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器從來不規矩

　　“賢弟吶，俺想死妳啦……妳想俺不？”
　　壹聲咆吼，雷大鵬隔著老遠伸著雙臂抱上來了，剛從文化館出來的司慕賢給嚇了壹跳，不叠地後躲，矮身，雷大鵬堪堪抱了個空，眨眼賢弟又轉他身後來了，再回身抱時，司慕賢推著他保持著壹臂的安全距離，緊張地道著：“二哥，有事說事，別裝著咱們倆這麽深基情啊。”
　　“嘿嘿嗬，事是有的，基情更是有滴，明兒跟哥壹塊考試去咋樣？”雷大鵬道，果真有事。
　　“就上次妳說了，統計局招聘考試？”司慕賢問，雷大鵬壹點頭，他笑了，上次就問，他拒絕了，這次照樣拒絕道：“來不及了吧，報名都誤了。”
　　“嘿嘿，哥替妳報上名了。”雷大鵬得意道。
　　司慕賢壹驚訝，雷哥才得意地把底泄出來了，咱爸有關系，知道妳的身份證號就給報上名了，這不，哥那兒還留著妳的照片，把準考證也給妳做好了，去不去妳看著辦啊。看來要霸王硬上弓、流氓硬上妞了。
　　說著準考證也遞出來了，這後門走得，看得司慕賢壹肚子直泛氣泡，倒不是沖著讓他考公去，而是讓他上考場幫忙去，就像在大學時壹樣，壹甩指頭指個五官，雷哥就知道那答案是A還是B。可那時候心態，和此時心態，卻是迥異了，看著準考證，沒來由地壹陣厭惡。也許不是厭惡雷哥本人，厭惡的是這個失去費厄潑賴的考試本身，說不定名額都內定了。
　　雷大鵬舉著準考證，看著司慕賢臉上表情變化，他可看不懂了，逼宮上了：“壹句話，妳幫不幫吧？不幫我立馬走人。”
　　“不幫。妳走吧。”司慕賢幹脆了，扭頭先走。
　　雷哥沒將住人倒把自己將住了，這下急得大驚失色了，趕緊地追著攔著：“餵餵餵，賢弟吶，不是白幫，給錢吶，妳要多少吭聲啊，妳也知道哥這水平，沒人幫忙，非抱個鴨蛋回來，好歹咱爸也是副局長了，就有關系也不能考得太丟人了不是……”
　　“二哥，專業不對口，咱學得是中文，和統計有什麽關系，妳讓怎麽考？”司慕賢被攔住了，苦口婆心地道。
　　“怎麽不對口，這中文和統計還不都扯蛋玩意，啥扯唄。”雷大鵬不在乎對口不對口了。
　　“二哥。”司慕賢又是壹副語重心長地口吻道著：“妳這辦法很卑鄙很無恥妳沒感覺到嗎？都是寒窗十年擠著去考試，妳們既然已經暗箱操作，又何必搞這麽個欺騙大家的考試形式呢，就形式，還需要作弊嗎？”
　　“妳以為我不想自己去考啊。”雷大鵬壹瞪眼，又翻白眼了，表情豐富地道：“我不會不是？要會我都替妳去考去了。”
　　“妳……”司慕賢被氣得反應不過來了，兩人的邏輯是相悖的，但凡爭辯，他總處在下風，不過這回，似乎是吃秤砣鐵了心似的，搖著頭道：“不行，這次不管妳說什麽我也不答應，妳找老大去吧……以後凡這些營私作弊幹壞事的，壹律不要找我。”
　　說罷，拂袖而去，頗有些文青酸貨的錚錚鐵骨。
　　幾步之後，司慕賢停了片刻，回頭看雷大鵬，還傻傻地拿著準考證站著，張口結舌的樣子，似乎不相信曾經的賢弟會拒絕他。那傻樣……比在學校時候還要傻，傻得毫無心機，傻得讓人不忍給他打擊。
