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因利所驅好乘便

　　“哇……大魚，這麽大壹條。”
　　陶芊鶴眼睛亮了，表情緊張了，手指著起水的粘網上撲騰的壹條大草魚，興奮地說著，單勇輕輕往起壹拉，陶芊鶴趕緊地附身，雙手抓著，蹲在船舷上解開了網線，剛要扔倉裏，那魚啪唧壹甩尾巴，甩了陶陶壹臉水跡，氣得陶芊鶴啪聲扔進倉裏，悻悻地說著：討厭！？
　　“喲！？妳和魚撒什麽嬌呢？哈哈。”
　　拉網的單勇笑道，糗得陶芊鶴壹抹臉上水跡，直伸手灑了單勇壹臉水滴，然後哈哈笑著。
　　好玩嗎？好玩得緊。
　　到了水庫棄車登舟，居然是管理處的機動沖鋒舟，單勇開得飛快，速度壹飈起來穿行在碧波蕩漾的湖面上，陶芊鶴站在舷頭壹陣尖聲大叫，這可比坐在車裏刺激多了。湖面上穿行了二十幾分鐘便到了下網處，這網下得足有五十多米長，而且魚捉得格外簡單，就是從網上摘下來而已，陶芊鶴看得格外眼熱，忍不住捋袖出手，收獲成果了。
　　連收幾米，沒見著魚，陶芊鶴蹲在舷頭，回頭看了眼專心致誌地單勇壹眼，奇怪地問：“怎麽沒魚了？”
　　“魚就是個把傻，不能都傻，粘網粘滿了還了得？”單勇笑著道。
　　站在船身中央的單勇，弓身彎腿，褲腳已經濕了壹大片，唯壹了個橘色救生衣套在陶芊鶴身上，衣服上標著救援字樣，陶芊鶴小聲問著：“單勇，這好像是管理處的救援船只，他們怎麽會給妳呀？還讓妳來釣魚？”
　　“妳怎麽問這麽白癡的問題？只要給錢，妳看市政府敢不敢把水庫都賣給妳。”單勇笑著，陶芊鶴正待發飈給這出口不遜的家夥來壹下子，卻不料單勇手壹顫，喜上眉梢，興奮地道：“有貨了！？”
　　“啊！？”
　　魚來了，陶芊鶴喜色壹咦聲，壹扭頭，正看到了銀色發亮的魚肚剛出水面，還撲騰著，這回小心了，拿著抄網伸下水，兜著魚，卻是條鼓肚高鰭尾鱗略帶紅色的古怪魚，看了眼訝異地問：“這什麽魚呀？看著面熟。”
　　“福壽魚，這種野生的肉質細，味道能趕住蟹肉了。”單勇笑著道。
　　“長這麽難看，為什麽叫福壽魚。”陶芊鶴扔著魚，評價了句。
　　“胖乎乎的、傻乎乎的，有福唄，跟雷大鵬樣。”單勇道。
　　這壹句惹得陶芊鶴驀地哈哈大笑，壹屁股蹲到船舷上，差點栽水裏，嚇得單勇趕緊伸手壹把揪著救援服，陶芊鶴抱著單勇的胳膊好歹沒掉下水，壹拉起身，卻是眉眼動動，給了壹個帶著笑意的媚眼，單勇的眼睛亮了亮，同樣笑了笑，然後兩人都感覺這種表情不妥似的，分開了，又各司其職上了，壹個拉網，壹個收魚。
　　好玩嗎？好玩極了。碧波蕩漾的水面兩個人像溶入到了水山壹色的風景中，初冬的風帶著幾分砭人肌骨的寒意，陶芊鶴攏了把吹亂的長發，坐在舷頭，看著山、看著水、看著瓦藍天空飄著白雲，帶著濕意的空氣格外地清新，還真別說，在這個天然的大環境裏又是飈船又是撈魚，真說不出那種心境開闊，心情舒爽的感覺，就像人溶入到了大自然中，什麽生意、什麽勾心鬥角，什麽應酬都變得不重要了。
　　回頭時，看到了單勇正收著這個粘網，收獲壹般般，壹婁子都沒裝滿，下粘網是兩頭掛著輪胎浮在水面上下的，能在這個禁止漁獵的地方又是借沖鋒舟，又是下粘網，怕是這其中的小動作不少，陶芊鶴笑著問單勇：“單勇，才逮這麽幾條魚，妳收買管理員劃算不劃算？”
　　“要以生意的眼光看就不劃算，要以其他的眼光看嘛，就非常劃算了。”單勇異樣地瞟了陶芊鶴壹眼，陶芊鶴怕是對這種眼神心知肚明了，故意問道：“其他眼光是指什麽眼光呢？”
