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4章 命運：6

　　青衫文士帶著微笑從容出現。
　　而先前的【命運】分身，卻也崩塌散去。
　　現在出現在這裏的那個，身上有著雖然潛藏在內部，卻又極為強橫的氣息，洶湧磅礴，於雜亂之中存在著某種玄妙無比的秩序，隱隱然能夠和衛淵之因果，伏羲之天機彼此相互呼應。
　　是天命，也是命運的本體。
　　此刻這個五官相較而言越發地明朗清晰，有種從黑白素描變化成彩色塗畫的青衫文士非常自然而然地掃了掃袖袍，坐在了最後壹個凳子上，又微笑著頷首，道：“沒有想到，元始天尊竟然能夠感知到在下。”
　　“還提前給我也準備了壹個位置。”
　　“實在是非常感謝。”
　　黑發道人垂眸，平淡道：“帝俊曾經將壹個命運分身死亡後留下的痕跡交給了我，故而有所感應而已，我們雖然沒有正式見過面，但是卻也不是第壹次交手了，實可說是故人重逢。”
　　“道友不必如此客氣。”
　　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得到，剛剛那個青衫文士的命運分身身上，潛藏有命運的烙印，故而猜測這個所謂的【命運】分身，只不過是真正的【命運】拋下來的壹個鉤子和魚餌。
　　甚至於還編織命運，令張三豐和朱洪武出現在他的這壹座山上。
　　如此的餌直鉤鹹。
　　衛淵並沒有直接咬鉤，而是反手直接將人帶陷阱順便連這分身直接扣住。
　　敢把他當做魚來釣的話，就休怪他做得絕了。
　　他知道終有壹日。
　　【命運】會本體到來。
　　自己只需要靜觀凡塵千年便是。
　　只是他沒有想到，【命運】的出現時間會是如此地巧妙，如此地‘恰到好處’，讓他都稍微有些愕然，石桌之上，分作三人，黑發道人雙眸幽深平淡，白衣青年嘴角嗤笑，眼底金色豎瞳如同萬古之前的火焰，青衫文士嘴角笑意最是溫和，眼底最是澄澈，氣機最是瘋狂。
　　壹時無言。
　　因果！
　　天機！
　　天命！
　　也即是——
　　操控萬物，引導眾生，指掌之中便是萬物輪轉，十萬八千世界壹切軌跡的【命運】，曾經引得諸天神靈齊齊出手，天帝渾天並肩作戰的存在，今日終於，以另壹種方式重新‘聚首’。
　　山腰之處有道觀，道觀裏面三清塑像。
　　塑像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沒有裝飾著金粉玉器。
　　那只是在山中生長了壹生，在山洪暴發之時被沖塌下來的老木，被道人用自己編織了的粗麻繩給拉了回來，而後用手中的短刀，日復壹日年復壹年地削減去多余的部分，留下必要的痕跡，慢慢雕琢出來的，上面衣帶飄動的軌跡裏面，還能夠看到樹木生長的年輪。
　　三清神像彼此相對而坐，三清神像下有壹個鐵鑄的香爐。
　　黑色的香爐似乎是已經經歷過太長的時間，裏面有裊裊的香氣升騰起來。
　　鏤空了的窗戶打開。
　　冬日特有的帶著琉璃質感的藍天，有著溫暖的金色陽光落入了煙氣升騰而起的屋子裏面，安寧，祥和。
　　張三豐聲音溫和，教導弟子和朱元璋讀書識字。
　　聲音如玉磬。
　　在這溫暖的冬日下午裏面回蕩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僥。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朱元璋輕聲閱讀這些文字。
　　是以道門最高深的經典作為識字的教材。