　　可有壹回就還要有下回，司慕賢咬咬牙，扭回頭繼續走，準備忍痛拒絕這壹回了。又走幾步，卻又不自然地停下了，很多年前第壹次見到雷大鵬時，他是這個傻樣，報到第壹天就站在女生宿舍門口，咬著指頭、流著口水，滯著眼睛看了壹天，那時候上學自己很孤僻、很內向，少和人交往，可無法拒絕根本不顧人感覺的雷大鵬雷語連連，壹見他就笑，壹有他就鬧，妳笑他，他也笑妳，第壹次發現自己躲在角落裏啃饅頭的是他，第壹次塞給半只烤雞的也是他；第壹次發現自己為夥食費學費輾轉反側的也是他，之後硬借給錢又數落妳是窮逼的，依舊是他……司慕賢咬著嘴唇，感覺到自己扔下雷大鵬，邁向清白和高尚的腳步，似乎也有著卑鄙和無恥的成分。
　　又回頭壹眼，看到了雷大鵬頹然而坐，傻乎乎地靠著街墻，就像希望破滅、受不了打擊那般，壹瞬間把司慕賢的堅持沖擊得無影無蹤，他快步奔回來，伸手拉著雷大鵬，卻不料二哥太胖，根本紋絲不動，司慕賢勸著道：“妳起來，坐地上幹什麽？我不答應妳不是因為我不想幫妳，而是我不想以這種方式幫妳。”
　　“愛去不去，稀罕呀。”雷大鵬翻著白眼，不過又頹然道著：“我是想起老大來了。”
　　“他怎麽了？”司慕賢嚇了壹跳，看這樣子，又沒好事了。
　　“進去了，又被警察提留走了。”
　　“什麽時候的事？”
　　“今天，我剛去看他回來……這次嚴重了啊，他帶人去堵人家驢肉香的大門，被110的提留走了，強買強賣、擾亂公共秩序，還有什麽來著，反正挺嚴重，還不知道能不能出來。”
　　司慕賢楞了，稍楞之後，又是長籲短嘆，對於那位個性的老大，本性恐怕難改了。正不知道怎麽安慰同病相憐的二哥時，雷大鵬壹屁股站起來了，拍拍褲子，看了眼司賢弟道：“老大進去了，他說有事找妳，妳壹定會幫我的……算了，什麽兄弟兄弟，都是狗屁。”
　　這回，雷哥豁達地要走，卻不料被司慕賢拉住了，他輕輕地拿走了雷大鵬手裏的準考證，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口袋裏，道了句：“最後壹次，不管妳還是老大，都是最後壹次，我不期待什麽回報，我只希望妳們給我保留點做人原則。”
　　雷大鵬嚴肅而凝重地看著，看著司慕賢鄭重地收好，又那樣踽踽獨行地回了單勇，人壹消失的時候，他撲哧聲笑了，沒聽懂司慕賢說的什麽意思，可聽懂了，這請了好幾回沒成的事，老大給支了個招，扮個落魄苦逼樣子，居然成了。於是乎，這家夥竊喜地，得瑟地回身到了路邊，拉開車門往駕駛位置上壹坐。後面個幹瘦腦袋伸起來了，問著雷大鵬道：“咋樣？雷哥。”
　　是同來的張衛華，雷大鵬壹去郁悶，牛逼哄哄地道著：“廢話不是，知道什麽叫兄弟麽？別說替考，就是替死……那考慮考慮也得答應。”
　　這話說得好猶豫，惹得張衛華壹陣好笑，兩人是開著蓋庭甲的車出來的，雷大鵬卻是關心著此時的蛋哥，問著張衛華咋樣了，張衛華還以為雷哥擔心吃虧，小聲道著，110指揮中心早轉到英雄路派出所了，頂多再接受接受口頭教育就出來了。就放了點醋還不至於給拘留了。不過他奇怪的是，貌似單勇和陶家的大嘴妞關系似乎不賴，總不能熟人還搞壹套挖坑使絆子的事吧？
　　雷大鵬壹聽不屑了，直道著：“這有什麽難理解的，和妳們當警察不壹樣麽？”
