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源代碼】的夢

　　最後幾日。
　　雪禁城新人戰的報名異常火爆！
　　原因很簡單……那位力壓長野的白家妖孽，在回到宗堂之後，僅僅休息了壹天，就重新離開了長野。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只見了壹人。
　　顧慎。
　　雖然不知道這兩人在清冢陵園裏究竟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
　　但看樣子，白袖依舊不會參加今年的大比。
　　這是讓許多人跌破眼鏡的結果。
　　白袖很可能是在等顧慎！
　　兩位S級惺惺相惜麽？約定好明年決戰？
　　這兩頭來，深水區論壇關於新人戰的討論帖子越來越多……所有人都覺得顧白之間的“太平”，應該是這麽壹個劇情走向……畢竟顧慎超凡修行的時間太短，而對於白袖而言，找到壹個能夠匹敵的對手又實在太難。
　　不論如何，對於長野的其他天才，這是壹個好結果！
　　原本準備再等壹年的那些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們等到了自己最有可能“奪冠”的壹屆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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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白袖又離開長野了。”
　　宮紫坐在春雨觀的小院子裏，他回想這幾天的遭遇，只覺得恍然如夢，嘖嘖感慨道：“我還以為……今年鐵定沒戲了。”
　　顧慎躺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淡淡問道：“既然那麽害怕和他交手……”
　　“去年的時候，白袖沒有參加新人戰……妳為什麽不去？”
　　宮紫搖了搖頭。
　　“想拿‘火種之夢’的人，又怎會甘心低人壹頭？”
　　他輕嘆壹聲，說道：“恐怕不僅僅是我，很多人都有這麽壹種想法……再給我壹年，或許就能和白袖打壹打。”
　　新人戰對年齡的要求是最多20歲。
　　三所五大家的超凡天才，每壹年都有不少長進……如果以自身的強度來衡量，肯定會選擇最有把握的那壹次去沖擊新人戰。
　　“只不過，我是真沒有想到……白袖和妳見了面，竟然沒有出手。”
　　宮紫摩挲下巴，困惑道：“這實在不應該啊……妳和他什麽都沒發生？”
　　在他原先的想象中。
　　顧慎和白袖，這兩人雖然同樣天賦異稟，但卻性格迥異，彼此勢力又屬於對立關系，壹個天雷壹個地火，壹旦接觸……那恐怕就是壹發不可收拾了！
　　竟會和平共處？
　　“天雷地火……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顧慎皺起眉頭。
　　他站起身子，回想著清冢的畫面，無奈地笑著問道：“為什麽那些人都認為……我和白袖壹定會打起來？”
　　宮紫微微壹怔。
　　為什麽顧慎和白袖壹定會打起來……這的確是個有趣的問題。
　　哪怕這壹次的碰面，沒有擦出火花，深水區論壇裏的那些群眾依舊認為，顧慎和白袖終有壹戰，不是在這壹次，就是在壹年後。
　　仔細去想，這其實很荒謬。
　　這兩人甚至從來沒有見過面！
　　可偏偏……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或許是因為大家都覺得……S級是很重要的東西，我需要打贏誰，才能夠證明自己配得上S級。”
　　顧慎替宮紫解答了這個疑惑，輕描淡寫道：“對於白袖也壹樣……如果出現了和他壹樣評級的人物，他只有打贏那個人，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問題就出在這裏——”
　　“我和白袖的共同點很少，但偏偏有壹個，那就是沒有那麽在乎……虛名。”
　　顧慎笑道：“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明年我也不會參戰……”
　　說完轉身離開。
　　在庭院裏喝茶的沈離沒好氣地咕噥道：“看樣子，又是去擺弄那些鬼畫符圖紙了。”
　　這些日子，來顧家墅區登門求戰的挑戰者，已經沒那麽多了。
　　可在春雨觀小聚，已經成為了眾人的習慣。