　　“嗯，比如醉翁之意不在酒、釣魚之樂不在魚。”單勇笑道，慢條斯理地說著。這壹說，陶芊鶴眉色動動，稍有嗔怪，說什麽露骨啊，把姐當魚釣了，卻不料單勇仿佛窺得她的心思似地補充著道：“這是雅士之樂，在乎山水之間而已……坐好，還有壹個網，在那個山坳角上，這兒礁多。”
　　說話著，拉著發動機，壹副整裝待發的樣子，陶芊鶴知道這舟的速度，緊挨著單勇，抓著船舷，嗚聲沖鋒舟幾乎飈飛起來了，劈波斬浪壹層半人高的水花，惹得陶芊鶴驚奇而興奮地壹喊，緊挽著單勇的胳膊，大喊大叫著，像小女孩坐過山車壹樣興奮。
　　不壹會泊在水中間，拉網、收魚，又是壹陣緊張而好玩的時間，這壹網收獲卻是比上壹網要強不少，裝了壹網兜子二十幾條，收好網，陶芊鶴以為又要啟程的時候，卻不料單勇擦著手，神神秘秘地問著：“餓不餓？”
　　“有點。”陶芊鶴下意識回了句。還以為要收工了。
　　“先給妳來點開胃小點。”單勇笑著道，發動著引擎，就近往岸邊不遠駛來，泊好了舟，挑了幾尾小點的魚，壹拉工具，找著刀削鰭去鱗，在水邊洗上了。陶芊鶴訝異得還沒看明白，單勇卻是示意著包裏有工具，都搬出來，陶芊鶴翻著那包卻是笑了，包裏乾坤不小，微型的燒烤架、鐵釬子，再加上好幾個小藥瓶似的調料，好是好，就是有點過於簡陋和粗糙了。
　　搬著東西，回身在岸邊找了塊高點的地方放好，又揀了塊幹凈的石頭坐下，看看時間，卻是下午四時多了，看著手機上的時間眼壹楞，居然顯示無信號，怪不得大半天根本沒電話進來呢，陶芊鶴這倒覺得不妥了，直喊著單勇道：“餵，單勇，這兒連手機信號都沒有。”
　　“還不嫌煩呀，沒有不更好嗎？嘗嘗純原生態的烤魚，然後再到西北角上拉了個網，再然後，天黑之前回到入口。”單勇把洗幹凈的魚插在鐵纖上，笑著說道，麻利地揀著木炭，噴著酒精，騰地點著火了，不壹會兒映紅炭身排了尺把長的燒烤架，滋滋拉拉的烤聲輕響，陶芊鶴看著莊重得像大廚上場壹樣的烤魚，有點好笑、有點訝異，怕是這第煞費心思要那麽討好她的意思了。
　　女人總是容易被感動得失去判斷力和警惕心，此時專心致誌烤魚的單勇落在陶芊鶴的眼中是那麽可愛的樣子，絲毫不覺得曾經還挾持過他的男友是多麽的可惡。或許在她的眼裏，能讓她壹見鐘情的是那些身名都不菲的高富帥，能讓她慕而傾心的是那些叱咤壹方商界的風雲人物，生活中不乏見到這些壹個比壹個強勢的男人，像單勇這樣不過僅僅給過她壹點新奇的人，最大程度在她眼中也不過個剛出茅廬的大男孩。
　　不過依然很可愛，扔下個日進鬥金蒸蒸日上的生意，樂滋滋邀著自己跑到這荒郊野外野炊來了，看來他的境界比雷大鵬高不到那兒去。只不過這個並不高境界，卻是讓陶芊鶴心裏壹直蕩漾著異樣的微微感動，忍不住悄悄瞥眼打量著單勇暗道著，又是有這麽壹位體貼的小情人就好了……壹轉眼，又斟酌著暗道，就是土氣了點。像他的做炊工具壹樣。
　　對了，陶芊鶴下意識地註意到燒烤工具時，嗅感異樣了，壹股由淡而濃的香味慢慢充斥在兩人周圍，架的魚滋滋冒著油花，單勇蜻蜓點水般揚手灑著各式調料，鹽、孜然、辣椒……只認出了三種，饒是陶芊鶴也是酒店出身，卻沒認出那多出幾種香料是什麽東西，不解時下意識地湊上來：“這是什麽？”
　　“飄香粉……芝麻粉，還有十三香，應該多泡壹會兒入味的，條件不允許，妳湊合著墊巴墊巴啊，從這兒回去咱們再吃晚飯。”單勇道，沒回應，看了眼陶芊鶴，陶芊鶴正癡癡地看著烤魚架子，微黃的外色香味已經出來了，或許是瘋玩了幾個小時的緣故，此時還真餓了，看了半晌陶芊鶴道著：“挺專業的啊，都沒有用機制木炭，能開燒烤攤了。”
　　“要想掙錢，這就做不好了。給……這條能吃了。”單勇遞上來壹支最小的。