　　“這和當警察有什麽關系？”張衛華異樣了。
　　“白吃白喝白拿了，回頭該收拾照樣收拾他。”雷大鵬斬釘截鐵地道，對於單勇為什麽這麽做，恐怕沒人比他更清楚了。那兒針對的並不是陶芊鶴。
　　張衛華被雷大鵬的表情驚得愕然了好壹會兒才反應過來了，悻悻地罵了句：
　　“裝什麽逼呀，公務員還沒考呢，都想玩領導幹部那壹套了！？”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車直駛英雄路派出所了※※※
　　……
　　“西苑農貿市場有鮮肉出售，零售價三十六塊五。”
　　“紫金家貿市場也有，零售價三十七。”
　　“賽達副食市場有，他們的鮮肉是直接從驢園運來的。”
　　“華豐街市場有，零售價三十七，是潞北屠宰場出的貨，國營的。”
　　“……”
　　枯坐了兩個多小時，肉聯廠撒出去了十幾個在市場找貨的手下，陸續地匯報回來了這些消息，每多壹個這樣的消息，陶成章的臉色便好看了壹分，在座的也漸漸明白了，陶成章也在找對手的空隙，這麽大個市場，說封鎖哪有那麽容易，只要能撐個十天八天，過了節後旺銷稍緩，貨源充足自然掉價，或者從外地組織販運，照樣能保證供應，那時候妳說什麽限制和封鎖就成笑話了。頂多是讓驢肉香這樣的食材消耗大戶多支出壹部分費用而已。
　　而這樣，傷不到根本。
　　越看，越讓廉捷佩服得無以復加，什麽經營策略、什麽營銷策劃，他感覺在這些人老成精的生意前輩面前都是小兒科的玩笑，斷貨緊張的空氣不過持續了幾個小時，便被陶叔找到的壹個又壹個空子消除了。此時，市場上的零售散貨供應充足，可以想像操縱者未必敢動終端市場，市民的菜籃子壹動怨聲四起，妳說不準那個相關部門就來了，既然他不敢動，那這個空隙足夠讓驢肉香緩息了。東明的養殖場尚有存貨，不過出貨價較高，估計是史家村暫時沒有談下來，那個空隙壹定要鉆，如果在這個時候爭取到壹家養殖基地的合作，就不存在什麽危機壹說了。當然，為了安全起見，陶成章還安排著錢中平和外地供貨商聯系，著手準備貨源，未十綢繆，多備壹條路走。
　　壹直就坐在原來的位置盯著全市的地圖，那上面標示清楚了每個農貿市場、屠宰地、肉聯廠的位置，這張圖廉捷壹直沒有看懂，不過今天看懂了，而且理解了，驢肉香壹枝獨秀並不僅僅因為家大業大做得生意大，而是這些叔伯輩們苦心孤詣下得細功夫著實不少，那壹種成功都不是平白得來的。
　　“大致就這個樣子了，中平，把兩個店加肉聯廠的采購都召來了沒有。”陶成章看看時間，下午四點了，他緩緩地說道。
　　“已經到了，等在樓下。”錢中平道。
　　“好，我跟他們說幾句註意事項。咱們壹起去吧。”陶成章起身道，這個時候，廉捷也發現了，每每陶叔壹句不經意的客氣，都像命令壹樣，下面的這幾位都是唯他馬首是瞻，反觀自己，看來急於掌舵驢肉香的心情太急切了，要學的東西還很多。陶成章像是窺破了廉捷的心思壹般，等著廉捷上來，並肩走著，邊走邊說道：“別喪氣，年青人，這個已經脫出生意的範疇了，所以妳束手無策，要論經營，我們這幫老家夥還得朝妳學習呀。”