　　不僅僅是近來閑的無事的宮大少爺。
　　沈離每天也會準時來小坐壹會，以“應付”求戰者的名義，泡上壹壺新鮮采摘的茶葉，然後坐在庭院裏渡過壹個悠長上午……他是武癡，當然不會真的喜歡喝茶，先前能夠每天堅持來春雨觀的原因是“有架可打”，而如今“沒架可打”了，往這兒跑卻成了習慣。
　　泡茶的時候，沈離會十分認真地觀察顧慎。
　　武癡可以被打倒，但不能被打敗。
　　他已經開始“醞釀”第三次對決……而這壹次，他決定慢慢蓄力，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沈離本想看看顧慎這個怪胎是怎麽修行的。
　　但每次來到庭院。
　　顧慎要麽是在仰面睡覺……要麽是在庭院裏翻看壹堆亂七八糟的潦草圖紙，他試著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看，結果顧慎根本不藏著掖著，反而大大方方把圖紙送了壹部分給自己，說是如果能夠看懂的話，歡迎壹起交流。
　　沈離看了壹眼就知道這恐怕是顧慎的詭計……圖紙上刻畫的古文極其催眠，多看幾眼就讓人想要睡覺！
　　他看懂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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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回到裏屋。
　　這壹次，他沒有去研究清冢的陣紋圖紙。
　　因為他感應到了褚靈的呼喚——
　　這段時間，褚靈壹直很安靜。
　　怎麽會突然呼喚自己？
　　顧慎找了個安靜的環境，閉上雙眼，平穩呼吸，嘗試催眠自己。
　　腦海裏“滴”的壹聲。
　　精神鏈接建立。
　　周圍逐漸響起了列車行駛的沙沙聲音。
　　在白噪音的包裹下，顧慎再次睜開雙眼。
　　褚靈坐在列車的對座，她神情凝重，道：“就在剛剛……我做了壹個夢。”
　　顧慎怔了怔。
　　任何人都可以做夢……夢境某種意義上，就是腦域大量信息的集合，流淌。
　　有人認為這是壹種無序的精神放散。
　　可實際上……有時候夢境的“秩序”，比人想象地還要強大。
　　可作為數據集合的【源代碼】，也會做夢嗎？
　　“【源代碼】的數據庫裏，有大量無效且繁瑣的信息，實際上每壹天都要進行清理……”褚靈的神情變得凝重，“如果壹定要類比的話，釋放無效信息的過程，有些類似於人類的‘睡眠’，我會看到大量閃掠而過的畫面。只不過這些畫面不會停留，更不會反復。”
　　壹閃而過——
　　這便是釋放出去了。
　　“可這壹次的數據信息不壹樣，我夢到了壹片雪原……”褚靈喃喃說道：“這片雪原，不知道是天眼什麽時候捕捉到的圖像，竟然無法被刪除，在釋放過程中，不止壹次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於是我把這段夢境記憶保存了下來。”
　　話音剛畢。
　　顧慎的眼前，立即出現了壹副畫面。
　　他像是壹只翺翔的鳥，掠行在數千米的雪原高空，凜冽的大風刮過，雪原的圖像壹片模糊，俯視地面，有壹座座起伏不定的雪山。
　　“這副畫面……實在太大了……”
　　顧慎從夢境中脫離而出，他揉了揉眉心，思索道：“這樣的情況是第壹次出現？”
　　“第壹次。”
　　褚靈非常篤定，然後語氣變得困惑起來：“我總覺得，自己的精神最近出現了壹些……問題。”
　　想了想。
　　她用了“問題”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精神狀態。
　　“我依舊可以在壹秒鐘輕松地進行百萬次運算，依舊可以從中央數據庫中篩選出匹配的項目，依舊可以模擬計算出各種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以及不同的應對方案，但……”
　　褚靈沈默了壹小會，道：“我會感覺到……疲倦。”
　　“疲倦？”
　　這已經超出了顧慎的認知。
　　壹段【源代碼】，怎麽可能會感覺到疲倦？
　　“自從與妳相遇，我的權限正在壹點壹點復蘇……【深海】在自我升級，停滯不動的【源代碼】也開始了升級……”
　　褚靈惘然道：“或許是因為妳是【鑰匙】的緣故？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我能夠感受到，我的力量越來越強大，與此同時，我也有了越來越明顯的無力期……我會在某個瞬間，停止計算，陷入空白。或許24個小時，只會出現短短的1毫秒。但那1毫秒，是真實存在的。”
