　鋼鐵砸落。
　　轟然的聲音裏。
　　鮮血迸射出去，在地面上留下了殘酷的痕跡。
　　張浩擡起頭，眼底驟然凝固。
　　鋼鐵未曾徹底砸下來，壹道身影，像是巖石般，抵抗著了那砸落下的重物，鮮血不斷流逝，唐暖暖似乎被嚇到了，旋即有寬厚的聲音詢問道：“小施主，有受傷嗎……”
　　“沒，沒有……”
　　唐暖暖看到那是壹位老邁的僧人，微笑頷首，看到他展開雙臂擋住了重物，鮮血不斷地流下來，在地上匯聚成壹攤，張浩捂著胸口跑過來，認出了對方：“……枯榮。”
　　是曾經佛道之爭，前往龍虎山挑釁的天臺宗佛門。
　　而後被圓覺廢去了修為。
　　老者擡起頭，將那鋼鐵重物推開放在地上，身上的僧衣早已經被鮮血染紅，無力坐倒在地上，唐暖暖被這恐怖的傷勢嚇住，伸出手按在僧人傷口上，眼眶泛紅，老僧伸出手摸著孩子的頭，微笑著道：“不要害怕，不要哭啊，不要哭。”
　　“世上誰會不死呢？世上沒有誰會不死的啊。”
　　唐暖暖哭得更大聲。
　　水脈湧動，四處風暴，化作了疾風驟雨，老僧雙手合十，本就是年老之軀，又因為被廢去修為，最終強行救人被那幾噸重的東西從高空落下砸中，氣息萎靡不振，最終生機也將消失。
　　枯榮勉強盤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對張浩微微壹禮，輕聲道：
　　“阿彌陀佛……”
　　“佛門弟子，前來助陣了，希望能有所幫助。”
　　他的聲音溫和。
　　雨幕之中，有身影掀開了古樸的鬥笠，灰色的僧袍，斜持的鋼棍，他們平靜走來，撞破了風雨，而後摧枯拉朽地鎮壓了水脈的封印，手中的鋼棍砸落在地，上面有著金色的紋路，是歷代佛門真修的金身磨礪成粉。
　　“已經沒有凈土宗了啊……”
　　枯榮最後閉上了眼睛。
　　神州·佛門凈土宗，陣法展開。
　　“塵世皆苦海。”
　　“無去亦無回。”
　　……
　　共工自東海之畔，看到了整個神州的變化，但是唯壹讓祂陷入沈默的地方，是這片土地上，這壹次最先響應出先的，並非是那些傳說的英雄和豪傑們。
　　龍虎山上，衛淵起身，看向張若素，道：“我們還要等待嗎？”
　　張若素伸出手按住衛淵的肩膀。
　　凈土宗枯榮，為了壹素不相識的女童而死，佛門下山，以歷代祖師金身舍利子為陣，強行鎮壓抵抗住各地崩裂的水流，在這壹次的災難裏面，最終作為主力的，終於是人族了。
　　唐鴻哲雙目明亮，探測車進入到了大日般的烈焰核心裏。
　　開始完成最後的鑄劍。
　　雨幕當中，張浩嘴角留著鮮血，抱著孩子快速奔跑。
　　佛門的弟子怒視前方的水脈，口中誦唱佛號。
　　救災的尋常職務的工作人員咬緊牙關，水脈湧動，四處暴雨。
　　壹輛輛有著特殊符號的汽車從四面八方調轉，車輪在暴雨之下打轉，發出轟鳴聲音，車燈照亮了前面的雨霧，從天空中看去，仿佛壹柄柄利劍刺破了神帶來的陰霾，朝著前方匯聚。
　　壹切的變數，最終被天空中壹道光焰劃過，龍虎山上，突然傳來了驚呼的聲音，黑貓類的聲音，衛淵和張若素猛地擡起頭，看到壹個身影踉踉蹌蹌地沖來，那是壹只兇獸，它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的廝殺，它斷了壹只腳。
　　右臂從根部斷裂，左手齊腕而折。
　　眼瞳已經失去了聚焦。
　　它嘴裏咬著壹個古樸的鼎，猛地摔倒在地，而後以斷裂的手腕舉起了那被血汙沾滿的鼎，用盡了全部的力量，沙啞道：“九州之金鐵在此！”
　　重重壹叩首：
　　“縉雲氏！”
　　“守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