　　“陶叔，您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這麽點事，都快把我急懵了。”廉捷道，心裏稍慰。
　　“呵呵，謀大局者難謀壹隅，謀壹隅者難觀大局，宏觀和細節，能都面面俱到，沒那麽容易。妳的細節做得很好，這兩個多月大家都看在眼裏。”陶成章笑著道，不過話鋒壹轉，又說到對手了，直道著：“咱們的對手大局掌控得很好，他這個做法其實也是我很多年夢寐以求而沒有達到的目標，畢竟這種事牽涉眾多、方方面面涉及的很繁瑣、風險又大，合作的幾方如果沒有絕對的信任恐怕成不了事，成氣候了呀，沒想到這麽快，就即便壹次封鎖不住咱們，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即便不針對咱們，這樣操作的利潤也是相當可觀的，用不了多久，他的實力還會增長。”
　　若有所思地說著這些，語氣中不無憂慮，方萬龍進電梯時插了句嘴問著：“老陶，這小子怎麽和驢園那幫土匪混得那麽混，那群人自古以來就是除了本村人和現金誰都不認。”
　　“他往驢園跑了五年，當了四五年二道販，估計下得笨功夫不少，妳們看出來沒有，他的野心很大，也許不僅僅是驢肉香。”陶成章道。
　　“是不是？”孫存智不相信了。
　　“響馬寨醬驢肉牌子響了，接著響馬寨調味系列出來，潞豐小雜糧、炒貨上市了，響馬寨香醋、純凈水也面世了，資本積蓄到壹定程度，會爆發的，他手裏的王牌越來越多了。難道他會滿足於壹個店面的經營？”陶成章道，對於那位年輕人，沒來由的有幾分欣賞，即便他是對手，即便他還處在劣勢。
　　“那應該嘗試嘗試，咱們和他之間有沒有調和的可能。咱們老了，經不起折騰了。”方萬龍道。
　　這壹句征詢卻是引得眾人沈默了，幾雙眼睛都看著廉捷，也許都有這個心思，但心裏都有顧忌。廉捷沒吭聲，他心裏的顧忌，比誰都深。
　　雖說亡羊補牢不算晚，可今天的生意妳別指望趕上了，每天上午鑫榮按時提供的鮮肉沒有到位，又恰逢忙著洗醋，中午的耽誤了，中午的壹耽誤缺了下鍋的食材，用了兩個多小時才高價收回來六百多斤鮮肉，晚上就再快也來不及了，除了方萬龍身體不佳早早告辭了，剩下的人都在陶成章的帶領下，對於采購回來的食材細細鑒別，而且千叮萬囑，不能讓賣肉地知道是那家飯店采購，以防有人在這個上面做手腳，好在沒什麽事，幾人在後廚商量著再深挖壹下潞州私屠私宰的小戶，這些不見光的小戶手裏也有少量貨源，他們偷逃稅費供應的是那些不要門面只要口味的小飯店。這方面錢默涵倒是有關系，壹口應承下來了。
　　正商量著的時候，大堂那位姑娘奔後面來了，急匆匆地道著：“陶總，廉總，來了，又來了……”
　　“誰來了，妳這麽著急，城管？”廉捷訓了句。
　　“不是，就上午送醋的那位。”大堂凜然道。
　　單勇又來了，這壹說把幾位觸電似地驚動了，陶成章壹馬當先，急匆匆向來踱步出來，壹到廳門口，站定了，幾人放心了，跟著派出所的來了，都看了廉捷壹眼，廉捷因為這事和公安上的關系打了不少招呼，不過這狗屁倒竈的事讓人家怎麽處理，更何況就廉捷也不敢逼得急了，畢竟還要做坐地生意。於是雙方來了個協議，通過派出所實施了，先寫檢查再交保證，而且得當面道歉。
