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水顯石出崢嶸現（3）

　　“應該沒事，他說在修車，暫時抽不開身。”
　　司慕賢輕聲和對面的王華婷說道。
　　是王華婷邀他出來的。數月不見，看著王華婷又回復了挽發、運動裝那副學校經常的打扮，讓司慕賢微微訝異，反觀自己穿得西裝革履坐到大營盤的這家咖啡店裏倒顯得做作了許多。
　　窗上晦暗的天色，雨下得很急，匆忙的行人車流，王華婷手攪著咖啡杯子，根本無心品嘗，半晌輕輕地問道：“他傷得很厲害麽？”
　　“應該不厲害，否則不會這麽快就出來了，我見大鵬了，不過我這二哥脾氣太大，吃了個大虧，話都懶得跟我說，我說問問吧，他說我根本幫不上忙，讓我壹邊涼快去。”司慕賢笑著解釋著，說到此處，又是很誠懇地對王華婷說了句：“謝謝啊，支書。”
　　謝什麽王華婷知道，無非是那天司慕賢情急之下找到了她，讓她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又纏著父親電話上過問了壹下，知道沒什麽大事倒放心了，不過後來聽說兩人壹個被打壹個被砍，又不那麽放心了。連她也說不清為什麽，不過是捉馬鄉的時間不長的下鄉支教，卻憑生了這許多的牽掛。
　　確實沒有準備記住他，可惜也不那麽容易忘記。放下了勺子，王華婷端起杯子，道了句：“沒什麽，打個電話而已，也未必能起到什麽作用，我爸是分管文教的，不是實權派……慕賢，我約妳出來其實是有點擔心，這倆人，我想除了妳，別人怕是也勸不動，這兩天我總睡不著，總是擔心他們又惹出什麽事來。”
　　“不會的，妳多心了。”司慕賢掩飾地說著，剛抿壹口咖啡，瞥眼時卻看到王華婷不善地盯著自己，那眼光足以戳穿他的謊言，尷尬地笑了笑，直道著：“支書，妳真的高看我了，我們三個人相處這麽多年，老大老二壹個比壹個霸道，我還真就沒當過壹次家。只有我聽他們的，那有他們聽我的。”
　　這倒是實情，看著司慕賢這回倒也算誠懇，王華婷不迫問了，只是奇怪於剛出校門才這麽短時間，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司慕賢對於事情怎麽發生的究竟不算很清楚，只是道聽途說了壹些是生意上的事，不過好在以他的聰明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兩人商討了良久，王華婷卻是把所有的擔心簡而言之，直問著：“慕賢，出了這種事，他們可怎麽辦？”
　　“妳真想知道？”司慕賢問。王華婷點點頭。司慕賢笑了笑，很確定地說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壹剎那，王華婷楞了下，瞬間明白了為什麽邀雷大鵬邀不動、打電話找單勇也找不著的原因。那心裏驟起的擔心像毒蟲壹樣噬咬著她的心，讓她怔了好久。
　　這個答案其實和她想的壹樣，只不過從司慕賢這裏得到了證實，更讓她多了壹份擔憂。
　　“支書，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在我理解裏，老大、和二哥都是快意恩仇的人，即便我能勸得他們忍氣吞聲我也不會那麽做的，因為那樣做，會讓他們憋屈壹輩子。特別是單勇，要是能受了條條框框的約束，他何至於自己選擇去當個二道販子。妳不要太擔心了。作為朋友我們代替不了他，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司慕賢輕聲說道，話裏卻是有點勸慰王華婷的意思。