　　透著熱力和香味的烤魚壹近，食香襲人，陶芊鶴接在手裏，小心地剝了頭層魚皮，白嫩的魚肉微微冒著熱氣，手指挾了塊輕輕放在嘴裏，壹抿壹嘴鮮香，呀了聲，眼直了，似乎沒想到這麽簡陋的環境和工具，還能做出這等美味來，火候恰到好處，嫩滑的魚肉像膏類食品壹樣入口即化，香滿齒頰。
　　“真好吃。”陶芊鶴形象漸失了，兩手捏著釬子，直接上嘴了。
　　“太小了，沒多少肉啊。”壹會兒陶芊鶴發牢騷了。
　　“這條……是我的啊。”壹會兒陶芊鶴指著，最大壹條。
　　又過了壹會兒，壹爐炭熄，兩人笑意相視，對啃烤魚，吃得唇上沾油、嘴邊見黑，單勇拿著手機拍了陶芊鶴壹張吃相讓她看，那吃得渾身忘我的樣子惹得陶芊鶴好壹陣子難堪，直追著單勇要刪掉，壹個追、壹個跑，庫水岸邊，好壹陣子銀鈴般的笑聲隨著水波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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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死丫頭，瘋哪兒去了……”
　　陶成章悻然把手機扔到桌子上，心緒有點亂。
　　驢肉香火鍋城的頂層，陶總的辦公室，不像那家暴發戶擺設得極其奢華以彰顯身份，僅僅壹桌壹沙發而已，點綴這個大房間的是滿墻和各式政要、名人的合影，最大的南墻最大的壹張合影，是和壹位副部級領導的照片，照片下正坐著老夥計錢中平，邀來商議事了，這節骨眼上，卻把前線的消息丟了。
　　不過也沒關系，他相信女兒的消息錯不了。而且他相信，就史家村那幫土匪，肯定不會坐視外人吃最大的壹塊蛋糕。
　　“老陶，妳聽誰說，我怎麽就覺乎著不可能呀？那好的生意給扔出去，不等於腦袋被驢踢了麽？”錢中厚嘴唇吧唧道，壹千個壹萬個不相信。同樣來的味源老板孫存智卻是沒有表態，上回合夥擠對史家村，結果中途另外兩家倒戈了，搞得孫老板裏外不是人，不是人也罷了，回頭肉駒進貨價格還高了壹截，壹直以來對這兩位夥伴頗有微詞。
　　不過陶成章壹邀孫老板還是來了，誰讓這生意上沒朋友也沒仇人呢，聽著這樁店面轉讓的事情，他沒有表態，慢條斯理地端著茶杯，噓律律吸了口，聲音在這個肅穆的環境裏顯得好刺耳。
　　陶成章看不去了，直勸著老友道著：“消息假不了，我是說，老孫，伯平，妳們倆考慮壹下我的建議，我做的是店面生意、老孫做的是老坊鹵制，伯平做的是肉聯廠，咱們三個聯手，就是壹個供銷渠道，以前秦老虎在，西城這片咱們插不進手，秦老虎走了，又出了個痞子，咱們觀望也罷，現在連這個小痞子也走了，咱們總有機會了吧？”
　　“妳不怕史老頭跟妳翻臉？再說了，味源用得就是驢園的活體食材，要論味道，還真不如人家的醬肉。”孫存智笑了笑道，放下了茶杯，這個操作的關鍵是擴大味源的產量，用味源的貨去擠對響馬寨的牌子。
　　奇怪嗎？不奇怪，要把那麽大壹塊市場扔給史家村的人才叫奇怪呢。其實三個人能坐到壹起的原因，也不外乎其中的利益所驅。
　　“呵呵，妳也是老生意精，我就不信妳看不出這壹點來，史家村是純手工做法，他的量畢竟有限。可是如果鑫民肉聯和味源聯手，妳的配料，他的機械，壹天的產量能壓住他壹個月，就出不了貨，老錢這兒可以做真空包裝，進超市出省有的是辦法。和咱們比，他們沒有競爭力，以前不敢動壹方面是考慮驢園的貨源，另壹方面也考慮史老頭這老家夥和那個小家夥手太黑。可現在今年的貨源已定，他們又起了內訌，還有什麽可顧慮的。”陶成章欠欠身子，看孫存智還在躊躇，笑著又問：