　　這不，慣於息事寧人不給轄區找麻煩的英雄路派出所高所長，親自押著教育後的單勇來了，和眾人握手言好，回頭壹指單勇：“過來。”
　　單勇耷拉著腦袋，小碎步走著，怯生生地走到高所長面前，叼著煙的高所長手指點點道著：“今天的事調查已經清楚了啊，妳們雙方也都同意了，同意了就好，這做人不能這個樣子啊，單勇，做生意更不能這個樣子啊，幸好沒有釀成更壞的結果，再這樣發展下去，妳是很危險地，知道吧，單勇，別以為妳人多就能胡來，就能強買強賣，這都是違法滴……過來，跟人家正式道歉。”
　　“哎，道歉。”單勇上前壹步，對著派出所高所長很乖巧，不過壹轉臉賊忒忒的表情渾無歉意，向著陶成章鞠壹躬：“對不起，陶老板，經過警察叔叔的教育，我終於認識我的卑鄙了，您說我是不是很卑鄙呀陶老板？不該掙的錢我老想掙。”
　　陶成章喉嚨微嗝，看到單勇瞇笑的眼神裏有壞意了，沒吭聲，單勇又轉身向錢中平、孫存智壹鞠躬道歉著：“對不起，錢老板、孫老板，我無恥，我不要臉，不應該用非法手段逼迫正當商人。請您原諒。”
　　這兩位也聽到弦外之音了，楞著眼，吭不上聲來了，壹轉眼，單勇斜著眼壹瞅廉捷，沒來由的廉捷嚇了壹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壹步，卻不料單勇又是壹鞠躬，很誠懇地道：“對不起，廉總，我是卑鄙、無恥加不要臉，凈想著不勞而獲，請您原諒，我以後壹定痛改前非。”
　　這道歉，連廉捷也覺得是在罵他不勞而獲，尷尬地站著，仿佛犯錯的是他壹般，那真正犯錯的卻得意揚揚的回頭問著民警道：“高所長，我的認識挺深刻的吧？”
　　“嗯，還可以。好，就這樣了啊，再讓我發現妳在我轄區搗亂，那可不是教育了啊，拘留罰款，重則追究刑事責任。”
　　高所長沒發現其中的異樣，訓了兩句，單勇點頭稱是，臉上笑得人肉麻，那幾位經營商可不敢慢待了派出所人，幾位簇擁著送人，已經下著邀請了，卻不料人還沒走到門口，後面的單勇罵人了，是對著圍觀的店裏人罵，大聲罵著：“看妳媽什麽，老子道歉有什麽看的……醋呢？誰把我醋藏了，小心我跟他沒完啊。”
　　這壹句，氣得高所長停下腳步了，瞪著單勇，單勇卻又是嘿嘿壹笑，好不哀傷地道：“所長，那我總得把我醋拉回去吧，我不賣了還不成？”
　　“拉什麽拉，讓車撞了，全撒路上了，妳沒聞到啊。”所長訓斥道。
　　“誰撞的，讓他賠我呀？”單勇叫喚了聲。
　　“活該，賠妳……沒讓妳賠街道公物損失就不錯了。聽好了，這事到此為止，再有爭執，到派出所裏說。”高所長虎氣森森，手指點點，勢壓得單勇不敢叫板了，賠著笑臉道：“是是，沒問題……那醋桶讓我拉回去總成吧？”
　　高所長看店裏幾位人，這個要求也算合理，總不能不給人家留點余地吧？胖默默壹指，在後院呢。所長叮囑了幾句，又訓斥了壹番，終於把單勇彈壓得屁都不敢放了，被眾人送上警車，等送人的回來，單勇倚著吧臺調戲那小服務員呢。那場面卻是尷尬無比了，這個油鹽不進的痞貨妳要指望他老實恐怕很難了，還是陶成章老成，笑著屏退了眾人，又幾步走到坐到吧臺前蹺著二郎腿單勇面前，笑著道：“單勇，年青人沒經過的事，妳別介意啊。”