　　“我不擔心，就有擔心也是多余的，我只是希望他們都沒事。”
　　王華婷道，話裏濃濃的憂郁，下意識把到嘴的淺淺咖啡杯又放下了，卻沒有註意到，香濃的咖啡已經涼透了，早沒有了馥郁的味道。
　　窗外，秋雨綿綿，好壹個愁煞人的天氣！
　　※※※
　　風大、雨急，破車像雨中穿行的雨燕。
　　很快，單勇揀著沒有紅綠燈的小路躥，直躥到西南關，看到那輛城管執法車，單勇靠著車停下來，朝著不遠處的小胡同奔過去了。
　　胡同口子上，十幾個人，雷大鵬帶著壹幹城管小弟，駕車來的。老包帶著學校裏的狐朋狗友，騎著山地車披著大雨衣來的，十幾個人圍著壹個精瘦幹巴，壹頭蜷發的小後生，那後生被眾人頂在墻上，雙手展開貼著墻，渾身都淋得濕漉漉地，看樣沒少挨揍，濕衣上還沾著幾處泥巴，兩眼驚懼地看著來人。在看清抹著壹臉雨水的單勇時，驀地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腿軟得直打哆索。
　　報復來得好快，那人想起對面就是自己砍過壹刀的人，眼睛裏懼意愈濃。
　　沒錯，就是他，那晚上揮刀在單勇胸上留了道口的家夥，雷大鵬指著這貨道著：“叫卷毛，大號徐榮強，我爸托了好幾個人才找著這家夥，賊著呢，不是老包麻稈幾個腿腳快，差點又被溜了。”
　　有大胖拍下的手機視頻，又有雷爸的地下人脈，費了番功夫還真把這個漏網之魚給揪出來了，左右跟著雷大鵬寸步不離的大胖二胖互視了眼，看單勇惡狠狠的眼光，栗小力生怕出事似地勸了句：“蛋哥，這麽多人呢啊，要幹活也得月黑風高時候幹，這時候幹不合適吧？”
　　“去，瞎插什麽嘴？”雷大鵬訓了這家夥壹句，單勇卻是拍拍胖哥的肩膀道了句沒事。直上前來，分開眾人，近距離看著這卷發嚇得得瑟的家夥，慢慢地解開衣服，剛剛結痂，好長的壹道傷口，像百腳蟲壹樣的縫線，伴著單勇冷得徹骨的聲音：“認識麽？”
　　那人點點頭，使勁地點點頭，憋不住了，再也憋不住了，聲音歇斯底裏地喊著：“大哥，饒了我吧，都是都禿子叫我去的……我就想拿把刀壯壯膽，誰知道傷人了，警察去了我家好幾趟，我躲都沒地兒躲了……饒了我吧，大哥……”
　　“饒妳可以，不過欠我這壹刀，總得給我找個債主吧？我得知道妳是誰花錢雇的，是不是？”單勇問，那簡單的話，仿佛有什麽魔力般，激得那人直點頭如啄米，壹旁雷大鵬火大，吧唧壹耳光問著：“別妳媽點頭，問妳誰呢？”
　　“都禿子。”徐卷毛脫口而出。
　　“那都禿子誰雇的？”雷大鵬又是壹巴掌。
　　“刁哥。”徐卷毛又是脫口而出。
　　“什麽吊哥、B哥，叫什麽？幹什麽的？”雷大鵬又要扇巴掌，手停在空中了，這壹嚇，比扇壹耳光還管用，那徐卷毛立時迸出來了：“刁滿貴，秦老板的司機。”
　　“秦老板誰？”
　　“秦軍虎。”
　　“他雇了妳們幾回？”
　　“好幾回。”
　　“好幾回是幾回？妳媽不識數呀。”
　　伴著叭地耳光聲音，那徐卷毛在這麽多悍人威逼之下受不了了，直哀求著：“哥哥噯，誰給錢我就湊人頭打架去，我那記得清幾回呀。”
　　壹說記不得，圍在單勇身側的雷大鵬、老包、臭腳壹幹兄弟個個開始捋袖子，壹下子嚇得徐卷毛受不了了，哭喪著臉叫喊著：“妳們，妳們給我壹刀得了，哪有這樣欺負人的，讓不讓人活了。”