　　停止運算的1毫秒。
　　或許人們根本不會覺察到什麽……可對於【深海】而言，即便是1毫秒的誤差，也不應該出現。
　　這意味著什麽？
　　褚靈不知道……
　　但顧慎聽完之後，神情卻變得復雜起來。
　　他試探性地開口，緩緩問道：“或許……這種表現並不是壹種壞事？”
　　褚靈看著顧慎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麽，“妳是想說……我逐漸變得像是壹個……人？”
　　是的。
　　人。
　　這就是顧慎想要說又沒敢說的字。
　　機器是不需要休息的。
　　但人需要。
　　【源代碼】不該感受到溫度，不該感受到快樂，不該感受到人世間的情緒，當然也不應該感受到……疲倦。
　　她正在變得越來越完美。
　　也正在變得越來越不完美。
　　如果褚靈真的跟隨【深海】壹起開始升級，那麽她將能夠調動五洲整個世界的數據，能夠在壹瞬間看到千萬張面孔，閱讀千萬份文件……她將會成為真正的“神靈”。
　　而如果這種升級的代價，是賦予她“疲倦”。
　　那麽她也將跌落所謂的神壇。
　　越接近完美，越必須保持完美。
　　如果成為了能夠歸攏整個五洲數據庫的【深海】，哪怕會有1毫秒的空白死機，也不如未進化過的【源代碼】。
　　“回到最初的問題，這片雪原，會是很有意義的地方麽？又或者……這只是壹個無效的圖片影像？”顧慎瞇起雙眼，他開始思考褚靈的夢。
　　“我試過圖像對比，中央數據庫給出了太多的檢索結果。”
　　褚靈苦笑壹聲，說道：“因為這張圖片沒有任何信息……相似度超過80的，有上萬張不同地域的圖片，滿足圖像地貌特征的雪原，北洲有數千個，東洲也有壹大堆。”
　　在巨大的算力加持下，中央數據庫的檢索，堪稱無敵的工具。
　　可即便如此……也有鞭長莫及的時候。
　　“這種情況下，中央數據庫……恐怕就沒那麽好用了。”
　　顧慎笑了笑，他想了壹會，有了應對之策，道：“妳等著我……或許，我能找到答案。”
　　褚靈微微壹怔。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夢境地點，都無法確認是否存在，這是連中央數據庫都找不到的坐標，顧慎要靠什麽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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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離開春雨觀，直接去了清冢。
　　這，就是他的方法。
　　簡單粗暴，直截了當。
　　如果要去尋找“夢”的真相，就不能依靠只相信客觀事實的【深海】，在這方面，反而是玄而又玄的“占蔔術”，“祈願術”，能夠給到不可思議的提示！
　　守陵人氣息收斂，正在合目靜修。
　　她感應到了霧氣外的動靜，花貓面具下的眼神有些訝異。
　　按照她的預估，顧慎參悟完上次那些陣紋，再進入清冢，還需要好幾天的功夫……這小子再怎麽天才，也不至於參悟速度如此之快吧？
　　“千野大師……弟子有壹事相求。”
　　雖然未曾修行占蔔術，但學習古文，與千野大師也算是有“師徒之情”，顧慎如今已經用弟子相稱。
　　他來到內陵之後，開門見山，誠懇求教：“弟子昨夜忽然夢見壹場夢境……思緒受纏，不能平靜，還望老師能夠過目，予以指點。”
　　說完。
　　他以精神力，將褚靈夢見的那片雪原影像……傳遞而出。
　　守陵人瞥了眼雪原影像，細看之前，便微微蹙眉。
　　倒不是嫌棄顧慎擾了自己清凈，而是覺得此事略微有些蹊蹺。
　　這夢境，看起來並不激烈。
　　以她對顧慎的了解……這小子應該不會為了平平無奇的壹場夢境，刻意入陵，出言相求。
　　而沒有動用占蔔術，看完壹遍，只是覺得這影像實在沒什麽亮點。
　　雪很大。
　　山很白。
　　除此以外……別無意義。
　　“妳希望我指點什麽？”千野大師說道。
　　“弟子想要知道……占蔔術，能否占蔔夢境中的所在地。”顧慎小心翼翼開口，他知道，這可能有些冒犯……畢竟每壹次的占蔔，都需要付出代價。
　　“這對妳很重要？”
　　守陵人笑了，她越發篤定……這小子是有事情瞞著自己。
　　顧慎尷尬笑了笑。
　　千野大師瞇起雙眼，手指輕輕在袖內按下，天邊壹縷流雲仿佛如琴弦壹般被撚住，化為占蔔金線。
　　花貓面具重新看了壹遍夢境。
　　看完之後，守陵人輕聲問道：“這夢境……不是妳的吧？”