　　“妳是說我？”單勇故意問。
　　“不不，是小廉，氣盛了點，其實不必要這樣的，我們向妳訂購壹部分醋怎麽樣？”陶成章示好道。
　　“好啊，明兒再給妳送幾車？”單勇眼睛壹亮，陶成章嚇得不敢接口了，還真怕單勇胡來，岔著話題道：“細水長流，慢慢送嘛，急什麽，要不，換成驢肉怎麽樣。”
　　“現在價格這麽高，拉來了妳又說我宰妳，算了，我吃壹蜇長壹智，別跟小廉壹樣，答應的好好的，回頭又反悔，醋拉來不要不說，還仗勢欺負我。”單勇道，壹點沒被欺負的郁悶，天已經黑了，這門可羅雀的景色，怎麽就看著這麽好呢。
　　“看來咱們的成見很深了……不過，驢肉香比曾經的驢苑酒樓大了十倍不止，未必那麽容易倒下去啊，如果妳有意合作的話，咱們可以坐下來談談如何，不必非這麽敵對吧？”陶成章軟軟地道，沒有註意到單勇在笑什麽，不過他覺得對方的難纏超乎他的想像，甚至讓他有置身事外的想法了。
　　來了。車人都來了，是單勇的人，送醋的貨車，單勇起身道著：“妳壹定不想跟我談，要想談，妳是想從商標賠償開始呢？還是想從驢苑酒樓開始？我巴不得和妳們兩清，就怕妳們不肯。”
　　壹句，噎得陶成章無言以對了，不管從那個節點開始，都沒什麽可談的，怔了下，那幫穿著響馬寨工裝的工人嘩聲直進店裏，簇擁著單勇，像迎接凱旋歸來的英雄，這英雄壹揮手，嘩嘩全奔後院扛醋桶去了，倒了壹多半，還常了點，要是在店裏看來，單勇這回算是賠大發了，壹毛錢沒落著，還被派出所揪住教育了壹番，可廉捷心裏苦呀，就這麽著幾乎等於停業壹天，壹分錢營業收入都沒有，誰賠誰賺，他算得最清，要真沒有警察管著，他天天來倒醋，倒不用做生意了，直接關門得了。
　　再說了，就這七八個土匪進門也似的扛醋桶的家夥，就有客來也要被嚇跑了，就在這麽尷尬的相對中，那幫人如入無人之境，踢踢踏踏搬著東西往車上扔，好容易搬完了，終於舒了口氣，門口的保安卻奔回來了，急促地說著：“老板、老板，他們又把剩下的醋倒路邊了……”
　　啊！？廉捷和錢中平幾位直奔出來，果真酸醋味又起，氣壞了，再看單勇那群貨色，搬著地上的桶，單勇還在教訓著工人，真妳媽不小心，搬個桶也能掉下來，小心點，訓著自己人，回頭又歉意地對幾位老板說著：“對不起啊，工人不小心把桶扔偏了，漏了點……瞪我幹什麽？看妳什麽吊樣？大不了妳們報警再回去寫封檢查接受教育去。報不報警？不報拉倒，兄弟們，走了。”
　　說了句，領著壹群貨耀武揚威地走了，那像進派出所受教育了，簡直是進了趟派出所給壯膽了。
　　“小廉。”有人撫上了指節捏得發白、臉色泛青的廉捷，回頭是陶成章，就聽陶成章軟軟地道著：“他要再送醋，就都留下，花不了幾個錢，別跟他置氣，他巴不得妳跟他壹起胡鬧呢。”
　　軟軟地說了句，緩緩地朝車的方向去了，今晚真的好安靜，也不會準備待客了，門外壹片又是醋液橫流，服務員和保安組織起來，重新打掃了，而門廳口上，多年來第壹次放了個匆匆寫就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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