　　這窩囊樣子倒把眾人逗樂了，雷大鵬看了單勇壹眼，單勇壹擺頭：“走，把他帶走。”
　　“不去，不去，我那兒也不去。”徐卷毛壹聽要帶走，發狂了、害怕了，抱著胸蹲在地上，隨時準備就地打滾耍賴了。
　　雷大鵬正要找人拖時，單勇蹲下身來，輕蔑地說著：“別誤會，我還沒有蠢到也砍妳壹刀，到派出所，把妳剛才說的話跟警察說壹遍，這事就是治安管理處罰，與其妳擔驚受怕東躲西藏，倒不如拘留所裏舒舒服服住上幾天……妳要不去，要不咱們私了？”
　　“我去，我投案自首。”那人壹骨碌又站起來，不過看這麽多人圍著，又害怕了，單勇痛快，壹揮手：“散了。”
　　壹句散了，老包壹夥各騎著車，四下散了，連同來的五六位城管兄弟也各上電瓶車，仿佛根本不怕那人溜了壹樣，單勇前頭走著，頭也不回地說著：“卷毛，能找著妳壹回，就能找著妳十回，不說清楚這賬只能找妳算……妳掂量著辦，還有我這車誰砸的？警察光他媽收拖車費，誰管修車費呀？妳說我可找誰去，是不是也得找妳？”
　　“不是，大哥，大哥，那是花柳幹的。”
　　徐卷毛不傻，知道這群人橫，不跑了，反而追著單勇，屁顛屁顛跟在背後，沒二話，妳問啥說啥。
　　這次倒真沒協迫，徐卷毛鉆進單勇的破車，隨後那帶人抓他的惡胖子也上來了，壹路心驚肉跳，可沒想到還真是朝著西苑派出所來了。
　　奇怪的是，看到人民公安字樣時，第壹次讓他好有安全的感覺。
　　※※※
　　“什麽？單勇帶著人來投案來了？”
　　“什麽？投什麽案，自什麽首，咱們這兒能有什麽案？”
　　“什麽？徐榮強！？”
　　伍所長差點被民警的匯報給嗆著，這消息好像聽到小雞仔抓著黃鼠狼回來了，驚得伍所長壹千壹萬個不相信，急急地起身和民警往樓下走著，邊走邊問著：“咋回事嘛，這就邪門了，咱們都沒找到的人，怎麽讓當事人給揪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他們倆相跟著來了。還說要提供打黑除惡線索。”民警道。
　　“瞎扯淡，咱們區的治安是全市模範單位，什麽時候有黑惡勢力了。”伍所長斥了句，直把民警嗆得不敢往下說了。
　　下了壹樓，接待室，耷拉著腦袋坐著的徐榮強，看樣是派出所的常客，伍所長進門瞅了瞅，手指戳著恨不得扇兩耳光的表情，直罵著：“就他媽沒法說妳呀，放著好好的人不當，非當人渣，看著我們清閑是吧，隔三差五就給找點事幹？這回我看妳小子混到頭了啊，還學會砍人了……帶走，小高，做筆錄。問完關到二號拘留間，看妳還往那兒跑。”
　　壹揮手好不大氣，那徐卷毛被民警帶進詢問室了，本來這椿爛事在派出所日理萬機的工作中也真不怎麽排得上隊，可沒想到沒出門就解決了，肇事者來了，可也不能不管了。伍所長此時看著壹身濕漉漉的單勇，好不訝異了，直招著手：“小單，來來來……上我辦公室坐坐。”
　　直邀著單勇，上了辦公室，沏了杯熱水，放下凍得臉色發青的單勇面前，伍所長好不詫異地問道：“單勇，妳這是……啥意思？”
　　“替人民警察分憂，維護社會治安人人有責嘛，所長您不教導我樹立遠大理想麽，我以後的理想就是和壹切醜惡現像做堅決鬥爭，協助您的工作，壹定不給您找麻煩。”
　　單勇道，把伍所長冠冕堂皇的話搶先說了，聽得伍所長好不牙酸胃疼，直抿嘴瞪眼，派出所什麽爛人怪人都能見到，可沒見過這種看不透的人。停了片刻，伍所長給單勇遞了根煙，剛要開口，單勇卻是又把剛剛的談話錄音給放開了，壹聽這個，伍所長不牙疼了，全身疼了。