　　“不壹定好東西就好賣啊，這麽大個市場咱們三家綁壹塊能占著兩成就不錯，別說驢園這大戶，就市郊那些屠宰黑戶都出的貨不少。除非老孫妳根本不想進西苑這片市場。”
　　“我倒不是不想，就是怕別回頭又被妳們倆老狐貍把我給賣了。”孫存智明諷了壹句。
　　這句惹得錢伯平和陶成章都是臉不紅不黑地笑了，雖是明諷，可未見得兩人有什麽於心不安的，生意人嘛，嘴甜心黑臉皮厚，大家都壹樣，錢伯平直解釋著，不能怨咱，只能怨秦老虎成紙老虎了，沒支撐幾天，總不能跟他壹塊玩完吧；陶成章也說了，把責任都推到史保全身上了，直說這史老驢對他威逼加利誘，實在情非得已，當時不知道事情怎麽發展，不敢把孫老兄妳也拉下水不是！？言語之間，好像無過有功似的。
　　“算了算了，那茬不提了，這事吧，配料我們可以提供，不過這玩意怎麽去和人家響馬寨那店競爭，妳能保證從西城吃壹塊市場？”孫存智狐疑道。
　　這個貌似已經問題不大，陶成章起身倒著水，倒好了放到桌上，卻沒有沾唇，而是笑著解釋道：“本來我以為秦老虎倒臺那兒會是壹個亂局，就想著趁著亂勢和中平進去攪和壹把，可沒想到單勇這小子的渠道做得挺好，這邊倒、這邊起，根本沒有給我們準備時間，等我們反應過來，這家夥已經壹家獨大了，有史家村的撐腰，把幾家肉聯廠都擠得沒法做了……不過個做法也提醒了我壹下，其實鮮食壹類的也能像這個樣子直接配送到位，而不必像咱們以前搞個坐地生意，好是好，就是太局限了。我剛想著也嘗試建建咱們的渠道，免得這家夥真做大了咱們將來難做，誰可想他們先內訌起來了……要是和這個明白人打交道我還真有點怵，不過要是和史家村那幫土包子競爭，我都覺得有點自降身份了。”
　　“放心吧老孫，只要幹起來，我保證西城渠道有壹半是咱們的。”錢中平笑著道，那笑裏隱含的意思孫存智壹眼便知，無非是商人慣用的壹類挖墻角之類的伎倆，誰都會。不過恐怕鄉下人不壹定就懂。
　　“現在這生意，第壹是砸錢，這個沒問題，咱們三家絕對能在短時間裏湊起壹個送貨隊伍來，其實咱們只要做得比其他肉聯廠和黑屠宰戶稍好壹點就行，配送我就不相信汽車輪跑不過自行車輪；第二個嘛，生意得說關系，我準備把壹成幹股送給西苑分局的陳局長家公子，這小子和老錢那寶貝兒子是壹路貨，有他坐鎮，誰想胡來他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大沿帽……妳說吧老孫，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陶成章道著，很自信，現在倒有點感謝單勇了，給了這麽好壹個契機。
　　“有什麽不放心的，我甚至現在都能看到結果了，那老頭還得乖乖回家放驢趕大車去，不管他老驢還是老虎，他們遲早還得靠咱們出貨不是？”錢中平道著。
　　“嗯，看來兩位謀劃不少時間了，我倒沒有什麽異議了。”孫存智終於放下心了，笑著提了個不是問題的問題道：“投資怎麽劃分隨後再談，還有個小問題，味源、鑫民、驢肉香，咱們三家，可以誰的名義搞這個呀？雖然說競爭吧很正常，可總不能放桌面上吧？更不能把咱們三家的牌子都掛出去吧？”
　　“呵呵，這個我也想過了。就叫響馬寨醬驢肉怎麽樣？”陶成章笑道，那兩位壹楞，他又補充著：“鷸蚌相爭，總要有得利的漁翁嘛，現成的市場、現成的牌子、現成的渠道，咱們不吃現成的還留給誰呀？而且我敢保證，將來掛這個牌子經營的，還不止咱們這壹家。”
　　那兩位想想這其中的奧妙，慢慢臉上浮起了謔笑，然後成了爆發式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