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上陣父子兵

　　明朝敗家子正文卷第八百八十章：上陣父子兵?朱載墨聽了弘治皇帝的話，便不吭聲了。
　　王鰲乃是帝師，而朱載墨是陛下的孫子，這中間，哪怕是有皇族和臣子的鴻溝，作為皇孫，當面質疑王鰲，也是不應當的。
　　方正卿忙是握緊朱載墨的小手，似是安慰。
　　朱載墨倒是心平氣和。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站了起來。
　　他徐徐在金鑾上踱了幾步，卻突輕輕將手搭在方正卿的頭上，摸了摸：“朕登極以來，以為天底下，再沒有比紫禁城，更是巍峨壯觀，令人舒適了。直到朕住進了這裏。”
　　他頓了又頓：“太祖高皇帝的祖法，朕在年幼時，壹字壹句的讀過，心裏忍不住佩服高皇帝，高皇帝真是高山仰止，讓人無法直視，後世子孫，俱都要仰仗他的馬上之功，以及訂立的成法，才可以安天下。直到當今天下，戶籍政策開始敗壞，隱戶日多。”
　　“今時……不同往日了啊。”弘治皇帝發出了壹聲嘆息：“當今之天下，非太祖高皇帝時的天下，可為何，所行的，還是舊日之法呢？朕並不比太祖高皇帝聖明，卻深知，天下現在弊病叢生，王師傅方才所言，朕都聽到了，可是王師傅……朕今日不除舊革新，難道要讓後世的子孫後代們來嗎？”
　　“壹代人，有壹代人要做的事。今日朕求革新，明日，或許朕今日的革新，也成了舊法，朕的子孫們，也非要變不可。世上沒有恒古不變之法，這是人之常理。”
　　他回頭，目光篤定，凝視著王鰲：“所以無論如何，朕也要試壹試，不試怎麽知道，不能成功呢？王師傅和諸卿，顯然有人對此不以為然，甚至會擔心，會害怕，害怕朕壹意孤行，而觸怒天下，這有何不可呢？”
　　弘治皇帝坐定：“今不除舊弊，朕的兒孫，就要擔此重負；那麽，就讓朕來吧！”
　　他敲了敲案牘：“朕意已決！”
　　王鰲和刑部尚書文濤心沈到谷底。
　　王鰲只好拜倒：“臣萬死，只是……現今……”
　　弘治皇帝鎮定自若道：“蕭敬，已去了定興縣！”
　　王鰲打了個寒顫。
　　蕭敬，不只是壹個伴伴這樣簡單，他還是東廠的廠公，陛下的言外之意，還不明白嗎？這即是說，廠衛已經做好了準備，任何人違背了天子的意誌，壹旦動亂，立即彈壓！
　　只恐……要釀成血光之禍了。
　　王鰲不禁道：“陛下，倘若……倘若天下因此而怨聲載道呢？”
　　弘治皇帝肅容：“英國公、魏國公、平西侯、黔國公、定國公等，已巡諸營！”
　　王鰲打了個寒顫。
　　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那文濤臉色更是蒼白如紙，忍不住垂淚：“陛下可想過，身後之名？”
　　弘治皇帝想了想：“朕在做對的事。”
　　殿中陷入了尷尬之中。
　　王鰲和文濤對視壹眼，他們已知，陛下的心思了。
　　不惜壹切代價。
　　王鰲皺眉：“哪怕是變法，可天下人都認為，歐陽誌在定興縣，圖利西山錢莊，引發了百姓的憤恨，變法是好的，祖宗之法，也未嘗不可以變，可借著變法之名，倒行逆施……”
　　方繼藩壹聽，要原地爆炸了。
　　本來他壹直都在旁觀者。
　　他不喜歡成為主角，雖然自己很英俊瀟灑，且具備了所有主角壹般無以倫比的人格魅力，兼具了智慧和高瞻遠矚。
　　可做主角，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他壹直在旁觀。
　　可妳居然侮辱我的門生……
　　方繼藩振振有詞道：“什麽叫圖利，壹個借貸，壹個放款，明碼標價，童叟無欺的事。”
　　王鰲心裏有些寒，他不認同天子，可對天子，還是有感情的，所以只要陛下決心孤註壹擲，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跟著陛下壹條道走到黑。
　　可壹聽方繼藩的話，氣炸了：“府縣之中，有官道即已足夠，修路，對百姓而言，便是沈重的負擔，想壹想這天底下，還有多少人缺衣少食，又有多少百姓，饑寒交迫，可官府卻將這麽多的錢糧，浪費在這上頭，方都尉，妳還有良心嗎。到時，百姓們怨聲載道，勢必不滿，妳自己看著辦吧。”
　　方繼藩道：“沒修路的時候，也不曾見百姓能吃飽喝足！”
　　“妳……強詞奪理！”
　　“妳才強詞奪理，妳口生瘡！”
　　“……”王鰲怒極，好哪，罵人了妳，可壹聽這聲音，不對勁，循著聲音看去，卻是方正卿鼓著眼看著自己。
　　“妳，妳們……”
　　合著他們父子兩個人跑來罵人哪，偏偏王鰲是吏部天官，是有臉的人，難道抓著壹個孩子罵壹頓。他想要跺腳……
　　方正卿氣咻咻的道：“妳罵我爹，我打死妳！”