　　疼了好大壹會兒才看看窗外頭沒人，這才語重心長地教育著單勇道著：“孩子啊，有些事不能太認死理了，差不多沒出什麽大事就算了，就個小痞子指認壹句能算證據麽？別說這還不是正常口供，就是又能怎麽著？”
　　“我不想怎麽著，哪怕就惡心惡心他們也成呀？總不能讓他們覺得老百姓他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單勇道，臉上好壹副委曲的表情，看得伍所長甚至也有同仇敵愾的心思。
　　“哎，這話說的，這老百姓還不就是瞎折騰，我沒別的意思啊，別說妳啊，就我也屬於被折騰的角色。本來這事110中心處理，楞是給拔拉到分局了，分局也不處理，又打回派出所來了，這明擺著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嗎，走開也就算了，日子長著呢，可不能因為壹時之氣，毀了壹世啊。聽我壹句，到此為止，能幹的事多了，別跟那幫爛人瞎摻合。”
　　伍所長道，這倒是全是大實話，基於警察對某類爛人的了解上。
　　聽到此處，單勇驀地笑了，道了句：“伍叔，您沒發現，其實我是給您送個禮物，您不覺得下頭這個貨挺值錢的？”
　　“什麽？”伍所長嚇了壹跳，沒聽明白。
　　“這貨砍了我壹刀，我想他也是情急胡亂幹的，早被這事嚇破膽了，要不不會老老實實跟著我們自首……人壹嚇破膽了，這嘴就沒把門的了，要是他口供裏胡亂咬人，被咬的人要是知道了，是不是還得想辦法擺平這事呢……就剛才錄音裏聽到的，妳總不介意讓他們給人民警察做點貢獻吧！？”
　　單勇笑著說道，說得好不輕松簡單。反觀那恍然大悟，而且又驚得愕然壹臉的伍所長就有意思了，大張著嘴，手裏夾著煙，訝異地盯著單勇，這話要是從老警痞嘴裏說出來倒不稀罕，從個外人，而且年紀不大的人嘴裏說出來，就讓他覺得奇怪了。
　　“我走了啊，伍叔……您忙，我不打擾了。”單勇笑了笑，貌似心有意會壹般，那所長這才省悟過來，直送著單勇出了門，那接待水準，差不多趕上經常給派出所贊助的大戶了。
　　等關上門時，想了想，單勇那幾句對他好像有醍醐灌頂的效果，瞬間變得臉上凜然壹臉，凜然中又有幾分戲謔，關著門調整了好壹會兒情緒才拿起電話，好壹副泰山壓頂的情急口吻，壓低聲音道著：
　　“趙紅旗經理麽？我老伍……哎喲，吃飯，誰還有那心思！？我可告訴妳啊，有個叫徐榮強的投案自首了，對，綽號叫卷毛，妳別給我打哈哈，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麽貨色，他可全交待了，是秦老板指使的……不可能！？有什麽不可能，我還告訴妳，是砍人家壹刀那娃逮回來的，妳覺得可能不可能？正在樓下做筆錄呢。是啊，我理解陳分局長的意思，不就晾著唄，誰可知道這家夥投案自首了，妳說現在搞得我裏外作難，這家夥連秦老板都咬出來了……行行，我知道了，哎對了，有些事妳們做得可不夠意思啊，我們經費這麽緊張都抽調人手辦妳們這案子，妳們連點油錢都不給贊助點，支持我們工作純粹就耍耍嘴皮子是不是，眼光光往上頭瞅，根本瞧不起我們派出所警察是不是……”