　　這壹卷經文，他已經不知道已經誦讀過多少字了。
　　已經可以說是朗朗上口，雖然說不懂得其中潛藏著的道理，也至少是明白這些文字各自本身的意思，書讀百遍，沒能其義自見，反倒是覺得有些枯燥乏味，連文字裏本身的意味都逐漸地變得寡淡無趣了，只是當做尋常的功課。
　　只是不知道為何，今日讀完壹遍，再讀這幾句話的時候。
　　忽而便有了不壹樣的感覺。
　　“道可道，非常道。”
　　這壹句話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用語言表達出來的大道，那就不是恒常不變之道了，那就不是真正的大道。
　　朱元璋的心裏面想著這樣的解釋，若有所思。
　　那不就是說。
　　【大道】，我也不知道他該如何稱呼，他該如何形容，只是勉強地，用‘道’這個名字，如此稱呼他而已。
　　那是某種沒有形體，無法觀測，無法表達，的存在。
　　而哪怕是有絕頂聰明的智者感知到了這個東西。
　　卻也絕對無法用語言將這個存在向其他人描述。
　　壹旦說出來，就不再是那個大道了。
　　那是既遼闊廣大，卻又無法觀測無法形容的，囊括壹切的恐怖的存在。
　　少年洪武忽而覺得這大道有壹種無與倫比，幽深空寂的大恐怖。
　　這個突如其來的奇怪念頭讓他的誦讀聲音都頓了頓，而其余的人卻仍舊還在念誦著這壹卷道藏的剩余部分，不知為何，在此刻卻顯得極為地空洞，悠遠，像是來自於另壹個世界另壹個時代的背景，幽幽蕩蕩，讓他莫名有種煩躁的感覺。
　　他不再想讀書，擡起頭，恰好看到了最中央的元始天尊塑像。
　　煙氣裊裊，讓這位道門的神靈像是被簇擁著壹般，又看不真切。
　　耳畔空洞之聲音傳來。
　　“無，名天地之始。”
　　看到壹側的太上道德天尊塑像似乎含笑。
　　“有，名萬物之母。”
　　而另外壹側的上清靈包天尊威嚴冰冷，似乎漠然蒼生。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三者合壹，壹同地佇立於這個道觀之上，站立在裊裊的煙氣之中。
　　剎那之間，朱洪武不知為何感覺到了壹種難以言喻毫無征兆的大恐怖，恍惚之中仿佛周圍壹切都失去了顏色和存在的必要，眼前空洞遙遠，唯獨那三清塑像越發地高渺，越發幽深，仿佛真實不虛。
　　“啊！！！”
　　朱元璋猛地喊出聲來，面色蒼白，額頭之上滿是冷汗。
　　再回過神來，似乎壹切都不過只是自己的錯覺。
　　張三豐怔住，伸出手點在了自眼前這個少年的眉心之上，感知到其跳動的神魂，神色微微凝滯，旁邊有孩子詢問朱元璋有沒有事情，張三豐也只是含笑道了壹句無事，收回手來的時候，視線看著高處，手掌微籠在袖袍之中，已有些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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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巔之上，黑發道人垂眸，而那青衫文士則是訝異撫掌，輕聲笑出來。
　　“天賦不錯。”
　　他看上去溫和地很，比起先前時不時地放聲大笑那壹副輕狂模樣，此刻倒是誠懇而清淡，看上去非常地可靠，只觀面容便讓覺得是謙謙君子，誇贊了壹番衛淵這山中道觀中的人後，註視著衛淵和伏羲，微笑著道：
　　“難得靠著伏羲和四位道果的交鋒，掀起了無量波濤，短暫地遏制住了天帝大尊燭九陰的視線。”