　　低頭要去尋點什麽趁手的東西……
　　“……”
　　方繼藩倍感欣慰，男兒，就該有血性啊，今日見兒子如此，血性的壹面算是畢露無疑，像我。
　　“哼！”王鰲冷哼壹聲，卻是無計可施，他便道：“陛下，老臣身體，有所不適，懇請陛下恩準，容老臣告退，將養幾日……”
　　劉健壹聽，心裏咯噔了壹下，王公這是氣壞了吧，這時候，朝廷還需穩定才好，王鰲是個有分量的人……他忙道：“王公息怒。”
　　王鰲突然眼睛紅了：“老臣哪有有什麽怨言，只是擔心陛下啊，擔心的是，壹旦放手廠衛，大加殺戮，卻只因為修路而起，圖利的不過是錢莊……陛下沒有從中得利，卻要背負昏聵的罵名，這……值得嘛……”
　　弘治皇帝心裏壹沈，壹見王鰲滔滔大哭，臉色緩和下來。
　　只是此時，卻斷不能退讓，他起身，拂袖道：“王師傅若是身體有疾，就先休息幾日吧，朕的兩個孫兒來了，朕要帶他們前去見太皇太後……”
　　說著，壹左壹右，拉著二人，下了金鑾，便要起駕。
　　眾人見陛下震怒，紛紛拜倒：“臣等死罪。”
　　弘治皇帝卻繃著臉，耳邊，依舊聽著王鰲的哭泣聲，卻不為所動。
　　兩個孩子壹左壹右，握著他們的小手，給了弘治皇帝信心。
　　那麽是背負罵名，這個罵名，與其讓皇孫來背負，不如，朕壹體承擔……
　　他已行至殿口，門口的車馬，已是預備好了。
　　卻在此時，壹個宦官匆匆而來：“陛下，蕭公公，回來了。”
　　弘治皇帝壹楞。
　　果然，看到那蕭敬氣喘籲籲的朝這邊跑來。
　　殿中，眾臣灰心冷意，哪怕是劉健，也為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殺戮，而心裏沈甸甸的。
　　壹聽蕭敬來。
　　眾人心裏都是咯噔了壹下。
　　等他們隨之出殿，蕭敬卻已到了聖駕面前，拜倒：“奴婢見過陛下。”
　　其實蕭敬是壹路坐車來的，車裏很舒服，倒也不累，可他故意氣喘籲籲的樣子，就是深諳陛下的心理，這樣才顯得，自己勞苦功高。
　　弘治皇帝低頭，看了蕭敬壹眼。
　　王鰲在後，凜然道：“蕭公公，定興縣發生了什麽事？”
　　他身軀顫抖，似乎等著這噩耗傳來。
　　蕭敬見君臣們壹個個臉色鐵青，忙道：“發生什麽事？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啊！”
　　“……”
　　弘治皇帝目光壹閃，面上露出不可置信。
　　王鰲冷笑：“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嗎？還是有事發生，妳蕭敬欺君罔上！”
　　王鰲素來剛烈，這也是為何，他任吏部天官的原因。
　　蕭敬立即道：“陛下，王公冤枉奴婢啊，奴婢親自去了定興縣，哪裏敢欺君罔上，那定興縣，確實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王鰲壹臉錯愕。
　　弘治皇帝也震驚起來：“難道是北鎮撫司，報錯了？”
　　妳們不是說，定興縣要出事了嗎？不也是妳們廠衛的人說，士紳和不少有功名的讀書人暗中勾結壹起，會有大事要發生嗎？
　　“這沒有錯。”蕭敬點頭。
　　見蕭敬承認，所有人，更加的不解了。
　　既然沒有報錯，為何沒有事發生。
　　“奴婢到了定興縣之後，確實查到了不少的蛛絲馬跡，有不少的士紳已安排妥善了，他們鼓動了數千人，就等今日大清早的……圍了縣衙，奴婢為了防範於未然，早調撥了無數的人手，隨時戒備。”
　　“可誰知道，奴婢布置的密不透風之後，專等有人來尋釁滋事，可……最後，那縣衙裏，竟是門可羅雀，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後來，奴婢方才知道，那些預備滋事的百姓，浩浩蕩蕩，清早就要自縣城各處城門進去，可到了城門口，卻聽說……縣裏在招工……”
　　招……招工……
　　“招什麽工？”王鰲糊塗了。
　　“招工修路啊。”蕭敬覺得王鰲是白癡：“王公莫非不知，定興縣已實施了壹條鞭法，即便是徭役，也直接用稅銀來折算了，官府有了銀子，預備修路，這麽多的銀子，自然需要雇傭大量的勞力，各處城門，將這募工的榜文壹貼，讓人在城門口宣讀，那些浩浩蕩蕩順著城門進入縣裏的人，便走不動道了，九頭牛都拉不走，將那募工的地方圍了個水泄不通！”
　　“……”
　　“服徭役？”弘治皇帝忍不住道。
　　“現在不叫服徭役了，服徭役是逼著人去，現在，叫招工！”蕭敬言之鑿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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