　　啪聲扣了電話時，伍所長臉上浮著戲謔的笑容，那得逞的樣子實在讓他心花怒放了，和這幹人打交道，妳不想辦法摳摳索索，這些人還真不那麽容易就範，笑著時候，又想起了剛剛坐在這兒的單勇，這個時候，倒覺得還真有點小覷這孩子了。
　　下樓的單勇隔著窗戶看了做筆錄的徐卷毛壹眼，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了門，上了自己那輛破車，雷大鵬坐在車中間，直埋怨單勇也不安上玻璃，大下雨天的，怎麽開呀。
　　可就這麽開吧，單勇淋著雨，直駕著起步，雷大鵬又郁悶了，直埋怨著，何必脫褲子放屁多此壹舉，摁著徐卷毛揍他個半死得了，反正這幫爛人他也不敢到派出告去。交警察手裏，肯定沒什麽事了。就有事也被人擺平了，這事他爸說了，有人包著呢，頂多也是個治安管理處罰，就這號流氓無產者，連罰款都交不起，回頭關幾天還得給放了。
　　“我恨不得砍他壹刀呢，可管用麽？不管用，再有事我可擺不平，說不定對方就等著我頭腦發熱再沖動壹下呢，倒不如讓警察惡心惡心他們，怎麽著也得花點錢擺平吧。”單勇道著。
　　“警察能聽妳的？”雷大鵬不信了。
　　“不需要聽我的，只要讓他們看到利益和可能就行了。”單勇道。
　　“那管什麽用，那點錢對人家來說就是點零花錢，扔出幾萬來砸人也眼都不眨巴壹下。”雷大鵬道。
　　“眼雖然不眨，可他心眼要動，他壹定會認為我就這麽大出息，只會向都禿子壹夥尋仇而已。那樣子他們就放心了。”單勇隱晦地說道，這當會雷大鵬來勁了，伸著腦袋湊到前座，小聲地問著：“蛋哥，妳說吧，怎麽幹。媽的我早窩火好幾天了。”
　　“馬上妳就看到了。”單勇道。
　　壹聽這話，沒來由這句話讓雷大鵬有點獸血沸騰的感覺，這些天壹直籌劃著，甚至連同學裏的狐朋狗友也拉上了，會不會像在學校捅那次那麽爽還真讓雷大鵬期待得很，媽媽的，被人當街幹了壹家夥，那口惡氣還真沒吐出來呢。
　　果真不久不見到了，車直駛到了北郊關村，下車時雷大鵬心裏咯噔了壹下子，足足來了七八輛柴油三輪車，居然還有牽了頭驢來的，就等在二級路廢棄的面粉廠房裏，進門時亂哄哄二三十號人，根娃、大彪、老柱、三孩，還有壹幹不認識的爺們，這破衣爛衫都是下地的莊稼漢打扮，這要幹點什麽事，非得栽贓到偉大的民工群體不可。
　　本來獸血沸騰的，可現在看著這幫文盲加法盲成了主力軍，那事能發展到什麽程度就不好說了，或許這回不是驚喜了，聽著這好像還是頭拔人，後面還有大部隊，反倒讓雷大鵬有點害怕了※※※
　　……
　　“啪”壹聲，孔祥忠老板把手裏金竈龍鳳杯摔了個粉碎。
　　正在驢肉香火鍋嘗嘗鮮，電話裏猝然聽到都禿子手底個小痞子自首，在派出所亂咬的事，冷庫經理趙紅旗專程去派出所走了壹趟，笑臉好話陪著，把所長手裏攢的壹堆吃飯發票、加油發票、住宿發票壹股腦全收了，滿口答應實報實銷才算息事寧人了，這事出得叫人窩火，氣得孔老板忍不住要砸杯摔碗了。
　　坐陪著錢中平沒敢吭聲，西城這片兩大戶，在市場上說壹不二，誰不買賬他們斷誰的貨，不過也有他們不敢不買賬的時候，生意做大了，免不了時常被正腐部門的打打秋風，特別是警察尤甚，這些事吧生意人免不了，反正當事的秦軍虎看得開，也坐得住，孔祥忠看其他倆人都不動聲色，氣咻咻地說著：“妳們說說，這叫什麽事啊，就他媽打了壹架，算算，這得賠進多少頭驢？軍虎不是我說妳啊，辦這麽件小事，還能砸成這樣？”