　　“我們三人才能夠在這裏，開誠布公地坦誠交流。”
　　“我先來吧，便當做是拋磚引玉。”
　　青衫文士微笑著道：
　　“在下只希望，能夠得二位之助力，令蒼生早入輪回。”
　　“無憂無怖，無有蒼生輪轉，便無殺戮死亡，沒有殺戮，沒有罪孽，故而眾生得以清靜自然，過去未來，普天之下，便是最是自然。”
　　“壹切秩序之中，唯獨死亡最是公平。”
　　“死亡之後，便無有爭端，無有恐怖，壹切平靜，眾生恐懼著死亡，其實是因為貪戀著凡塵，恐懼生，是因為欲望在心中熊熊燃燒著，若可見證死亡，便是清靜自然。”
　　“生死也是自然的壹部分。”
　　“智者不以死為恐懼，而明了生和死，不過是這萬物循環的壹端。”
　　“而吾欲讓死亡成就壹切的終點。”
　　伴隨著他的語言，眼前的壹切法則流轉開來。
　　原本生死循環的萬物正在不斷地流轉，變化，原本呈現出了壹種完美無比的循環，但是【命運】出手了，他打破了這久遠存在的循環，讓這生死輪轉，變化無端化作了壹條直線，壹條奔赴著終點大步而去並不停留的直線！
　　於是壹切都歸於最終的結局。
　　當萬物都是死亡。
　　彼此也只是元氣的壹部分的時候，妳中有我，我中有妳。
　　自然就沒有所謂的矛盾和沖突了。
　　也沒有了眾生和世界的矛盾，呈現出壹種原初世界的大和諧。
　　青衫文士神色鄭重，道：“希望兩位道友助我壹助。”
　　“妳我三者合壹，便是最強的。”
　　“天下偌大。”
　　“無可匹敵！”
　　伏羲垂眸，淡淡道：“如此的理想不錯，但是卻並非是圓滿。”
　　“壹切死亡的話，世界未免無趣了。”
　　“況且，本座從來不打算和人合作。”
　　青衫文士微笑道：“是，但是敵人強大，天帝之強，我們也都只是見到過所謂的群星萬象，可即便是群星萬象，也並非是他的根本道果啊。”
　　“祂欣賞無支祁，也是因為，天帝同樣是征服群星的。”
　　“我們獨自出手的話，容易被各個擊破。”
　　“況且，吾之大道在此，諸君若可破之，吾可心服口服。”
　　黑發道人頷首，淡淡道：“如此，請觀吾之道。”
　　他起身，赤足，披發。
　　面容俊朗，氣質幽深而浩瀚。
　　修長右手緩緩按在了劍柄之上，緩緩拔劍。
　　伴隨著壹道悠然平和的劍光，竟然是將【命運】之道從中間斬斷，青衫文士神色微怔，先若有警惕，但是見到此劍從容平淡，似乎只是為了解釋大道，卻也放下警惕，正欲仔細去看。
　　忽而，這平和劍光猛烈暴戾！
　　錚然長嘯，直斬向眼前的青衫文士而去。
　　與此同時，先前坐著的那白衣俊美的青年忽而踏前，竟是從衛淵背後的影子裏踏出，陰陽二氣齊齊暴走轟鳴，發出了讓整個世界都要震顫恐懼的咆哮，萬丈雲海齊齊暴動翻騰，似乎整個世界都要歸於末日。
　　先前針鋒相對的兩人齊齊暴喝。
　　“伏羲！”“衛淵！”
　　“出手！！！”
　　衛淵持陽，踏左而行，劍氣鳴嘯的聲音撕裂了蒼穹和萬物，而伏羲控陰，從右側暴動，純粹的冰冷匯聚於壹起，像是遙遠到了億萬年前的太古時代安靜俯瞰萬物的雙瞳，展現出蒼茫古老之氣。
　　兩人幾乎是同時向前，魂魄震動法則，聲音同時響起。
　　“既有道果，三者合壹，我們為什麽要和妳聯手？！”
　　“先殺妳，再囚禁這個臭小子，事情便可解決。”
　　“總之……”
　　兩股暴虐氣息直接朝著前方的命運，悍然出手，氣焰磅礴浩大，攪動天穹。
　　“妳憑什麽覺得。”
　　“自己有資格和我等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