　　“呵呵，失誤失誤，這次算是兄弟失誤了。”秦軍虎道了句，挾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驢肉嚼著，趙紅旗把詳細情況報回來了，敢情是單勇逮著徐榮強去自首了，這消息讓孔祥忠火冒三丈，不過好像讓秦老板松了壹口氣似的道著：
　　“他砍人壹刀，總不能不許人家報復吧，要對方就想著報這個仇，出口氣，那倒好辦了，這是好事，氣什麽。就花點錢，反正驢毛出在驢身上了，堤外損失堤內補唄……老錢，史家村妳覺得怎麽樣？那兒馬上要出欄的可有幾千頭啊，咱們幾家壹抱團，價格得咱們說了算，不壓到底，妳們可別擅自出手啊。”
　　壹說這個，孔祥忠倒不郁悶了，兩眼炯炯有神聽著，八千頭出欄，單價壓下幾塊錢，就是上百萬的利潤，何況不止壓這麽多。現在不得不佩服他這位秦老弟的腦袋瓜，就著打架的事大做文章，明裏是和零售搶市場的勢不兩立，這暗裏怕是想在驢園狠撈壹筆的心思由來已久了。
　　稍有為難，錢中平說著上午直接被史保全扔回訂金趕回來的事，不太確定地道著：“秦老板，這史老驢可翻臉了，我們也沒想到三句話不對直接就把訂金扔回來了，談都不給談……我是說，我們肉聯廠做得可以高檔貨，壹多半用得是驢園的放養食材，您二位能保證我們不斷貨吧？別回頭把我們搭進去啊。”
　　“妳放心吧，從知道史家村有人在市區搶市場，我們就開始屯貨了。現在軍虎的冷庫裏有八百多噸，我那兒從德州調過來八百多頭，還有自養的六百多頭，咱販回來的可都是大型驢，壹頭七八百斤，能頂咱們當地兩頭重，不管鮮肉凍肉，我們供妳到過年沒問題，而且就不夠，隨時可以調過來。”孔老板拍著胸脯保證了，就是販牲口起家的，幹這事，孔老板說著，就放眼潞州，這行他得算鼻祖。
　　秦軍虎也打消著夥伴的顧慮道：“妳們放心，那幫土包子根本沒販運經驗，不但通關難，而且得防疫防瘟，正常損耗都不少。凍肉他們更別想，光冷凍裝備投資和使用就不是壹天兩天能解決的事……所以他必須得在當地解決，要在當地解決，他就必須聽我們的，或許是，聽妳們幾位的。”
　　眉飛色舞地說著，還把這銷售的捧著，錢中平聽得同樣是眉開眼笑，樂滋滋地舉杯邀著：“那是那是……來來，我敬秦老板、孔老板壹杯，托二位福了啊，以後我們這些銷售商，唯您二位馬首是瞻了啊。喲，陶老板來了，坐坐……”
　　錢中平敬酒的功夫，陶成章也來了，這賓主觥籌交錯，言笑盡歡，好不愜意。
　　※※※
　　窗外，秋雨連連，遮著天幕是越來越涼的秋雨和無邊的夜幕。
　　就在秦軍虎和壹幹富商算計著別人的時候，也許沒人料到也有人在算計著他們。
　　西苑冷庫，壹個鬼崇崇的黑影趁著雨夜夜幕，無聲無息地翻過了圍墻，燈火已熄，人聲已無，幾位守庫人冷得鎖在配電室溫酒瞎侃，根本沒註意到有人潛入。
　　好像沒有發生什麽事，黑影呆了壹段時間，又翻出了圍墻，什麽也沒有驚動，大雨悄無聲息地消滅了痕跡。
　　過了好大壹會兒，停電了。
　　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怕是維修有困難了，但短時停電對低溫冷庫的影響不算大，守庫人上報了經理，沒有當回事。
　　是單勇嗎？
　　好像不是，此時的單勇正駕著車，穿著雨衣，駕著那輛沒壹塊擋風玻璃的車，單車孤人，昏黃的夜燈，搖搖晃晃正行駛在路況不怎麽樣的二級路上。
　　方向是：史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